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穷人没有撰写和学习历史的权利,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命运,但话说回来,如果杰森真的甘心接受这一切,也不会请求尤金教他读写。
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是有所质疑的,如果有机会,即使是一点点也好,他也想用内城的视角看一看,这个世界是否和他们祖辈看到的相同。
“那我们可以先去寻找。”鲁克激动地说:“我们去寻找新的地方——找一个偏僻的地方寻找水源,开垦土地,如果能站稳脚跟,就慢慢把大家都带出去。”
这显然不是突如其来的想法,因为所有人都在点头。
“等我们全都离开,就叫那些老爷们喝西北风去吧!让他们自己动手擦鞋子、倒牛奶和喂马!”他握紧拳头:“他们其实都是有钱的废物,连马车都不会驾驶,只靠自己根本没法活下去。”
在场的人只有杰森还算头脑清醒,在他们越想越远的时候及时把话题拉了回来:“你们还是先想想怎么躲到拍卖会结束吧,食物和水去哪来?就算决心强撑着饿几天,也不能保证期间这个地方不会被发现。”
彼得几人都沉默了。鲁克恳请杰森:“如果你不愿意跟我们一起离开,那能不能帮我们望望风?彼得冒险出去拿了一些东西,但难保下次不会撞见别人。而且我们最好尽量别出去,我知道这种事件通常会由哈利夫手下那头很厉害的公狼负责,那个人一点线索都不会放过——两年前就是他根据一个破洞的酒桶查出了黑鹰号船长中饱私囊的事儿。”
杰森吃了一惊:“你确定吗?”
鲁克点头:“我哥哥当时和我说过,但不许我往外传——但你们当时都看到了,从船长到船医都被他挂到了桅杆上活生生饿死,被晒成了干尸才被放下来。”他们通常接触不到什么大人物,但每当内城出什么大事天堂岛总能有渠道八卦,更何况那次震慑意味浓重的事件,白桥没有一个人没听说过。
杰森常在港口干活,当然也知道那件事,从几具挂了很久的尸体让很多船员吓破了胆子,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少船长的脸色都病恹恹的。
“如果是他的话,确实不乐观。”杰森凝重地说:“你们不要再随意走动,我尽可能打探一下这件事。”这就算答应帮忙了,其实这样风险很大,一旦事发有可能杰森也会被成闹事的同伙,但骨子里的义气和保护欲还是让他无法对这几个人困境视而不见。
***
亚历山大迟疑了一下才敲响路易的书房门,这种情况很少见,他们多年搭档,关系比其他人更紧密,但自从福星市回来后路易就有了些变化——并不是说他的外貌或言行有什么不对劲,而是他似乎正在谋划什么,而亚历山大完全被摒弃在这件事之外。
他肯定无权干涉路易行事,可自己向来是路易的第一副手,这么多年来都由他上传下达,如果连他都用不到……
这让亚历山大有种不好的预感。
路易正坐在书桌后等他,见亚历山大抱着一摞东西进来后,放下了手中的笔。
“弄好了?”他问。
亚历山大嗯了一声,小心地把它们堆到桌上:“时间有点急,可能会有所遗漏。”
这是没办法的事,伍尔夫家族内部等级森严,人口众多,长久以来从未有任何一任家主突发奇想做个花名册——各分支家族族谱倒是有,只是临时收集有些困难,而且伍尔夫要求把各种私生子囊括在内,也增加了很多工作量,亚历山大已经尽力了。
“这本不是我们的工作,你已经足够出色。”路易随手拿起一份名单翻看:“这些从哪来的?”
“我连夜骚扰卡梅伦先生的书记特里,央求他把相关年份的新生儿赐礼记录给我,还好他今晚要陪同开会,也没有睡觉。”亚历山大说:“没有记录在内的部分可能不全。”
新生儿赐礼是伍尔夫家族的传统,寓意是鼓励生育壮大家族和欢迎新生儿诞生,数目不多也不少,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一直由卡梅伦那里负责。
“缺失也没关系。”路易只是草草翻了一下,又把它放回去:“只是为了交差。”
亚历山大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哈利夫大人找这个是为了什么,先生?”
他知道以路易的性格,觉得他该知道的东西即使不问也会主动告知,自己擅自提问多少有些不会看眼色,但他已经不安了好几天,加上连续加班精神有些过于紧绷,
再不问个清楚他觉得自己就要憋炸了。
路易不意外亚历山大问出这个问题,圣杯在家族内部其实也不是秘密,但这个节骨眼哈利夫交办给他,除了一向迅速果决的行动力之外,还因为路易一向寡言,还是唯一一个不爱抱团的高层,那老家伙这么做显然不希望太多人把注意力放在这里。
“再过不久你就会知道了。”他说。“可是——”你很不对劲。亚历山大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路易不等他组织语言继续追问,又向他拿仓库失火的进展和阿丹遇袭的报告。
亚历山大一口气没倒上来:“我刚从那堆赐礼名单里抬头就马上拿过来给你了,这些涉密的东西又不能交办其他人做,你以为我有三个脑袋吗?”
“哈利夫可不会像我这么纵容你。”路易说:“每一次见面他都像个讨债鬼。”
亚历山大决心假装没听到他这种明显不敬的言辞:“我待会去看看仓库那件事,但阿丹先生那边不是你去察看的吗?”
“我把察看结果告诉你了,你得给我书面报告。”路易冷酷无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