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一点小小的插曲之后,剩余的旅途倒是一片顺畅,大家各自相安无事。
就是杨知县的女儿杨清曦自从那次之后,再也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看起来真如大家闺秀一般,这让念念不忘的范凌恒略有失望。
现在的路上如此枯燥,要是有个姑娘没事儿能聊聊天,没事儿打打秋风,或许能让这种枯燥的感觉减少许多。
范凌恒一行人选择的是顺着官道从潮州府——漳州——泉州——福州,转延平——金华,最后抵达杭州。
这会儿的官道除了路途中州府县城镇市集外,大多数地方都是鸟无人烟、荒凉无比。
如果是城市和城市之间间隔的远,那怕是连着一两天都要风餐露宿、栉风沐雨。
不过幸好这条线路经过大多数城镇市集,范凌恒还没有亲身经历过露宿街头的滋味。
范凌恒倒是不太清楚汕头到杭州具体有多远,但他前世走过不少广州到杭州这条线,当时的路途也就一千三百公里,坐高铁七个多小时,开车十六个小时左右。
怎么着,基本上一天之内也能抵达目的地。
汕头在广州东侧,距离想必更近,这要放后世,十多个小时也就能搞定。
哪像现在!
七月二十出发,现在已经八月五日了!十五天,他们还没到目的地杭州。
谁再给范凌恒面前说什么古代“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他高低得给对方鼓个掌,给两赏钱。
这特娘一千公里走二十天,如果以书信来算,传递个消息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一个半月,这不爱一个人怎么办?
千里送?千里约?不存在的。
直接在当地解决问题,哪可能乘着马车两三个月跑到其他城市,只为做这档子事情?
范凌恒在马车里揉了揉自己因为久坐酸痛的老腰,掀开帘子,老老实实坐到范凌云身边,看着范凌云熟悉的抖动着缰绳,马儿随着控制不缓不急的前进,羡慕极了。
试想哪个男儿没有一个“骑马仗剑走天涯,一人一马看天下”的梦。
但那天之后,范凌恒骑马骑了两天,大腿内侧摸出了血泡,屁股也变得疼痛无比,两天过后,人简直要散架了。
范凌恒这才晓得,古代大侠也不是这么好当,武侠小说都是骗人的。
后来在潮州府重新补上一辆马车,第二天范凌云问他还要骑马么?范凌恒那头摇的和拨浪鼓似得。
坐在车头的范凌恒嘴里叼了根稻草,百无聊赖的看着远处的山峦,不得不说,慢下来的旅途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特别是在这个还没有被工业化和商业化染指的时代,路途的风景比后世不知好了多少倍。
青绿色的山峰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山脚下的河流缓缓流淌,河边的垂柳随风摇曳。
转过山头,范凌恒看到不远处的小河上有几条小船划过,船夫悠闲地哼着小曲,河边的柳树倒映在水中,构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在稍远处,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县城,但不普通的是,一片乌央乌央的人群齐聚在城外,少说也有数千人。
范凌恒示意范凌云停下马车,先派去名家丁了解到底是什么情况。
出门在外,办什么事儿都要小心,范凌恒现在不担心其他,就担心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再加上这么多人齐聚在一起,他们还携有女眷,自是小心为上。
他眯着眼,看着远处由坚固石块砌成的城墙,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灰色光芒,墙头上长满了青苔和藤蔓,仔细瞧,甚至依稀可见藤蔓下方那一抹红色。
城门中央有两个字,但离得远,范凌恒看不清上面的城市名字。
“娃娃,怎么停下来了?”问话的是福伯。
范凌恒扭过头咧嘴一笑:“阿伯,我担心这城下聚了这么多人出乱子,先让家丁去打探情况了。”
“嗨~你怕啥,这是义乌啊!”
“什么?义乌?”范凌恒被惊了一下。
“对啊,在这儿你就甭怕什么乱子,敢在义乌闹乱子的贼人怕是还么得出生了。”福伯是杨知县成亲时,娘家人派来的马夫,也是地地道道的浙江杭州人,年轻的时候跟着主家跑遍浙江,对这些情况自是清楚。
听到福伯的介绍,范凌恒看着远处高大的城墙不免感慨起来。
前世的他曾经做过在义乌做过几次商务考察,偶然听几名老义乌人聊起过义乌的朝阳门,据传那道城门是嘉靖三十七年,也就是去年所建,历经四百余年风雨,在1988年被拆除。
据老人讲,嘉靖三十七年,义乌为了抵御倭寇,建造了七道城门,可惜,当时是一个看不到了,
而原本存在于范凌恒脑海中,义乌有着繁华的商业区、各色各样的小商品市场市区内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唯有寥寥无存、青砖黛瓦的老房子述说着过去的故事。
可在四百年前,这里却是如此光景。
时光苒苒,岁月如梭,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现在高大的城墙,在百年过后,不过一捧黄沙。
范凌恒想到一首词,不由吟道:“山色江声共寂寥,十三陵树晚萧萧。中原事业如江左,芳草何须怨六朝。”
诗词刚吟完,他就觉得不对劲儿,但为时已晚。
“喂,你刚才念的诗能不能再念一遍,我家小姐酷爱诗词,我想把它给记下来,给我家小姐听。”
听到这个明显是小丫头的声音,范凌恒看到旁边掐着小蛮腰,瞪着大眼睛看着她的小依不禁有些头大。
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范凌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恬噪的小丫头招惹到了,跟他这么大仇?
平日对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是温温柔柔的,再加上一口吴侬软语,十二三岁的年龄,放在后世就是活脱脱的小萝莉。
可只要对他说话,不是“喂”就是“这小子”,好歹他比这小丫头长上三四岁,高一头有余!
喊他一声哥哥或者范公子怎么了?哪个男人不想让一个小萝莉一口喊一个哥哥听?
都是男人,为什么连范凌云都能喊上声云哥,就轮到他不行呢?
后来,他又用各种糖衣炮弹贿赂这小萝莉,就想让她改个口,可总是屡战屡败,到了现在他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双脚翘成二郎腿,身子顺势下滑摊在车辕上,用草帽遮住脸调笑道:“你这丫头,喊我声哥哥,哥哥这儿有数不尽的好诗,别说一首了,再给你来个十首八首也没问题。”
当然,这首诗他是打死都不会再背了,十三陵……他总不能给别人解释大明京郊外那个已经入葬七名帝王,还在不断营造扩大的帝陵,世宗往后仅仅只有五名帝王入葬,不等第六名皇帝,大明就亡了吧!
“哼,你这登徒子,整日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回头就让小姐给知县说,让他好好管教管教你。”
“好嘞……”范凌恒随意挥了挥手,懒洋洋道。
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十几天的路途下来,范凌恒的心态倒是彻底回归到了二十来岁,最年少轻狂的时期。
少了几分拘谨不安,多了几分狂放不羁。
“你……你……”小丫头被范凌恒气的够呛,转头离开他的马车。
范凌云咂舌道:“恒哥儿,你就真厉害,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也不能让你口下留情。”
“我又不是她家小姐,她又不是我家丫鬟,我留什么情。”范凌恒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姿势接着躺下。
“报~~~~”派出去的家丁返回,隔着老远就叫了起来。
“范公子,打探清楚了,前方是义乌城,聚集的人据说正是在进行招兵。”
“好好的,当什么兵啊……”范凌云以为是之前那种卫所的募兵,嘟嘟囔囔道。
“滋溜”一下,范凌恒猛地起身,一把把脸上的草帽蹿在手上,复又问道:“招兵?义乌?”
见家丁点头,他先是思考了下,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禁嘿嘿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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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9年,义乌,招兵,这三个词大家想起来谁了嘛?
感谢林草木盛的打赏……写小说大半年来,两本的第二次打赏,必须纪念。
感谢浮林笑笑生、13977605566、杨\\^笑^/~(这名字真难打)的月票,
感谢沐州2、jssbnm,书友20170529094456989的推荐票,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