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战线 第一序列·第零科

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到的是白色天花板。

记忆里，自己居住过的房子可没有那么干净。

耳边隐约听到了脚步声和一些刻意压低声音的细语。

短暂的失神后，李鹤影终于用力睁大了双眼，中断的意识也开始慢慢恢复过来。

试着抬起双手，才发现自己的右手上正打着点滴，沿着手臂望上看，自己似乎穿着白色的病号服，这里是医院？

“欢迎来到天堂地狱之城——巴比伦城。”

那个恶魔发出的呢喃声好似又一次回响在耳边，让李鹤影的全身顿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时候他终于看清楚了，自己正身处在一间独立的病房内，整洁明亮，是自己从未住过的整洁房间。

在靠近门的位置，有一位年轻的小护士正在整理着药物，似乎是被起身的动静吓了一跳，在看清是李鹤影坐起来后，小护士连忙打开了身边的门，朝着外面呼唤起来。

李鹤影则是用左手捂住额头，努力的拼凑着被中断的记忆。

身体上下传来的刺痛在告诉自己，这不是梦，自己正身处在安全的地方，而不是那间如地狱般恐怖的废弃工厂内。

可是，转瞬之间，又被强烈的内疚感所充斥，自己竟然因为活下来而感到沾沾自喜，那么，为了让自己撤退的田文呢，还有其他牺牲的警员……自己就这样活着是被允许的吗？

“咚咚咚”在李鹤影陷入自我矛盾和怀疑的时候，有人敲响了房间的门。

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穿着一身蓝色警服的中年男子，是一个陌生的面孔，不过李鹤影熟悉的面孔应该都死在了那座工厂里。

恍惚间，男人快步走到了李鹤影床边，抬手敬了一个礼，然后不等对方回应就管自己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左手轻轻敲击了一下右手手腕上的黑色手环，很快就有这个男人的信息影像投射到半空，伴随着的是他自己本人的介绍：“初次见面，李鹤影警官，我是隶属于第六科的洛斯达，关于三天前发生在第十九区废弃工厂的事件，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第……六科？”李鹤影在扫了一眼对方的情报后，投影就被对方主动取消了。

“没错，第六科，我们是掌管情报的部门，鉴于这起事件的恶劣程度之严重，我们有必要得到全部的详细资料。”洛斯达的脸上不带任何感情，就像是一台机器人在公式化的进行询问，“当然，也包括为什么只有你活下来这件事，希望你可以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解释……”李鹤影全身一抖，仿佛又想起了面具人那深邃黑暗的眼神，“我才不知道为什么那头怪物没有杀我的理由……我……才第一天报道而已啊……”“哦，怪物吗？”洛斯达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左手顺势按下了手环上的录音功能，“看来更加有必要让你完整的描述事情经过了，李警官。”

回忆工厂所经历的一切，对李鹤影而言无疑是极其痛苦的一件事。

关于每一个同事的死亡，都需要详细的重复描述一遍他们的惨样，同时脑海里也无情的重播了一遍。

完整说完事情经过，大约花了二十多分钟，中间李鹤影几次都反胃的停下描述，整个人显得很抗拒。

这是经历了极度恐惧后的反应，洛斯达不认为眼前这个年轻的警员能有那么高的天赋表演出这种反应。

洛斯达结束了录音，起身再次朝李鹤影敬礼：“感谢你的配合，李警官，后续我们会对那边进行全面的排查，暂时……你就在医院好好休息吧。”

李鹤影麻木的想要起身敬礼，但被对方伸手制止。

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离开。

李鹤影脱力般的倒在了床上，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干，去回忆那段残酷的经过，对他而言，无疑像是一种刑罚。

可折磨不会这么快结束。

在后面几天里，李鹤影已经记不清自己接受了几次问话，问话的人有来自各个部门，期间甚至还有嗅觉灵敏的记者混进来，好在被赶来的警员及时带走。

通过断断续续的信息碎片，李鹤影大约可以判断，这起事件已经被压制住，没有被报道出去。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

案件毫无进展。

醒来的第五天。

病房的门又一次被敲响推开。

李鹤影正依靠在床上，神情显得有几分疲倦。

对于每天都有人来问话已经感到厌烦和抵触，一遍又一遍的逼迫自己重复那些说过的话，回忆那些令自己身体抗拒的画面，这些人是认真的吗……

“呦，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呐，新人。”今天进来的人似乎有些不同，语调轻松，李鹤影转过头去，发现今天来的人没有穿警服，而是披着一件深蓝色的夹克，搭配着一条带着黑色污渍的牛仔裤，年纪看起来大约二十出头的年轻黑发男子。

对方很是自来熟的坐在了那张被无数人用来盘问自己的椅子上，无精打采的打着哈欠，然后抬起双手揉了揉他那略显凌乱的头发，开口说道：“我也不想那么早就来打扰你，不过是工作，就谅解一下吧，新人。”“请问……你是哪个部门的？”从对方身上感受不到半点警察的严肃和威严，李鹤影有点吃不准对方的身份，毕竟有记者混进来过的先例。

“哦哦哦，对对对，要看身份信息，抱歉抱歉，因为一直以来都没人敢要我出示，差点忘记了这个环节。”年轻男人恍然大悟的笑起来，然后投射出了他的信息。

巴比伦警察总署第零科行动小组组长。

苏恪。

第零科？

李鹤影显然没想到，还会存在这么一个科室。

而苏恪已经友好的伸出了右手，轻松惬意的说道：“初次见面，新人，我是第零科的苏恪。”

在右手中指上，一枚镶嵌着白色晶石的戒指显得尤为显眼。

注意到李鹤影的目光，苏恪也低头望向自己手指上那枚造型简单的戒指，坦然说道：“第一次看到龙晶打造的媒介吗？”“哎，并不是……但在我的家乡，龙晶是非常珍贵的物资，不像在巴比伦城，随处可见。”李鹤影随后想到了眼前这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男子来的目的，强打起精神调整身体坐直起来，“那么开始吧，我需要从头说起吗？”“啊？说什么，如果是老田他们出事的过程，这几天你回答的材料已经足够写成几篇毕业论文了，况且我也没有兴趣去重温老田他们的惨状。”翘着腿的苏恪目光游离在旁边的柜子上，显然询问经过不是他的目的，“说起来，来问话的家伙们都没有带果篮吗，总署的大人物们一个个竟然都那么吝啬。”“嗯……苏警官，你不是来询问工厂那件事的吗？”李鹤影有点疑惑，几天以来，只有苏恪似乎是抱着别的目的来探望自己。

“我刚刚说过了吧，你之前汇报的材料我都看过了……那不算是什么好的回忆，辛苦你这些日子的复述，今天我是来接你出院的。”苏恪伸手拍了拍李鹤影单薄的肩膀，“我在门口等你，收拾好东西就走。”

“出……出院？”

“你不会住上瘾了吧，新人，这间单人病房可是很贵的，费用都会从你后面的薪资里扣除，喂喂，露出那么震惊的表情，你不会以为上面那些家伙会承担这笔费用吧。”

“哎哎哎，还是我自己承担吗？”

“嗯哼，这就是无奈的职场啊。”苏恪看起来是想搜刮点水果，寻找无果后，拍拍裤子起身走向门口，“给你一点时间收拾，出院以后我们还有其他地方要去。”

看着走出房间的背影，李鹤影不知道该说什么的长叹一口气，满脸苦涩，想想也是，自己只是第一天入职的新人，警署也不可能为自己免去所有费用。

带着一肚子复杂的想法，将自己的衣物塞进了那只常年不离身的帆布包内，走出病房后，看到苏恪正与一位戴着厚重镜片眼镜的医生在交谈。

医生拿着手上的报告，认真的说道：“我们对他进行过详细的检查了，基本没什么问题，不过致使他昏迷的原因还无法确定，初步怀疑是被某种强大的能量冲击后所导致的。”“那么敷衍的结论，对不起这么昂贵的住院费吧，老刘。”苏恪似乎认识这位医生，说话间毫无顾忌。

“拜托，我只是一个骨科医生，有疑问的话，对其他专家去说吧。”被称为老刘的医生无奈的扭开头，看到了朝这边走来的李鹤影，“已经准备好了吗，那就先在这里恭喜你出院，希望以后尽量少见面。”“唔……非常感谢你们，医生。”听得出，眼前的医生这么说也是希望身为警察的自己避免再度受伤，李鹤影感到一丝温暖的咧开了嘴。

“这位是这所医院的骨科医生刘焱，我们有同事被打断了肋骨经常来找他，以后你应该也会经常和他打交道，放心，只要你不是当场毙命，一般都可以被救回来。”李鹤影心中升起的温暖感很快就被苏恪无情打破，倒是刘焱，看起来早就习惯了对方的言行，“我还有工作，祝你们好运。”摆摆手后，朝着走廊另一头走去。

苏恪吹着口哨，目送了刘焱的远去，接着扭头和李鹤影说道：“他好像不怎么喜欢你。”“我觉得他不喜欢的人应该不是我……”李鹤影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眼前这个看起来口无遮拦的家伙，背着包和对方一起离开医院。

走出医院的大厅，李鹤影回头看到了铭刻在上面的大字。

中央医院。

巴比伦城内规模最大的医院，没有之一。

苏恪环视了一圈，伸手指向前方的停车场：“走吧，坐我的车。”

顺着方向望去，一辆崭新的黑色加长轿车正停在前方，看起来价格不菲。

李鹤影诧异的撇了眼身边的苏恪，巴比伦警署的警员收入都那么高了吗？

但很快，苏恪哼着小曲，越过了那辆豪华轿车，走到了后面一辆只能勉强容纳两个人乘坐的球形小车旁，车身的颜色已经开始呈现两极分化的脱落，看起来让人不禁怀疑是否还可以启动。

苏恪打开车门，发出的刺耳摩擦声让李鹤影害怕的以为车门要掉下来。

“还在那边发什么呆，上来啊。”已经坐入车内的苏恪热情的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无法拒绝的李鹤影只能硬着头皮坐到了副驾驶座，窄小的空间让他不得不缩紧全身，车里倒是意外的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只是伴随着启动，车身立刻开始剧烈的颤动起来，发出了令人充满不安的尖锐声响。

李鹤影紧张的抱紧了怀里的帆布包，忐忑不安的小声问道：“你的车不会爆炸吧……”“怎么可能，虽然是十多年的二手老车，在整修和改造的时候我可是有特意嘱咐过他们要用心的，就是发动时间稍微久一点。”苏恪自信的轻轻拍着方向盘，五分钟后，小车终于被成功发动。

“你的稍微久一点，确实久了一点。”同样都是老款的车辆改造，李鹤影莫名有点怀念田文的车。

好在车辆的速度并没有太慢。

在行驶中，李鹤影贴着车窗，看到了不远处那高耸入云的白塔，作为巴比伦城的标志性建筑，每一次看到都会忍不住发出惊叹，这座传奇般的城市，正是围绕着这座直达苍穹的高塔建成，很难想象，在曾经如此艰难的时代，人们到底是如何建造出眼前的白塔。

在短暂的沉默后，李鹤影忍不住的转过头来：“这里就是第一区吗？”“啊，没错，市政府，中央医院，白塔这些重要的建筑都在这片区域，能够在这里居住的人也基本都是这座城市顶级的家伙，到了第二区则是富人区还有比较多商场。”苏恪熟门熟路的选择着路线，直到这时候，李鹤影才忽然想起，自己还是不知道对方要把自己带去哪里。

“苏警官。”

“直接叫我的名字吧，不用那么拘束。”对于李鹤影的小心翼翼，苏恪很是随意的打开了车窗，享受着吹来的暖风，“你还有什么疑问吗？”“苏警……苏恪……你刚才说我们还有其他地方要去，我可以问一下，究竟是要去哪里吗？”李鹤影看着路边的指示牌，两人已经离开了第一区范围，驶向了未知的前方。

苏恪这次倒没有继续卖关子，而是直接的回答道：“有两个地方要去，第一个地方是要去看望一个人，第二个地方……则是带着你去工作，抓住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