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盛镇,独栋旧房内。
路迁安在家中环视一圈,他想找件像样的防身工具,可却一件像样的也没找不着……厨房里的锅碗瓢盆虽然不够结实,但也聊生于吾无。
“这不锈钢大铁盆好歹也能挡个一两下吧……”
路迁安走到阳台,朝天空望了一眼。整片天空杏黄与墨绿交杂,还隐隐透着诡异的蓝,显得格外恐怖。
在这种环境还要一个人出门,路迁安心里那叫一个发毛,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咬咬牙,抄起大铁盆径直走出了家门。
他住的地方实在太偏僻了,走了十来分钟,连一个人影也没瞧见。
“人都去哪里了……平常人也少,但总有三四个……”
“都躲在家里了吗……不会有人还去公司上班吧……”
想到此处,路迁安觉得自己应该找时间去园区那看看。
在去桂聚商城的路上,路迁安同样是一个人都没遇见,他越发感到奇怪……广播中说会有民警24小时不间断巡逻,而且现在已经是灾临第五天中午了,军队也应该到达嘉和市了呀!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我听漏了什么讯息么?”
“难道其他人已经在四天五夜内被转移到其他地方了?”
“靠!这样的话就糟了……可齐老头又是怎么回事?”
……
路迁安在惴惴不安中抵达了桂聚商城。
抵达之后,路迁安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先是站在不远处的树下观察着桂聚商城的情况。
“没人经营……难道大家真被转移了?”
路迁安绕着商城广场外沿走。
当他到达另一侧时发现:桂聚商城一楼麦当劳、kfc与汉堡王等一众速食店的玻璃门,全都被人敲破了。
但,这反而让他心中的焦虑缓和了不少。
最可怕的事情没有发生,其他人应该是躲在了家中,整个城市的群众并没有被转移,他也并没有被遗忘。
“好险好险……这城市还有人在,我没被落下……”
“街上没人,看来大家是都躲在了家里……”
但而眼下,最糟糕的是——
不止路迁安一个人没收到华夏灾备特别部门分发的物资,桂聚商城已经先遭到其他人的洗劫,他这趟极有可能会空手而归!
除此之外,这破碎的玻璃门还暗含着许多信息。
路迁安背部紧贴着粗壮的树干,这能给他一些安全感,他习惯性地将右手大拇指抵住下唇,皱眉思索:
“假设民警在街道上正常巡逻。那么,像桂聚商城这样的大型商场一定是重点保护对象,它肯定不会遭到破坏。”
“现在桂聚商城的玻璃全被打破,而且军队似乎也并没有按照指示进入城区维持秩序。这极有可能说明他们自身的系统也遇到了巨大问题……”
“或者是,军队单方面遇到了巨大麻烦,而事态已经紧急到需要将基层民警的力量抽调过去!”
想到此处,路迁安不寒而栗。
他从刚刚的思考中得出一个结论:
目前这种状态已经表明,这座城市已经失控了!无论是军队还是民警,他们都已经无暇顾及群众了!
得出这个结论后,路迁安看着手中的不锈钢大铁盆,心中一阵无奈。
“这破盆,估计真只起心理安慰作用了……”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要找其他工具当防身武器才行……”
“感谢石队每天痛苦的早训……现如今,还得靠老子的三脚猫功夫……”
路迁安朝着商城一楼方向边走边想,时不时还猛挥大铁盆,模拟反击招式。
显然,商城一楼已经被其他人搜刮过了,但他依旧想再找找看,说不定能捡个漏……然而,似乎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每一间餐饮店的后厨都已经被翻了底朝天。
搜寻过程中,路迁安的肚子时不时咕噜咕噜地叫,他突然想起了明末一首叫《菜人哀》诗:
“……
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尝。
两肱先断挂屠店,徐割股腴持作汤。
不令命绝要鲜肉,片片看入饥人腹。
男肉腥臊不可餐,女肤脂凝少汗粟。
……”
当他念到最后半句“生葬肠中饱几人”时,顿觉毛骨悚然,他不禁问自己“如果我也沦落到那个地步,而一个粉嫩小孩摆在我面前,我会怎么选……”
这个问题他没有回答,他选择了回避。
史书上“岁大旱,人相食”这六个字包含着太多心酸无奈,生命的沉重足以压垮任何一个人。在真正面临它之前,无人知晓那是一番怎样的人间炼狱……
沉默中搜寻其他餐饮店。
可惜,路迁安毫无收获……
但也不完全是——
他在后厨找到了一根结实的擀面杖,还有一个轻便的平底锅。
路迁安立马抛弃了手中的不锈钢大铁盆,他挥舞着两样东西,尝试用中二来冲淡沉重:
“左手红太狼平底锅,右手小福贵擀面杖。”
“指点江山,睥睨天下,风华绝代,唯我独尊!”
一阵杂耍过后,他便冷静了下来,原本又塞又堵的心情也稍稍好了不少。
路迁安绕到一楼正厅,他注意到,这里面变得更昏暗了些。
“这个商城太大了,前面各种店铺围墙挡住,漫反射的光也照不进来多少……”
“一楼满是玻璃门的大厅尚且如此,楼上有遮光帘、各类货架等,视线只怕会更加不好……”
正当路迁安想上二楼查看时,他瞥了一眼,黄金首饰柜台旁的立柱,上面挂着:桂聚商城的分层地图。
“靠!差点忘记了这一茬!”
桂聚商城很大,哪怕是灾前在这逛街,走上一整天都不能将所有店铺逛遍。
路迁安暗自思忖:
“先去哪里,后去哪里是需要稍微计划才行。”
立柱旁的黄金首饰柜台里已是空无一物,黄金柜台的玻璃划痕可以看出,并非店家收起来,而是有人强抢。谁知这玻璃根本打不破。对方应该是潜入店后,撬开了里面的木锁。
路迁安见此呵笑一声。
“看来人想在新世界发大财……”
他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些人,也不清楚应该希望这样的人是活到新世界好,还是死在黎明前好……他没有这个权利。
接着,路迁安又想到了自己。
“大家都是偷东西的贼。我自己是偷最基本的生存物资,他们除了生存物资之外,还考虑着为未来的自己,偷了黄金。这样的自己,真就比他们好吗?”
“两相比较,或许我是更道德那个。”
“但——自古有德者先死,无德者苟活。我又能将世界拱手让给这样一群人吗?”
“世界是座巨大的粉末舞台,赤诚之士先退,忠勇之士再退,此后才是奸诈小人。伪君子与真小人的互相争斗,不过是现实主义与理想主义的相互妥协。”
“我还是做个坦坦荡荡的真小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