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的脸色更惨白了,额头上全都是汗,手上的弓挽得更弯。比较有胆识的贾诩,心中也隐隐生出寒意。他知道自己孔武有力,胆识过人,在众人中有领头的地位。他不能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胆怯,让队伍乱了阵脚。
当下,他环视众人,大声道:“大家莫慌,那畜生可能就在附近。”
众人鸦雀无声,面无表情。看不出众人心中是激动,还是胆怯。贾诩又说道:“大家都是绿茵村村民,都是靠山吃饭。那畜生我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时不时跑下山伤害我们的家畜,甚至伤害我们的家人,扰乱我们的生活,我们不能放过它。”
“对!”“不能放过这畜生。”“宰了那畜生!”
见几句话奏效,众人情绪高昂,贾诩心中很满意,领着他们继续前行。待要走出林子,远处传来几声惨叫声……
他们停下脚步,辩认着叫声来源方向,提着胆子,准备好弓箭,捕猎来的网,铁叉等武器寻过去。深山老林里,各种野兽出没,甚至有些野兽,平时都未见过,听闻过。捕猎的人,有危险的时候一般都会大声喊叫,寻求附近的其他猎人前来营救。
贾诩带人穿过一片绿林,就看到地上有两个“血人”。他们全身上下没有一块皮肉是完好的。全身上下都是伤口,每个伤口都在流血。有的伤口形状象是被利爪抓伤,有的伤口留有齿印,那是被野兽咬的。
两个“血人”在地上不停的抽搐着,面色呈青灰色,眼神中已无生命的光辉。众猎人常年在林中打猎,野兽伤人见怪不怪。但被野兽伤成这副模样的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猎人们没有开口说话,刚才重新建立起来的高昂情结,又低落了下来。当下救人要紧,贾诩也管不了那么多,拿出随身携带的疗伤药品,就要替“血人”疗伤。
李拐子阻止道:“张大哥,万万不可!”
贾诩道:“救人要紧。”
李拐子道:“他们都伤成那样子,流了那么多血,恐怕活不成了。这药不能浪费。”
贾诩面露难色,李拐子拿过他的药放在怀里。看了看地上两血人,走了过去。
“两位兄弟,你们恐怕活不成了。趁现在还能说几句话,有什么遗言,住哪条村,告诉哥们。”
“怪…怪……物…小…心…”一个“血人”说完后,便断了气。
“呜呜…”猎人中向来最胆小的何老三,本来心中就已有怯意,但见众人情绪高昂,自己不好意思打退堂鼓,硬着头皮跟大伙前进。现在看到那两个惨死的人,心中又惊又怕,顾不得脸面,丢下手中的工具。“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要留在这里,不要。”人往刚才走来的方向跑去。
李拐子拦住他,喝叱道:“何狗子,你他妈是不是男人?”狗子,是猎人们给他取的外号。
何老三道:“你们自己说要上山除害,是你们非要逼我一起上来的。你们不要命了,我还要命。”
李拐子朝地上吐了一口痰,骂道:“妈了个巴子。行啊,你走啊,我看你一个人怎么走着这片林子。”
何老三满面通红,带着哭腔道:“我知道,你们一直都看不起我,说我胆子。给我取狗子外号。我能跟你们一样吗?我有个七十多岁的老母,还有个病在床上的媳妇,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我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一家子怎么办,谁来照顾?我能跟你们一样吗?”
说完,人真要走。贾诩道:“老三你给我站住!”
何老三这次没有像以往那般听话,说站住就站住。贾诩道:“你现在一个人走出去,比和我们一伙人一起前进危险得多了!”
何老三停下脚步,似乎觉得贾诩的话有道理。
李拐子出口讥讽道:“哟,你不是要走吗?还愣着干嘛?”
贾诩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对何老三道:“老三,别听他的话。”
何老三愤怒的瞪着李拐子,像是要把他吃了一样。李拐子不看他,别过头去。突然,何老三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不要命了似的,朝他撞了过来。
李拐子道:“狗子你…”猝不及防,一把被何老三撞得摔在地上连跌带滚。“王八…”李拐子话音停住了!
他看到何老三也倒在一旁,全身是血,一半脑袋不见了。
猎人们骚动了起来,个个脸色铁青。
“天啊!”“刚才那是什么?”“我没有看清,它动作太快…”“好像是一条大蛇。”“胡说八道,蛇怎么可以那么大?”“蛇头上怎么可能长角!”
就在刚才,众人见到李拐子身后的几棵苍天大树中,伸出一个像蛇一样的巨大脑袋。它以极快的速度,袭击李拐子。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眨眼的功夫,众猎人都已吓得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平时被众人嘲笑胆小如鼠的何老三,却扑向了李拐子。李拐子已经明白了,何老三不是袭击他,是救他!他一直以来,骂何老三胆小如鼠,被人呼来喝去也不发怒,甚至狗子这个外号都是他给取的。他刚刚还在取笑,嘲讽是胆小的何老三,却比谁都勇敢,牺牲了性命救了他。
一个贪生怕死,知难而退的人并非懦弱,不勇敢。一个遇到危险,为了救朋友,可以牺牲性命的人,绝对是个勇敢的人。
李拐子抱着何老三的尸体,痛哭流涕。“老三,老三,你他妈不是胆小如鼠么?你为什么要救我?你给我活过来,还活过来!”
尽管贾诩心中恐惧和难过,但作为众人之首,他不能表现出恐惧。只道:“拐子,不要太难过了…”
“老三,你放心。”李拐子悲伤道。“以后你老娘就是我老娘,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娘子就是我嫂子。我就算挨饿受冻,我也要让他们活的好好的!”
众人把何老三和另外两具尸体都埋了后,贾诩环顾众人。“各位兄弟,你们说吧。要继续前进,还是先回绿茵村?”
见众人垂首不语,心知大家都打起了退堂鼓。他道:“天色不早了,大家先到前面的草屋休息一晚,明早在回绿茵村。”
此刻草屋中,有二男一女。一个是白衣,儒雅,年纪稍大点的。他的脚受了伤,敷着草药。脸色有些难看,却带着一丝温和的微笑。
另一个男子,年龄大约十六七岁,面容俊朗,身穿青衣。那女孩子,年龄同青衣书生相仿。她依偎在青衣书生的怀里,毫无神彩的双眼,流着两行清泪。她面色发青,嘴唇白如纸,全身瑟瑟发抖。
青衣书生紧紧的抱着她,对着白衣男子怒目而视。然后又低下头,温柔,关切的看着怀中的人儿。安慰道:“梦儿,你忍一忍,忍过去就好了。实在忍不住,你就咬我手臂。”他多想现在受苦的是自己,而不是醉梦。看着醉梦痛不欲生的模样,他却毫无作为,不能分担半分痛苦只恨自己没有用。
醉梦泪如雨下,神情苦楚。终于忍受不住这生不如死的痛苦,一口咬在李异之的手臂上。
异之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忍着不发出呻吟之声。
白衣男子看着他们,冷冷的笑着。他这一生,冷酷冷血无情。他从不相信世间有所谓的真情,他把所有人都当作棋子,可以让他功成名就,荣华富贵的棋子。看着眼前的这双男女,他笑是越厉害。
“摄魂散的毒又发作了?”沧海月冷冷道。“是不是很痛苦?只要你答应我杀了这书生,我就给你解药,解脱你的痛苦。”
李异之大喝道:“你给我住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杀了。”
贾诩回房之后,闭目冥思,诸多疑窦在他心中逐一浮现,一时摸不到头绪,但他性格向来自负,越是想不出,越是一味急躁难耐,一如珍珑棋局时陷入迷障一般心虑交瘁,正值此时,房门轻轻叩响,微微推开一丝缝隙,贾诩大怒道:“是谁!”
只见门完全打开,却是王语嫣端着一碟饭菜站在门外,见贾诩怒气极盛,竟有些手足无措,木立在那。贾诩心头恨意渐消,也颇为愧疚自己对王语嫣如此失态,便说道:“我以为又是那些恼人的和尚。”
王语嫣见他态度好转,便走了进来,放下饭菜,柔声道:“夜了,便吃些饭菜,明日再说吧。”
贾诩顺着窗子一望,才发现夜已深沉,自己不知在当中坐了多少时间,竟不觉饥饿,说道:“有劳表妹了。”
王语嫣美目凝注,望了贾诩一眼,眼中有无限关切之色,但并未多说,转身就要离开,谁知正值此时,门外一阵吵杂的脚步声响,似是有许多人一起向某处涌去,王语嫣听了心中疑惑,转头刚要说话。
却见贾诩一摆手,原来贾诩内力深湛,耳力之聪自然强过王语嫣,此时已经听得清楚,正是一群僧侣慌乱而去的声音,当即起身。
“公子公子,门外那些和尚是要做什么去?语嫣阿姊,这是不是跟刚才敲钟有关?”原来阿碧也听见声响,便跑了过来,贾诩起初一怔,随即想到,“我头先太过执拗去思索案情原委,竟连敲了紧急钟声都未察觉。”
于是说道:“除了早课与进食,钟声很少突响,想是少林遇到什么灾祸了,你两个安生在这休憩,我去去就回,你们千万莫要轻举妄动,免得殃及自身!”说罢便要离开,王语嫣喊了一声:“表哥。。。”却见贾诩早箭步奔出房门,只得怔怔望着他的身影出神,默然不语。
贾诩一出禅理楼,果然见到一群僧人向东而去,心中疑惑,几个闪身,跃到当中,只见他们众人都拿着水桶木盆,里面盛满清水,便当即了然,问道:“可是失火了么?”
一个僧人虽不识他,但见他轻身功夫如此了得,想必是江湖有万儿的成名人物,大多是被住持方丈请来的贵客,便答道:“是啊,起了场很大的火,本寺僧人都急于前去救援。”说罢便跟上人群消失在夜色中,贾诩皱了皱眉,心道:“倒真是个多事之秋。”
于是循着人群一并前往失火之处,果见一片火光冲天,烧的很是迅猛,起火的建筑已烧毁殆尽,众僧泼水抢救,也不过是能控制火势进一步恶化而已。
却见玄寂正催促众僧舀水灭火,好不急躁,本想问他事情缘由,便也作罢,只见不远处慌忙奔来一个小和尚,细看之下,正是今日指认自己并非当天凶手的虚明,一来到便向玄寂说道:“师叔祖,虚。。虚清死了!”
在场的人听见此言皆是大惊,有的甚至忘了手中救火的事情,只见玄寂也是万分惊诧,不过他毕竟是得道高僧,久濡佛学,心绪很快平复,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虚明显是未缓过神来,缓了一阵才将原委说出,“虚清的房间就在起火的厨房隔壁,刚才救火我就一直未见到他,心中疑惑,按说他在起火位置附近居住,早该到了,便趁着打水的功夫去他房门前望了一下,只见他房间门是关着的,但窗口却大开,循着窗口一望,却见他七窍流血跌在地上!”
在场的人听见此言皆是大惊,有的甚至忘了手中救火的事情,只见玄寂也是万分惊诧,不过他毕竟是得道高僧,久濡佛学,心绪很快平复,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虚明显是未缓过神来,缓了一阵才将原委说出,“虚清的房间就在起火的厨房隔壁,刚才救火我就一直未见到他,心中疑惑,按说他在起火位置附近居住,早该到了,便趁着打水的功夫去他房门前望了一下,只见他房间门是关着的,但窗口却大开,循着窗口一望,却见他七窍流血跌在地上!”
此时玄寂已注意到人群外的贾诩,眼光向他所站的方向望去,与贾诩目光对接,贾诩拨开人群走近玄寂,玄寂长叹一声:“阿弥陀佛,慕容施主,本寺的麻烦,似乎更大了些。”
贾诩忽的想到,上次少林遭遇凶案,既是假扮自己的人所为,这次自己说是来查案,却又发生了失火与人命案,这份巧合,少不免令人怀疑,心道:“此番若是无法勘破凶案,要顺利离开少室山,可是有些困难了。”
想到这里心上更添一份焦急,但仍故作平和:“大师,这场火是如何烧起来的,里面可有僧人遇难?”
玄寂道:“倒没有人,这是少林寺的一间厨房,兼储一些杂务,堆积了不少柴火与稻草,或许春日天干物燥,我之前已经找了管厨房的僧人问,他是最后离开厨房的,想是今日生完火有零星火苗未燃烬,便离开了,风吹火苗燃到稻草,便起了一场大火。如今火势已经控制,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全靠佛祖庇佑。”
贾诩心中暗嘲:“佛祖若是庇佑,怎么又会死人。”此时火已完全被灭去,一间厨房如今已经烧的零落凋敝,几近废墟,有僧人进去查看,果然并无尸体,玄寂道:“这厢事了,我们速去虚清的房间看看。”
贾诩问道:“这事情方丈大师是否知道?”
玄寂摇首,贾诩心中满是疑惑,这等大事为何不回禀方丈知道?这时玄寂后边走出一名僧人,替玄寂回答:“施主有所不知,方丈师叔近日来身体颇为不适,是以早早便睡下了,师傅不忍再填方丈忧心,是以想明早一同回禀。”月光一映,正是今日里那个东瀛来的僧人静空。
贾诩哦了一声,见四周人不存异议,显是默认了这个说法,诸人都是习武出身,体格壮健,有些病痛也往往不以为意,玄净方丈又是数十年苦修,武功更非同小可,这样的人若是遭逢病痛以致不能劳心劳力,必是颇严重难缠的了,因此不再多问,说道:“烦请大师带路。”
众人簇拥着来到了虚清的房间,此处离火灾处甚近,所幸并未殃及,但浓烟气味仍是随之飘来,聚满一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