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宫,历史上有名的冷宫。
内廷后三宫的两侧分列东六宫,西六宫,而景阳宫属于东六宫之一。
如今的景阳宫,年久失修,破败不堪,宫门的门环长满了铜锈,墙皮斑驳。
空旷的殿宇,人烟稀少,杂草丛生,老鼠虫蚁出没。
整座景阳宫,目前就住着淑妃娘娘跟贴身丫鬟茹儿两人。
主殿漏雨严重,俩人挑了一间漏雨不那么严重的小偏殿以及两间相连的厢房。
从去年元宵节过后开始,到如今的进入七月,淑妃娘娘跟丫鬟茹儿在这里居住时间超过一年半了。
俩人手脚勤快,将景阳宫主殿前的杂草除的干干净净,居住的小偏殿前更是开垦出了一大片菜地,不过殿宇漏水,想要修缮的话对于两个女流之辈来说难度太高了,只能就此作罢。
最近齐王进贡,给淑妃娘娘送了大量入冬的被褥,衣服,特别是各种腊肉食物,烧烤香料,还有火锅汤底。
眼看临近中午了,茹儿要开始准备午餐,“娘娘,咱们今天中午吃啥?”
“吃火锅吧,麒儿送来的火锅汤底太美味了,我还想吃。”
淑妃娘娘穿着粗麻布衣,在菜地里拔草除虫,两只手满是泥泞,脸上尽是温和的笑意,毫无半分昔日贵妃娘娘的架子,就跟中年农妇没啥区别。
茹儿应了声好,便从齐王送来的东西里找来了火炉,还有封存好的木炭,以及俩人在殿宇内拾捡的破烂木板,正好当柴火烧。
齐王送来的东西十分齐全,不仅有火炉,有木炭,还有铁锅,煮火锅的鸳鸯锅,带抽烟机的烤炉,烧烤架,各种汤底香料,酱油茶盐醋……应有尽有。
由于这次齐王进贡的东西太多,上上下下都喂饱了,而给淑妃娘娘的东西看上去是最不值钱的,所以没人为难,统统送进了景阳宫,将偏殿跟两个厢房堆积的满满当当。
很快在偏殿的门外烧起了火炉,架起了鸳鸯锅,下了火锅汤底,还下了各种山猪腊肉,鸡鸭鱼肉片。
淑妃娘娘更是择了新鲜的蔬菜叶子,洗干净后,用竹篮子放置旁边,等下准备用来涮火锅吃。
“圣旨到!”
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景阳宫外大声吆喝,将端起碗准备吃火锅的俩人给吓了一跳。
很快宫门被推开,一大群小太监簇拥着双手捧着圣旨的曹坤步入景阳宫。
“是曹公公……”淑妃娘娘赶紧领着丫鬟茹儿放下碗筷,跪伏在地迎接圣旨。
“淑妃娘娘,圣上有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岁以来,齐王在封地励精图治,爱民如子,深受百姓拥戴,名望俱佳,对于过往恶劣行径,已然深刻悔悟。”
“这一切改变,离不开生母淑妃娘娘的谆谆教导与良苦用心,为表彰其教导有方,即刻解除淑妃娘娘的景阳宫禁足,自今日入主景仁宫。”
淑妃娘娘愣住了,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反倒是丫鬟茹儿连声磕头谢恩。
在曹大太监的提醒下,淑妃娘娘磕头谢恩,被丫鬟茹儿搀扶起来后,还有些晕乎,难以相信冷酷无情的圣上就这么放过自己了。
“娘娘是真的,您终于能从景阳宫出去了,”茹儿喜极而泣,为主子感到高兴,也为自己高兴。
“曹公公,您亲自来宣读圣旨,我……我却没什么可赏赐的东西,要不,要不吃点火锅涮羊肉再走吧。”
按照惯例,太监前来宣读圣旨,而且是大喜事,都会给点稀奇玩意儿,最起码也有银子银票啥的,然而如今的淑妃娘娘两手空空啥也没有,也就偏殿屋檐下正煮着一大锅香喷喷的火锅。
曹坤一行人早就嗅到浓郁的香味了,各个都食指大动,但淑妃娘娘今非昔比,一群做太监的哪有资格同贵妃娘娘同吃一口锅里的食物,这是稽越。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入主景仁宫,俺这做奴才的打心底里为娘娘感到高兴,娘娘的苦日子熬到头了。”
曹坤热情的很,笑着说道:“淑妃娘娘生了个好皇子,齐王殿下此番进贡,讨得圣上龙颜大悦。”
“娘娘眼下手头不宽裕,奴才这讨赏便暂且算了,娘娘以后再赏赐奴才也是极好的,”曹坤笑眯眯的说到。
曹坤何等身份,大内总管,东厂提督,司礼监掌印太监,不可能缺几两银子的打赏,他这番话的意思是这份人情续着,希望日后跟淑妃娘娘继续保持联系,这是主动示好的意思。
淑妃娘娘苦笑道:“多谢曹公公夸赞,麒儿的确很孝顺,这次就给我送了很多稀奇古怪的食物,就比如这火锅,就是从齐州城千里迢迢送进宫的。”
曹坤大步上前,来到偏殿屋檐下,仔细盯着正在翻滚冒热气的火锅汤底,还有沉沉浮浮的各种猪肉,羊肉,鸡鸭鱼肉。
浓郁的香气飘荡的到处都是,诱人至极,令人止不住大口吞咽口水。
“淑妃娘娘,这就是火锅吗,看着可真让人食欲大开啊!”
淑妃娘娘赶紧吩咐道:“茹儿,去给曹公公拿一份火锅底料,还有各种火锅涮肉。”
曹坤抱着一个小火炉,兴高采烈的走了,其余的小太监有拿各种火锅涮肉的,有抱着鸳鸯锅的,有摘了新鲜蔬菜叶子的,有拿着一袋无烟木炭的。
一众太监,喜滋滋的奔着乾清宫而去,曹坤打算将这火锅献给元昊帝尝尝鲜。
众太监走后,淑妃娘娘跟丫鬟茹儿俩人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继续坐下来对着火锅开吃。
一小碗香喷喷的白米饭,然后各种涮肉,再涮点新鲜的蔬菜叶子,顿时吃得满嘴流油,辣得冒汗。
“娘娘,说明书上说这煮火锅的铁锅叫作鸳鸯锅,一边是清汤,一边是加辣的汤底,这果然是极好的,一口锅煮出两种不同的口味。”
“娘娘你不太能吃辣,吃这边清汤煮的肉……”
主仆俩人有说有笑,吃得津津有味,开怀至极。
至于搬家事宜,由于淑妃娘娘名下如今仅有一个丫鬟,曹坤离去之前已经说好了,稍后他会安排太监宫女过来帮忙搬家,不用淑妃主仆再操半分心思。
“皇后娘娘驾到!”
“丽妃娘娘驾到!”
“田贵妃驾到!”
“单贵妃驾到!”
……
这顿火锅,注定是吃不安生了,两人吃到一半,景阳宫外一长串太监尖细的吆喝声接连响起。
整座后宫,有名有姓,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来了。
众人都被飘荡至景阳宫外的浓郁香气给吸引,馋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这是淑妃娘娘在景阳宫(冷宫)吃的最后一顿饭,热闹的很,整座后宫有身份的人都来了。
齐王给淑妃娘娘准备一整个冬天的食物,一顿就几乎吃了一大半,七八口火锅一起煮,另外还有十几个烧烤架一起烧烤。
火锅,烧烤,将偌大后宫娘娘嫔妃的胃口给征服的服服帖帖,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众人对淑妃娘娘的态度越发和善。
就是可怜了淑妃娘娘主仆辛苦打理了一年半的菜园子,除了菜的根茎没法吃,全给涮得一干二净。
……
乾清宫。
大殿内,元昊帝,龙虎将军周元庚,大内总管曹坤,三个老男人围坐火炉周围,煮着火锅,就着白酒,涮着羊肉。
“陛下,这火锅吃得好过瘾,感觉比当年打了胜仗还得劲!”周元庚喝得醉醺醺,筷子涮羊肉的速度跟练枪法似的,从不失手。
曹公公吃喝的泪流满面,说不出是苦还是笑,“陛下,老奴今天方才知道何为活着的美好,它不是拥有多少银子,不是手底下有多少徒子徒孙,它是火锅涮肉,就着白酒!”
“哈哈哈!!”
元昊帝受到两人的情绪感染,极其罕见的开怀大笑,“这老九,不仅天生会搂钱,还会吃,这在齐州城过得是什么神仙日子,这火锅朕也从未吃过。”
“这汤底没多少了,去淑妃那里取一些过来。”
旁边的小太监跪地回道:“陛下,齐王进贡给淑妃娘娘的各种食物都被吃光了。”
“吃完了?”元昊帝略显失望。
“不可能,”曹坤满脸不悦道:“老奴亲自经手的,齐王殿下给淑妃娘娘进贡的全是各种食物与生活用品,堆积如小山。淑妃娘娘主仆二人,一个冬天也吃不完。”
“你快去给圣上取来。”
噗通,小太监慌忙跪地磕头,“圣上,曹总管,小的没有半句虚言,的确是没有了。”
“皇后娘娘领着诸位后宫诸位娘娘,一起去景阳宫接淑妃娘娘,恰逢淑妃娘娘主仆二人在煮火锅吃午膳。”
“淑妃娘娘吩咐,起了五六个火炉煮火锅,七八个烧烤炉烤肉,大家伙都聚集在景阳宫内尝鲜。”
“这会儿,不仅齐王殿下进贡的各种肉类食物吃光了,就连淑妃娘娘主仆二人开垦的菜园子也光秃秃了。”
如此回答,令人哑然失笑。
元昊帝哭笑不得,气呼呼的笑斥道:“这帮老娘们,鼻子尖,嘴巴长,嗅着香味抢了先。”
“没有就算了,等年底,朕给老九降旨下诏,让他带上各种好吃的食物进京,到时候朕请客,咱们一醉方休。”
……
史官记载,元昊三十年七月,齐王大规模进贡,奇珍异宝,船载斗量,后宫人人有份。
元昊帝龙颜大悦,数天之内开怀大笑比之登基三十年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