根据上级要求,鱼凭借自己优异的记忆力与简洁的表达能力,将二公子的日常完美写出。然后他拿着自己的作品找到赵高。
“中书。”鱼恭恭敬敬地将一卷简牍呈递到赵高面前,“还请转录交给王上。”
赵高瞳孔地震。
***,我都出来干新项目了,身上还有抄书任务?!
知不知道劳资现在最讨厌抄书了啊!
恶心!yue!
他勉强笑,也恭恭敬敬地接过,道:“好。”
赵高怀着无人可懂的悲戚心情坐好,打开。
谁料入目是一串大小不一的鬼画符,像是小人在跳奇怪的舞蹈。
赵高:……这什么玩意。
充满怀疑与震撼的眼神投向鱼。王上怎么会拿这种东西让我抄?这比从前的典籍降阶降得太严重了吧?王上已经厌恶我了吗?
鱼只有在这时候才会露出些许表情,有点尴尬:“这是王上要求我做的记录。先前宦者令会另录,将两份递给王上。”
虽然鱼的字很抽象,但经过林的简单教导之后,已经比从前好多了。从一种毫无章法的乱,变成了现在的“有艺术感的乱”。只要细看,可以从中品味出一点颠颠倒倒的韵味,不拘于世俗,很特别。
而且,鱼除了字不行,其他方面要记忆力有记忆力,要身手有身手,耳聪目明,听从命令,非常好用。写字,不过是小小的缺点而已,他可以练,其他人可以忍。综合考虑之下,秦王就没把他换了。
赵高一听,原来不是从咸阳追加的抄书任务啊。
他的心一下就飞起来了,笑容变得真诚,这跳跳的字越看越顺眼,说:“你放心,我这就另录一份。”
区区记录,简单。
赵高自信满满地摊开竹简,开始抄给正常人观看的版本,抄一会停一下。
-“这是‘所’,对吧?”
-“对的。”
-“这是‘缺’,对吧?”
-“对的。”
连蒙带猜加推理,配合原作者的回答,赵高总算把这东西抄完了。晾墨的时候,他心里怪怪的。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似乎今天收录的那些变体字,隐隐要因此触类旁通了一样……
鱼对他的评价也很高,道:“中书果真擅字。”
竟然一个都没猜错。初见杀不存在了。
赵高谦逊,有点惊喜:“您的字才是让我学到许多,以后还要靠您给我更多启发。”
抄这个对推动新项目的进度大有裨益啊。
鱼:?
“……嗯。”这人真是奇怪。
鱼离开后百思不得其解。
中书是不是在讨好我?就我这字还能夸?你有问题,你问题很大。
鱼绷紧了脑袋想来想去,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中书想通过我讨好二公子。
哼,看透你了。别做梦了,我是不会在二公子面前替你说好话的。
他之后对待赵高越发沉默寡言,倒是赵高对鱼的话变多了起来,基本每次都要夸两句。
——
芷阳的第一日报告送到了咸阳。
按照上次房陵的常理来说,外出的记录大概会攒半旬至一旬,然后一起投递。除非加急。
因此秦王一收到简牍就知道不对,加急件,这是有事。
但好像有点太快了。昌不是前天刚出咸阳吗?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他面无表情地打开,扫过第一眼,脸色稍带缓和。这是正常的记录,不是什么求救信。
秦王继续看下去,把内容看完,沉思。
“林。昌何时出的咸阳?”
林答:“二日前。”
“……嗯。”秦王沉默了一会,“请少府。”
让少府安排寺工先做一把样品吧。
他对二儿子的脑袋起了好奇心。
两天前离开咸阳,一天前到达芷阳,刚到就弄出这种事?
秦王像在玩一种很新的游戏,他还没弄明白角色的技能机制,所以玩着玩着会发出惊呼“诶?还能这样?”
很明显,赵昌这个角色当前版本的被动技能1是:离开咸阳就会随机爆金币。
现在赵昌给某玩家整了个大的。
秦王有些惊喜。他把做新犁的任务交给少府之后,暂时看不下其他的公文,安静肃穆地发呆。
放在外人眼中就是在严肃地沉思重大议题。
秦王有点想见孩子了。见不到昌,那就见见扶苏吧。
“请长公子来。”
前去请人的当然是林。
他找到扶苏的时候,扶苏正在追问熊午:“可是为什么不需要先向县呈报……”汗流浃背的熊午见到林,大喜,连忙迎上:“不知大王有何吩咐?”
求求了,让我走吧,我不想再听到长公子的问题了!
林垂首答:“大王请长公子前去觐见。”
熊午心中狂喜,轻咳一声,镇定地对扶苏道:“长公子,大王的事情更重要,我们今日的课程便到此为止吧。”
太好了,感谢大王。
扶苏不失落,把问题记在心里,准备明天问,说:“请叔公先行休息,明日再会。”
他跟着林离开。
只留下一位快要自闭的熊午。
近来长公子为什么如此勤学好问,我当初为什么想不开要做长公子的老师,大王什么时候才能寻来新的老师……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家门,问左右:“昌文君仍然病得不可见人吗?”
得到肯定回复。熊午捧着个凄凄凉凉的心,无人可以诉说,哀叹着坐到席上,像个沉默的雕塑。
病重的昌文君,此刻正抱着小貂,在院中愉快地赏春景。
——
秦王见到扶苏,觉得他好像白了些。
“你近来过得可好?”
扶苏恭敬拱手答:“尚可。”
“对昌离开咸阳,你有什么想法?”
扶苏听到二弟的名字,垂首笑,然后收敛笑容,说:“等昌回来。”
秦王看着他,衡量。
兄弟情这种东西,他是不信的。
或者说,曾经的他想要相信,因此放权给弟弟成蟜,让他率兵攻赵。
也许他是想要效仿秦惠文王重用庶弟樗里疾,却没想到成蟜不是他的樗里疾。这位长安君完全辜负了他的信任,直接在外反叛,伤透了年轻秦王的心。
他想要亲近的人总是背叛他,不管是母亲、仲父、成蟜……每被伤害一次,他对亲近之人的警惕就多一分,从此吝啬于托付情感。
昌想要信任兄弟,秦王赞赏这种态度,却不真正认可。归根结底,是因为他明白被权力裹挟之人的想法。权力会异化情感,现在给予信任,未来却不一定能收获信任。
要养废扶苏吗?还是……
看到扶苏那瞬间难抑的笑容,秦王有些错愕,变得沉默。
过了一会,秦王说:“昌在临行前,曾来告诉我,他认为你会需要博士解惑。”
扶苏讶然抬头,眼中迸发出惊喜与感动来。然后他才记起这里是殿前,低头收拢情绪,答:“父王,目前的我还不需要博士的解答。”
秦王道:“嗯,等你需要的时候,来请示我吧。”
昌,还有扶苏……我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