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门口,朱朗脸上神情悲悯,正要用二百两银子,买个心怀万民的名声
一旁的绿袍小官则是哭丧着脸,听着年轻桂王的谆谆教导,根本脱身不得
朱朗正说着话,院门前却是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朱朗抬头看去,只见一身红袍的王坤,正带着几个紫袍小太监,朝着后院走来
王坤走到后院门前,见了站在门口处的年轻王爷,手一摆,身后的小太监立时停住
“奴婢司礼监太监王坤,参见桂王殿下”
王坤则是紧走几步,对一旁的绿袍官员恍如未见,直接对着朱朗就是大礼一拜
一旁的绿袍官员见此,脸上神色愈发苦涩
瞧瞧,人家司礼监秉笔太监见到桂王都要恭恭敬敬行礼,口称奴婢
他这个芝麻大的八品小官倒好,为了二百两银子,硬是堵在王府门口吵了小半个时辰,这事以后传出去,够他吹一辈子的
只是如果这事真被宣扬出去,他估计这事就只够他吹半辈子的了
“王公公这是有事”
朱朗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开口说道
“启禀殿下,殿下监国大典的流程,礼部已经理出来了,眼下城中仓促,因此其中流程也改动了一些,与国朝旧制有些不同,因此臣特地抄了一份过来,让殿下提前熟悉”,王坤恭敬道
是的,在诸臣劝进的时候,朱朗的监国大典就已经开始筹备了
实际上,劝进也只不过是朱朗进位监国的流程之一罢了,在群臣上疏的那一刻,朱朗就已经是大明未来的皇帝
虽然眼下是仓促监国,但对监国这种事情,就是再仓促这个仪式也不会简单到哪里去
实际上就在众臣第一天劝进的那一刻,朱朗的监国大典就已经开始筹备起来,就是朱朗如今所在的王府前院,也在兴建监国仪式所需的各种设施
朱朗的监国典礼,按理来说应是礼部及鸿胪寺操持,但实际上却是王坤等人在主持,这几年中枢数变,如今礼部熟知典章制度的老臣也寥寥无几,根本比不得王坤这等历经了数朝的内臣
真要说起来,王坤这些内臣恐怕皇帝登基的仪式,都亲历了两三次,有谁能比他们这些人更清楚此中流程
朱朗看了看手中的奏折,上面用端正的小楷,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
不得不说这些明朝能爬上高位的内臣,当真不是盖的,光是这一手书法,就不知盖过多少举人进士,与朱朗歪歪扭扭的字迹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当真是赏心悦目
“王公公有心了”
朱朗对着王坤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眼底却是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位大人可还有事,若是无事,咱家还有些事要与殿下禀告”
王坤此时方才像是发现立在一旁的绿袍小官,开口说道
绿袍小官看着一旁的王坤,脸上神色感激,简直如听天籁,就要开口告退,这这地方他是半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绿袍小官想走,但马鸣图却是不想放过他
“王公公你来的正好,你来评评理,这前朝前几月刚削了我桂王府的用度,这个月又要再削一半,竟只给府中三百两银子,你说,前朝这些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马鸣图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神色激动的大声说道
刚才一直一副公忠体国的桂王殿下,此时却是不言不语,只是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场中形势发展
只见那王坤脸色顿时一沉,看向一旁的的绿袍小官,沉声开口道
“这位大人,可有此事”
“是,是有此事”
绿袍小官见王坤脸色一沉,心中顿时一凉,难不成在得罪了未来的皇帝以后,他今天连宫里的九千岁也要得罪了不成
他这是做了什么孽,竟要被人派来做这等事情
“王公公你听我说,这事当真和我无关啊”
“前朝的大人们说,闽省所来的大臣众多,这些大人们的俸禄皆要督府藩库出银,藩库财用不足,是以才削减各处的用度,我就一送银子的,真的不关我的事啊”,绿袍小官惊惶道
“荒唐”
王坤脸色一沉,盯着眼前瑟瑟发抖的绿袍小官
“朝中诸位大人的俸禄要保障,王府中的用度就不用保障了,各个衙门的事情是朝廷大事,王府之事就不是朝廷大事?”
“如今王爷即将继统,王府之事就是朝廷大事,府中如今正筹备大典,各方各处皆要用银子,若是缺了银子,让王府少了颜面,那就是让朝廷失了体统”
“你们户部的人究竟是如何办的差事”
王坤盯着眼前的绿袍小官,脸上神色冰冷
“我不知道啊,我真的就一送银子的啊”
绿袍小官欲哭无泪,刚才王爷还只是忧国忧民,这王爷要忧什么,也就随他去了,自与他无关,但到了王坤这里倒好,直接变成让朝廷失了体统
左右不过两百两银子的事情,他一个八品小官,究竟何德何能,竟能让朝廷失了体统啊
“把签单给我”
王坤也不管绿袍小官的神色,直接开口,绿袍小官下意识便将手中已经盖章的单子递了过去
“王府之前的用度是多少”,王坤沉声开口
“以前是每月五百两”,绿袍小官机械的答道
“回去户部,告诉你们户部那些大人,让他们再送七百两银子入王府,凑齐一千两”
“什么时候把银子送来,什么时候再让你们户部的上官,来咱家这里拿单子”,王坤声音冰冷
“还不快走,还要咱家送你不成”
王坤看着呆立一旁,没有回声的绿袍小官,喝了一句
“啊,是,小人这就走”
绿袍小官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自己终于可以离开此地,心中不禁泪流满面
绿袍小官行了个礼,便逃难一般的匆匆离去,看那速度,还以为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他一般
“这些下吏惯会偷奸耍滑,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王坤这时脸上的神色才收了起来,恭敬对着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年轻藩王开口道
“朝中大臣如今生计难安,此时若是府中又加用度,是否会引起前朝非议”,年轻的藩王脸上神色犹豫,欲言又止
王坤看着眼前的年轻藩王,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这桂王和朱家那些皇帝没什么两样,这桂王现在是既想要银子,又怕坏了自己的名声,是以才如此犹豫
想到这里,王坤再次开口道
“王爷莫要被那些文臣骗了,那些文臣惯会说些什么朝廷大义来堵塞视听,我大明如今虽稍有挫折,但仍富有四海,难道还会少了这几千一万两的银子”
“再说那些前来肇庆的大臣,各个皆是朝中高官,家中殷实,怎么可能没了这一个月的俸禄就活不下去,那些文臣不过是见王爷未经朝事,不懂朝中虚实,是以才虚言蒙骗罢了”,王坤低着头,开口道
“这些人好大的胆子,本王为大明江山日夜忧虑不已,他们安敢如此对我,当真是欺人太甚”,年轻藩王脸上神色愤怒
“王爷息怒,待王爷临政,这些人应该便不敢如此放肆了,这些文臣的伎俩奴婢都早已是见惯了的,以后若是还有此等刁难王爷的事情,王爷尽可以都推到奴婢此处,奴婢自会与他们理论”,王坤脸上神色恭敬道
“多亏了有王公公这等宫中内臣在此,不然本王当真就被这些人骗了”
年轻藩王脸上神色愤愤,又是对着恭敬站在一旁的王坤道
“王公公熟知前朝诸事,以后有事也可多多入府,本王也好向王公公请教”
“不敢,王爷但有吩咐,奴婢定然知无不言,哪里敢担的请教二字”
王坤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神色,但脸上却依旧神情恭敬道
朱朗与王坤随后又谈论了些监国大典时要注意的事情,这才将王坤送出后院,返回书房
书房中,朱朗脸上神色平静,对着跟进房中的李承志二人道
“承志,铭武,你们二人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不必在门外守着了,有事我会令人去找你们”
“是”
两人应了一声,对着朱朗行了一礼,便悄然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两人刚走到院子门口,忽然听到身后书房传来一阵噼啪声,两人相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脚下速度皆是快了几分,快步从院中离去
自他们入府后,从未见过王爷生气,王爷平日见谁都是笑容满面,眼下竟然连杯子都摔了,显然是怒到了极致,他们可不想在这时候去触王爷的霉头
书房中,朱朗右拳猛然擂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轻响,茶杯盖子也是一下跳了起来,撞在杯沿上,发出当啷一声轻响
朱朗脸上神色愤怒,那丁魁楚克扣他府中用度虽然让他愤怒,但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他想要从人家手里夺权,别人反击合情合理,朱朗心中也早有预备
真正让他愤怒的是那王坤,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朱朗有着前世记忆,却是极为清楚,这王坤就是和丁魁楚一伙的
也就是说,今天这一切都是这两人做的局
一方面丁魁楚派人削减府中用度,刁难王府,对朱朗示威,警告朱朗不要再搞什么小动作
另一方面在朱朗陷入困境的时候,再让王坤出现,对那小吏一番呵斥,让朱朗把这王坤引为心腹
整个王府那么大,为什么早不吵晚不吵,前不吵后不吵,就在朱朗刚好锻炼完回府的路上,两人才吵起来
因为那个后院的侧门,是朱朗每天的必经之地,只有在那里,才能确保朱朗一定会注意到此事,也只有把朱朗牵扯进来,才能顺理成章的让王坤出现,演那一出呵斥朝臣的戏码
这丁魁楚和王坤是在用一千两,换一个王府心腹的位置
他的钱,把他的钱还给他,还要他感谢他们吗
“好个两广总督,好个司礼监秉笔太监,好啊,好的很”
“这么想做心腹是吧,那我就让你们做,只是这桂监国皇帝的心腹可不好做,你们可要接稳了”
朱朗轻声自语,脸上神色一片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