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田原城。
“年轻人还是多练练吧!”
对于城下包围的十万大军,北条氏康已经不将其看在眼里了。
“......再来一局,这局我一定能赢。”
“不来了。”北条氏康摆了摆手,“听说你的马印是水天壹色、滌盡蒼茫旗,有什么含义吗?”
“嗯......
“说起来,可能会被您笑话......”
高阳御有些犹豫,这种东西不管怎么样,说出来都会有一种羞耻的感觉。
“我大概能够猜出,是一个立意很高大的东西,取笑的话你也不用担心,作为曾经北条家的家督,我不会轻易笑场的。”
‘好嘛!你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嘛!’
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措辞,高阳御开始道:“那日我已经不知道在矢作川河道旁静坐多久,我想了很多问题......
“樱花骤来骤落,如武家飘忽不定的命运,家业最终必将凋零一般,辉煌之后便是落寂。
“武家轻视自己的生命,更轻视别人的生命,但却很奇怪的重视家业,只要家业能够延续,他们并不在乎身上流淌着的血。
“我不理解,或许有人也和我一样有着这样的困惑,可我环顾四周,物产匮乏、地龙频出、火山喷发、武家征伐、百姓苦熬,天下之大,此间竟无一处净土,一处令人可安心的地方。
“那净土真宗虽称净土,却是无恶不作尽是一群假和尚。
“当初我只是一个使番,我觉得自己很幸运,一来我是武士,二来我不用杀人。
“但当我踏入丸根砦,向松平元康汇报了消息后,他却要杀了我。
“然后我杀了他,还有他身边的一个重臣。”
回想起当时的场面,高阳御已经不觉得恶心了。
在视觉冲击和嗅觉刺激下,真的有没杀过人的人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的吗?
大概是没有的吧!
“我不想杀人,可不杀人我就没有办法活下去,于是在矢作川旁,我明白了。
“乱世浮萍、天下炼狱,没有人可以幸免于难。
“我是幸运,但幸运也是有期限的。
“如果我一直凭借着这份幸运而无动于衷的话,灾难迟早会降临在我身上。
“心安之处,以前可能没有,现在肯定没有,以后大概也不会有。
“我讨厌现在蝇营狗苟、唯利是图的武家世界,四周漫看过去竟然没有一个人知公理、存大义,虽然我也一样......
“我想尽我可能打造一处不可能的心安之处,我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我只是想找到能够支持我的人......”
北条氏康突然询问道:“那你找到了吗?”
“......没有。”叹了口气,高阳御道,“情不自禁,说的有些多了,所谓水天壹色、滌盡蒼茫,也不过是我的私心作祟,我想将不干净的东西清洗掉,就是这么简单。”
“嗯,再来一局吧!能够意识到自己不知公理、不存大义,已经是另一种知公理、存大义了。”
听了高阳御的话,北条氏康心情很好,“我想让我的第七个儿子跟着你历练一番。”
“啊?氏康殿下说笑了,我能带您的第七个儿子增加什么历练?”
现在不仅拜托照顾女儿了,连儿子都要拜托照顾吗?
高阳御有点晕。
“本次的作战计划有一个疏漏,而且是我们无法左右的,单由今川家在敌后行动,我们北条家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因此无论如何在计划进行到一定程度时,北条家都会采取行动接应今川家,若是无法稳定军心,可借此子安抚下来。”
北条氏康不愧为相模之狮,想的是相当周全。
高阳御表达了感谢,“劳您费心了!”
“高阳殿客气了,对了,有一事我忙着下棋给忘了,早上的时候城下町有三人找你,现在应该是客居在宿屋。”
“三个人,难道是她!”
“她?难道是她?”北条氏康饶有趣味的重复了一遍,“看来高阳殿确实认识,晚上记得回来,我将三郎他介绍给你。”
“她只是我的......”
家臣?
好像不太对吧!
“只是你的什么呢?”可能是城外十万大军很快便会散去,北条氏康打趣着,似乎并没有想过计划要是失败了呢。
“不清楚,但她竟然从近畿来到了这里,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氏康殿下,我们晚上再见!”
“嗯。”
高阳御走后,有一男孩走到北条氏康旁边。
现在是永禄四年,北条三郎,原本未来的上衫景虎,七岁。这一点是高阳御所不知道的,不然的话说不定心中还要骂北条氏康心狠。
我们可以尽管猜想这一可能。
因为高阳御正在怒骂丰泽朔夜和山中幸盛。
“他才八岁!你们两个就想着让他复兴尼子家!你们两个是怎么想的啊!”
现在是永禄四年,尼子胜久八岁,山中幸盛十六岁。
“尼子家是没人了吗!用的着你们两个孩童复兴吗?”
高阳御还真说对了,尼子家几乎是在苟延残喘,去年的时候尼子晴久死了。
是猝死的。
尼子义久成了尼子新任家督。
能力吗?
五围总和超不过二百五。
眼下的山中幸盛五围总和肯定是超过二百五的。
至于尼子胜久,现在还小,可塑性很强。
因此啊!
尼子家要想复兴,确实是用的着山中幸盛和尼子胜久。
“高阳殿,您觉得我可以复兴神道教吗?”
“我会帮你的,或许很难,但我想比起复兴神道教,比起复兴尼子家,我要做的似乎更艰难,更不可能,更没有理由......”
“不知高阳殿想要做什么?”山中幸盛询问道。
“大概是将‘鬼’变成人。”
咬重音的“鬼”字似是另有所指。
不过丰泽朔夜清楚,这个鬼不是特指的自己,而是一个泛指。
武家社会可是能够将人变成鬼的!
冷静下来的高阳御问道:“两位是想要复兴尼子家,但是两位想过要怎么复兴吗?难道发誓经历七苦八难后就可以复兴吗?”
虽然不知道尼子家是什么情况,但能够看出来一定很糟糕了。
因为这年头忠臣可不多了。
山中幸盛,应该算是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