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扶风歌 第七十六章 青州兵

襄国羯人的叛乱，其影响远远不止襄国陷落，三魏大乱那么简单。

地处司、冀、并、兖四州交界的三魏，其居四州之中，牵一发而动全身，三魏暴动的消息，很快便播及周边地区。

原本已经平定的赵国、清河囯等河北郡国，也开始骚乱起来。

而更致命的是，石勒军在长途奔袭之后，也重返了三魏，这使局面一下子更加糜烂。

转眼之间，石勒军竟迅速收复了除邺城等城池之外的三魏地区，三魏并州军与石勒军也攻守异形，只能固守于城池之中，等待援军的到来。

如此轻易地收复三魏，令石勒大为高兴，不由对刁膺大加赞赏道：“孟壅真乃吾之智囊，若非汝献策，我军恐怕还困于乐陵，骑虎南下！”

“今收复三魏，孟壅当为第一功臣！”

“传令，加刁膺辅义将军，都亭侯！”

刁膺谦逊地回答道：“收复襄国，全赖主公神武，将士用命，膺之功何足挂齿！”

刁膺有功而不骄，令石勒颇为受用，对其勉励道：“右侯多疾，孟壅当勉之，吾日后还需多倚仗汝！”

张宾投靠石勒时，已年逾三十，且因晋末战乱，流离失所，身患疾病，身体并不健康。

后来其随石勒征战四方，出谋划策，劳心劳神，使其本就虚弱的身体进一步恶化。

历史上，张宾在石勒称帝后不久，便因病辞逝。

现在石勒对刁膺直言其多疾，已是暗示刁膺未来张宾病逝，其便可取而代之，成为石勒麾下的第一谋臣。

刁膺心领神会道：“诺！”

“膺必效之以死，助明公克定天下，削平四海！”

……

帐内的石勒与刁膺等人因收复三魏而其乐融融，君臣相怡。

但帐外石勒军中，却矛盾丛生，有了兵变的前兆。

本该在营中休整的青州兵，拒绝奉军令归营，其既不归营，也不卸甲，手持矛槊，自动地朝中军大营聚拢。

负责维持军纪和守护中军大营的桃豹见青州兵全副武装地朝大营进逼，于是大声斥责道：“汝等披甲执刃，拒不归营，想干什么？！”

“难道想造反吗？！”

青州兵们停下了脚步，领头的吕召冷声说道：“将军，我等绝无谋逆之心，只想直至明公面前，陈我青州人之愿！”

“还望将军放行，不然就算召肯退，召身后的青州乡党们怕是要与将军刀兵相见了！”

吕召话里话外的威胁，令桃豹大动肝火，恨不能直接手刃了眼前的吕召。

吕召及身后的青州兵起初皆是汉赵东莱郡公，征动将军王弥的部众。

但后来王弥被石勒以“鸿门宴”为计所杀，王弥死后，其麾下部众一部分归于部将曹嶷手中，返回齐地，割据一方。

而剩下的则被石勒兼并，归于石勒军中，随其南征北战，征战四方。

青州兵虽是王弥组织起来的部曲，但本质上还是一群乌合之众，流寇匪气作态。

简单来说，便是谁给青州兵钱粮财宝，青州兵便为其效力征战，可以说，在石勒军中，青州兵算是“雇佣军”。

故在青州兵归顺之初，由于石勒的慷慨大方，青州兵乐意为其效力。

可这种合作关系，随着石勒军接连大败，而崩塌。

攻取河北不成，使石勒军死伤惨重，陷入困境，而青州兵亦是损失惨重，渐渐不满。

然这种不满，因没有封赏而在青州兵中扩散，不满演变成了愤怒，便有了兵变的发生。

毕竟在青州兵看来，其为石勒征战，石勒就应该给青州兵封赏，此乃天经地义之理。

至于石勒的“大恩”，对于吕召等流亡中原的青州人来说，其一丝一毫都没有感受到。

由河北士人与羯胡元从组成的石勒政权，其不打压青州人都算万幸，又何谈接纳青州人。

带有“雇佣军”性质的青州兵，在石勒军中格格不入，对于这种现象，石勒不是没有想过对其进行改编。

在收编之初，石勒先在青州兵中安插将领，又对青州兵进行分割，想将其混编于军中。

但问题很快便随之而来，青州兵流寇的习气，使军纪讯速败坏，影响军士战斗力。

且青州兵对石勒的军令，阳奉阴违，态度强硬，不接受非原青州系将领的指挥。

石勒本想严惩抗命军士，杀鸡儆猴，但碍于引起人数众多的青州兵暴动，最后便不了了之。

可正是因有先前的种种，才有今日的青州兵的兵谏。

吕召对桃豹的回答，很快得到身后青州兵的响应，其皆大声喊道：“我等要面见明公！”

“见明公！”

“见明公！”在一声声喊叫声中，局势渐渐有些失控。

石勒闻帐外呼喊，便从大帐中走出。

抬眼望去，见中军大帐被青州兵围得水泄，登时，面有不悦。

桃豹上前禀告道：“明公，青州人怀有异志，意欲谋反，豹请明公速发兵诛之！”

现在的情形，不用桃豹禀告，石勒也看出了青州人兵变的想法，但石勒是绝对不可能用武力将其镇压。

且不说是否能顺利镇压，就算能，两方拼杀，消耗的是石勒军的军力。

对于此刻急需军士补给的石勒，是不可能接受的。

石勒立于青州兵前，放声问道：“汝等聚于中军大帐前，所为何事？”

“返乡！”

吕召领着青州兵们大声呼喊道：“我等要返乡！”

“返乡！”

石勒微眯着两眼，盯着吕召，半响后，大声答道：“诸位随吾南征北战，建功无数，今欲返乡，吾自然无阻拦的道理！”

“可古人言：封侯拜相，富贵还乡，今诸君无富贵加身，安可轻易还乡，受人耻笑？！”

“不如随吾北上，杀了刘琨，夺了那晋阳，届时，吾定以三晋财货以酬诸位之功！”

青州兵口中言还乡，其实还是想要财货，石勒现在是不可能拿出那么财宝封赏青州兵，只能给其“画大饼”。

青州兵听石勒所言，有了些动摇，可口空白凭，终究不能使人信服。

石勒又大手一挥，军士们从帐内抬出一箱箱财宝，放在青州兵面前。

石勒开口道：“这些财货只是一部分，待攻下晋阳，并州财富，吾与诸君共享！”

青州兵看着面前的财货，兴奋地喊道：“明公英明！”

“攻晋阳，享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