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群退守广武城之时,刘希快马加鞭地终于赶至拓拔鲜卑部境内的平城。
但拓拔猗卢远在定襄,距此又有数百里,根本来不及向其求援。
刘希遂带着刘群的亲笔信求见镇守平城的拓拔六脩。
拓拔六脩,拓拔猗卢长子,猗卢统一三部后,因其都盛乐远在定襄,无法有效控制句注陉以北之地,便遣其子六脩镇守,号为南部左贤王。
拓拔六脩为人凶狠叛逆,为其父所不喜。现在被遣至平城筑城,没了约束,更是暴戾,周遭众人无人不惧之。
只有与其一同镇守平城的卫雄可劝谏一二。
卫雄,字世代,代郡代县人,拓拔部辅相卫操从子,跟随拓拔猗卢南征北战,因功封云中侯,左将军。
后卫操卒,拓拔猗卢委其与姬澹为左右辅相,治理拓拔部。
拓拔猗卢因欲建南都平城,故遣其与拓拔六脩至此,姬澹掌民政,六脩督军事。
刘希至平城后,先求见拓拔六脩,但拓拔六脩不识汉话,两人根本无法沟通,刘希遂转求卫雄。
“左将军!雁门乌丸复叛!”
“敌众我寡,我军难以讨平!”
“望将军速发大军援之!”
刘希边说边将刘群的亲笔信递了过去,卫雄看完后,将其翻成鲜卑语告诉了拓拔六脩。
拓拔六脩听完,根本不愿意发兵救援刘群。
“晋人的事情,跟我鲜卑人有何干系!”
“卫辅相,快把他轰走吧!”
拓拔六脩素来轻视,甚至厌恶汉人,连汉话都不愿意学。
拓拔猗卢之前屡屡援助刘琨时,拓拔六脩都是强烈反对。在他看来,晋人现在势弱,拓拔部应当抓住机会,趁机北下,不说称霸中原,也当收服并州,逐鹿天下。
如今雁门乌丸反叛,正是削弱刘琨(并州)之时,拓拔六脩更是不会答应出兵。
卫雄在听到拓拔六脩的回答后,没有急着答复刘希,而是劝道:“左贤王,雄以为当援助雁门!”
“单于与并州刘琨交好,与其约为兄弟,雁门太守刘群者,刘琨嫡子也!”
“倘若乌丸人攻破广武,弑杀刘群,则刘琨必会大怒!”
“若单于知是左贤王未发兵救雁门,而招致刘群之死,恐会怪罪下来。”
“刘群之死事小,但伤及左贤王与单于父子之情得不尝失啊!”
“况且近日,盛乐城中多传单于欲立比延为嗣,左贤王慎之!”
卫雄一番话令拓拔六脩冷汗直冒,拓拔六脩莽夫,自不会考虑到这方面的利害。
这么一分析下来,拓拔六脩也不得不重新考虑,要不要出兵援助雁门郡。
拓拔六脩心想:自己已经因不愿习汉家风俗,学汉话,遭到拓拔猗卢的厌恶。
现在若是因刘群而使父子关系更加恶化的话,恐再难染指单于之位。
考虑清楚过后,拓拔六脩态度大转,笑着对卫雄说道:“卫公所言极是!”
“并州与我代国乃兄弟之国,今并州有难,我岂能做视不管!”
“来人!”
“速发三千轻骑,支援雁门!”
“左贤王,英明!”
刘希见卫雄与拓拔六脩两人商议颇久都未出结果,已是急得坐立不安。
但苦于不识鲜卑语,又无可奈何。
卫雄见刘希神情悲伤,开口道:“左贤王已答应出兵!”
“君暂待半刻,待点齐兵马,即刻随君南下平叛!”
刘希闻言,转悲为喜,连声拜谢道。
“多谢左将军!”
“救我雁门于水火之中!”
卫雄之所以会出言劝谏,拓拔六脩出兵。盖因卫雄与拓拔猗卢的战略里,并州的刘琨还不能倒。
拓拔部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南下中原争霸,扶持刘琨于并州,乃是为南下做淮备。
卫雄将刘希扶起,让他宽心。
“拓拔骑兵天下无双!”
“非乌丸杂胡所能比!”
“君且宽心,我大军一至,雁门之难自可解!”
刘希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连连称是。
半响之后,三千鲜卑轻骑已于校场之中集合完毕。
拓拔六脩令从弟拓拔昭率军随刘希南下平叛。
……
鲜卑援军南下之时,楼成所上率的乌丸叛军已渡过滹沱河,兵锋直指广武城。
广武城小,城墙低矮,刘群到任后,也只是简单修缮。
矮小的广武城,在乌丸叛军面前着实有此不堪一击。
刘群站在城墙之上,望着城外的乌丸叛军叹气道:“子博,今日之困局都怪我啊!”“我若据城坚守,也不会到今日之地步!”
刘群收到乌丸反叛的消息时,知道仅凭雁门守军肯定不能讨平,但想趁着叛军大意,于半路设伏。
就算不能将其讨平,也能消灭叛军有生力量,为后续平叛减少些困难。
未想弄巧成拙,刘群军竟反被乌丸叛军埋伏,死伤惨重,半数精锐折戟沉沙。
一想到这里,刘群心中隐隐做痛,不能自己。
周宏见刘群如此自责,便宽慰道:“府君切莫自责!”
“若非这些乌丸人突然反叛,半路设伏,我军又怎会如此!”
“该死的乌丸人!”
与刘群军悲戚的氛围不同,楼成等人此刻正意气风发。
手下豪帅更是纷纷请战,愿为先锋,妄图抢先率军破城,洗劫广武城。
楼成自是清楚这些人的心思,便果断拒绝了。
楼成此刻所想不再是攻破广武城,而是在考虑攻破广武之后的打算。
自己率部反叛,刘琨必不会容下自己,而乌丸与刘琨实力相差甚加,想打败晋军难于登天。
唯今之计只有依附他方。北边的拓拔部乃刘琨盟友,必不会接纳乌丸人,而东边王浚虽已有反心,且与刘琨不和。
但表面上仍是尊奉晋廷,楼成不敢轻易投效。
再三考虑后,楼成决定派人前往联络匈奴刘聪。
匈奴人虽在南,与乌丸部相隔数百里。但匈奴人早就想消灭刘琨,先前已失手数次。
如今乌丸在北,匈奴在南,两方南北夹击并州,必能克之。
届时爪分并州六郡,乌丸人或是自立,或是依附匈奴都是上上之选。
天下大乱,四海分崩,匈奴,鲜卑皆已成气候,宰割一方。
楼成不是没有雄心,自然也想成一方王侯。
是故此番反叛,对楼成来说是一场赌博,胜则割据一方,为一方王侯,败则身死族灭,为天下耻笑。
但广武告破在即,楼成已经赌赢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