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际,虎形人并未放弃求生之念。
他只是决定不再徒费力气,停止挣扎是理智的选择。
趁众人被掌声与叫好声吸引,他那方形黑色眼球赫然闪过一抹金色,紧接着背上随之传来两声清脆的碎裂声响。
那是什么?
无人觉察。
邓景添与张洪宾那双黑眼珠瞬间化为金色,两人蹲身欲起,想要将虎形人放出。两人嘴里咕哝着:
“推磨!”
“推磨!”
“推磨!”
“景添!洪宾!你们这是干什么?!”路迁安又惊又怒。原本胜利近在咫尺,可这两个队友怎么突然倒戈!
角落中的众人,也为突生的异变惊呼出声,不少员工“呜呜”地哭出声来。
此时,路迁安已被俩人推开,虎形人也已立起了上半身。
摆脱了上身压力的盲眼金虎,双腿猛蹬,可就是无法挣脱死命抓住他双腿的两人,于是它伸手探出利爪。
何凯晨与宋金帅深知这虎爪的厉害,赶忙撒手,起身后撤,顺势抄起地上的钢叉,这几个动作仅在一个呼吸间完成。
俩人暗自感慨,好在平日里的早训没有太过懈怠,否则就要命丧当场,成为这虎爪之下的冤死亡魂……俩人相互对视,双双读懂对方的心思,微微点头示意。
路迁安在被两人推开之前,终于听清了两人咕哝的话语。他又瞥了一眼虎形人躺倒的地方。
正如他所料,地上散落着两枚铜钱碎块!
一瞬间,路迁安将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为何五楼俩人会惨死?
为何虎形人总是攻击自己和林桨军?
为何虎形人对瑟缩在角落中的众人置之不理?
俩人嘴中念叨着的“推磨”又代表着什么?
“大家把身上的纸币都丢掉!”
“虎形人只能‘看见’身有钱财的人,也只会攻击他们。”
话音未落,路迁安便从口袋中掏出十元扔掉。这是他今早从林桨军手中赌赢的。
林桨军听后也艰难地爬起。他从屁股兜里掏出“骨瘦如柴”的钱包抛出。他向来喜爱亲手数钱,在智能球就能便捷支付的时代,依旧坚持使用纸币。
“大家注意——”
“这头虎形人还是拥有着某种特殊能力,他能使用铜币去影响别人的意识,操控别人的**!”
“所有人都集中注意力!”
所谓的虎形人,其实是盲眼金虎。
盲眼金虎,见钱眼开,财可通神!
这时,石海山等人自北厅穿过中堂匆匆赶来。
“迁安!”
“快把身上现金扔掉!”
见石海山等人毫无动静,路迁安不知众人是被吓得不知所措,还是确实身无分文,再次急切催促道:
“快!”
“把现金扔出去!”石海山严肃地命令道。
正如路迁安所预料那样,盲眼金虎无法看到在场身无分文的人,靠近南道一侧的人纷纷平安无事。
可当盲眼金虎的目光移向中堂时,它原本缓和的喘气声,再次变得粗重。
石海山顿感不妙,转头扫视众人,强势发令。
“快听迁安的!”
这时,张志航才不情不愿地丢出自己的皮革钱包。
“靠!”路迁安忍不住怒骂。
欲要动身的盲眼金虎,停住了向前冲的脚步。
“原来路哥是在救我……”张志航这才幡然醒悟。
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看到血泊中零散的内脏,张志航一阵后怕。他开始为自己刚刚的愚蠢与猜忌而懊恼。
此时,不停念叨着“推磨”的两人也逐渐清醒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他们,只能警惕地站着,小心翼翼地朝着南厅众人靠拢过去。
……
随着张志航抛出钱包,现场的气氛逐渐归于平静。
此时,他们只需等待陈士光将警察带来,然后交由他们处理,此事便能了结!
尽管庄嘉欣等人依旧紧张,但看到这么多的人在场,也总算放松了些。而匆匆赶来的石海山等人是噤若寒蝉,不敢随意开口。
等待,
在沉默中等待,
这是一场无声的酷刑,是无尽痛苦的蔓延,
时间仿佛凝成铅块,流动的思绪奔赴空白的荒芜地带。
众人心跳的节奏,在等待中变得紊乱。但他们知道,自己在希望与绝望的边缘徘徊。
啪——
盲眼金虎猛地扭过头去,那是桌腿断裂发出的声响,空无所见的它又缓缓扭过头来。
众人的心脏随着盲眼金虎视线的转移,急速而猛烈地撞击着胸膛。
盲眼金虎的脸因撕裂中年人而沾满了鲜血,尖锐的獠牙令人毛骨悚然。它上半身的衣物被撑裂成碎布条,染血的碎布线头散落在了裤腰上。
盲眼金虎空洞的眼睛正对着路迁安,路迁安从它黑色方形的眼球感受到一股不祥……就在它刚刚转过头的瞬间,路迁安瞥见它暗金色的背上用红色串联着的铜钱,仅剩一块了。
“还可能会操控一个人!”路迁安惴惴不安。
与残忍嗜血的盲眼金虎对峙,所有人都是疲惫不堪,内心惶恐。
终于——
“石队!我先来支援你们了!”
石海山不敢转头,依旧保持着紧张的警戒姿态。
疼得无法站起身的林桨军则是翘起了头,他以为陈士光带着警察来了。
路迁安看到陈士光左手扛着防暴盾,右手握着警棍冲了过来,赶忙大喊:
“快把身上的现金丢掉!”
“我身上没有现金啊!”
陈士光一愣,不明白现场的状况,但依旧快速答道。
然而,盲眼金虎似乎并不这么想,陈士光的出现宛如抛入池塘中的巨石,搅乱了满池鱼水。
“小心!”
眼见盲眼金虎又要有新动作,庄嘉欣再次惊呼出声。
角落中的众人再度陷入深深的担忧之中。所有人脸上,都布满寒霜。
“我上!”
路迁安咬牙冲上,他不能任由盲眼金虎肆意妄为。
当盲眼金虎转身面向石海山等人时,路迁安三步并作两步,纵身一跃,便跳到盲眼金虎的背上。
“快围上去!”
见路迁安骑在盲眼金虎的背上,石海山大声吼道。
石海山身先士卒,手持盾牌,冲在了最前面。
盲眼金虎并未被路迁安扑倒,它就这么背着路迁安,朝陈士光奔去。
路迁安一只手紧紧拉住盲眼金虎的大臂,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拼命地砸其后背……看着迎面向他扑来的石海山等人,他内心酸爽,难以言表。
嘭——
石海山率先与盲眼金虎对撞在一起,他并未像路迁安等人那样倒飞出去,仅仅只是后退了两步。此时的盲眼金虎被石海山这么一撞,也是一阵发愣。
吼!吼!吼!
盲眼金虎再次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紧接着全身剧烈甩动,在其身后的路迁安手脚发麻,再次被甩飞了出去。
谁料石海山顶着声波,扛起防暴盾就是向前猛冲,一个飞铲将盲眼金虎绊倒在地。
石海山快速卸下防暴盾,再次紧紧攀住盲眼金虎。
他双腿锁住其腰,双手腾空,腰腹后仰,紧接着猛一收力,双拳狠狠向前轰去!
嘭——
盲眼金虎直直地向后栽倒,疼痛自石海山的后背袭来,可他却一声不吭,双腿如铁钳一般,死死地锁住盲眼金虎。
难以置信!
在场众人皆是瞠目结舌,无不被石海山的神勇所折服!
何凯晨与宋金帅的动作再次变得凶猛凌厉,他们双臂青筋暴起,牢牢地抓住盲眼金虎的双腿!
反观盲眼金虎,它表情狰狞,仿佛要将眼前的世界都撕裂成碎片!
其余人持盾前冲,汹汹气势,纷纷压在盲眼金虎的胸腹、腰腿之上,丝毫不给它喘息的机会。
“小心它的手掌!”
“再多上几个人!”
路迁安用着略微沙哑地声音指挥道,他努力地克制着身体的颤抖,剧痛宛如电流般在身体里穿梭。
还有一个铜币没碎!
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放松!
每一个压着盲眼金虎的队员都咬紧着牙关,他们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全身的肌肉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每一根神经都处于高度警觉的状态,汗水自众人额头滑落。
铜币会使谁倒戈?
无人知晓!
咔擦!
最后一个铜币破碎了。
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人倒戈,一切仿若未曾发生。
路迁安见到这种情形后,心中很是不解,但这终归是好事,便缓缓地松了口气。
似乎所有人都忽略了盲眼金虎双眼的形状……
伴随着一股毁天灭地的威势,盲眼金虎双眼爆射出一阵夺目金光。
整个天花板的水泥被瞬间洞穿,空气好一阵噼啪作响,周围的温度急剧攀升!
“压住!”
“压住!”
“压住!”
石海山怒吼着。
这样的威势并不持久,仅十秒不到就停止了,但对于现场刚刚松懈下来的众人来说,仿佛历经十年、百年一般。
距离盲眼金虎最近的陈士光,被惊出一身冷汗。
他心中暗叹:
“好险!真是好险!”
“感谢阎王爷不杀之恩!”
“感谢祖宗在黄泉之下替我磕破了头!”
压在盲眼金虎身上的众人,大多都未曾目睹它爆发的完整过程。
唯有路迁安,将金光自喷涌而出直至停息的整个过程尽收眼底……除却满心的惊惧,一种极为反常的情绪掌控了路迁安。
路迁安做出了违背常理的举动。
他迅速地抄起陈士光丢落在地上的警棍,奋力地撬开了盲眼金虎的嘴,握着警棍的手,不顾一切地朝着盲眼金虎的嘴死命捅去。
一下!
两下!
三下!
刚砸下去的时候,盲眼金虎还能吼叫两声,可随着路迁安的动作愈发凶猛暴力,它彻底没了声响。
在极度恐惧的驱使下,路迁安疯狂地砸、拼命地捅。鲜血、脑浆四处溅射,溅落在他的手上、脸上。
路迁安眼前已是猩红一片……杀!杀!杀!
“够了!”
“够了!”
“迁安,快停下!”
石海山一阵呼喊,终于让路迁安恢复了清醒。
路迁安看向自己双臂沾满的鲜血,以及拧作一团的脑浆碎块,再看向盲眼金虎那双焦黑空洞的双眼,以及那张面目全非的脸,顿感恶心无力——
一股难以言喻的伤心、绝望将他包裹。
哐当——
警棍从路迁安手中滑落,路迁安仰躺而倒,望着那被烧焦洞穿的吊顶,泪水不自觉地滑落……
……
坐在去往警局的车上,路迁安不禁想到:
或许,并非怪物无法摆脱金钱泥沼,而是因为早已深陷其中才沦为了怪物!
**,将我们无情吞噬,不管我们如何挣扎,谁都将溺死在这泥潭之下,无一生还!
茫茫尘世路漫漫,众生皆苦离聚散。
欲念如渊心迷乱,问渠源头影形单。
生亦难,死亦难。何处使我意能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