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五岛如同往常一样,早早的便陷入到了黑暗中。
靠海吃海的人,睡觉的时间都很早。
只因他们要在凌晨潮水退去的时间段,在海岸边寻找搁浅在沙滩上的海货。
若是要出海打鱼,更是要提前出发,这样才能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家中。
皎洁的月光洒在宛若呼吸一般起伏的海浪上,为黢黑的海面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当海浪再一次轻轻涌起时,一艘巨舰驱散了这层面纱,悄无声息的靠近了五岛主岛的港口。
无数身着倭国衣饰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跳下船帮,身上满是鲜血,动作迅捷而又轻柔,宛若在黑暗之中游荡的恶鬼。
只见为首那道高大的身影,一声不吭的抽出腰间的长刀,向前猛地一挥,便有无数道身影冲了出去。
猎杀时刻,开始了。
......
“二位上使!”
“此地便是我朝都城,京都!”
经过几天的跋涉,季秋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别的不说,在爱慕虚荣这一方面,倭国几百年来都没有变过。
都城修的是有模有样,虽大小远不如金陵,但那高耸的城墙,与城内层层相叠的木质阁楼,倒也显得气势岿然。
“上使大人!”
“请入城!”
听着怀良亲王热情的邀请,刘琏下意识的就想往城内踏去。
可见到身旁的季秋,却是一动不动,刘琏立刻停止了自己的动作,导致身形一阵摇晃。
见状,怀良亲王立刻上前,满是关切的询问道。
“上使可是身体不适?”
刘琏没吭声,只是摇了摇头。
一旁的季秋终于收回视线,接过了话茬。
“都这么多天了。”
“银矿那边,有消息了吗?”
怀良亲王本想着将这件事瞒下去,好在接下来的交谈占据主动。
谁料季秋主动提起了这一茬,怀良亲王又不敢欺瞒季秋,只得如实道来。
“巧了!”
“我正打算和二位上使,说一说这个好消息呢!”
“上邦给出的位置,确实存在一座巨大的银矿!”
“有了这座银矿,我等便可与天朝进行贸易!”
“感谢上邦送来的这么一份大...”
“既然已经勘探到了,那就不必说了。”
季秋面无表情的打断了怀良亲王的歌功颂德,忽的调转视线,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怀良亲王的面部表情,缓缓发问道。
“那么...”
“徐惟德,有消息了吗?”
一听这话,怀良亲王的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几滴冷汗。
“上使恕罪...”
“目前,还没有发现他的消息...”
一想到几天前,自己曾对着季秋信誓旦旦打包票的模样。
怀良亲王就感觉自己双颊一阵燥热,羞愧的不得了!
“但,上使请放心!”
怀良亲王突然拔高嗓门,就像是要掩饰此刻的尴尬,斩钉截铁的保证道。
“我朝仍在竭力搜寻徐惟德的踪迹!”
“更在各个港口,严密巡查,保证不会让他远遁到海上!”
“一旦有了消息,我定会亲自汇报给二位上使!”
说罢,怀良亲王便悄咪咪的打量着季秋,想要看看他对于自己这一番话的态度。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怀良亲王也看出来了。
虽然在明面上,季秋对于刘琏“唯命是从。”
但季秋看起来,更像是这支使团的“主导者。”
想想也是,堂堂的一位开国侯爷,就算有皇帝的吩咐,也不可能对一个小小的礼部主事,如此尊崇吧?
从季秋被迫暴露身份的那一刻起。
这场戏,就很难再唱下去了。
季秋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依旧选择维持现状。
只要窗户纸不捅破。
在某些事情上,就依旧有回旋的余地。
比如...
和怀良亲王的“讨价还价。”
季秋深深的看了怀良亲王一眼,不动声色的提议道。
“若是觉得为难,我可从大明抽调精锐。”
“各个都是专精查案的好手。”
“不妨明着告诉你,在我和刘大人回去之前。”
“这个徐惟德,必须缉拿归案!”
“不然我们两个没法向皇上交代不说,你等更是没法交代!”
“这个道理,我想你应该明白吧?”怀良亲王额头上的冷汗,顿时更盛,忙不迭的表示道。
“不劳天兵大驾!”
“请上使放心,这个徐惟德,他逃不掉!”
怀良亲王贼得很。
他也不敢让大明的军队,直接登陆倭国本土。
使团虽然气势宏大,但加起来也不过十几艘船,几千人而已。
就算战力再怎么强悍,想要直接对抗一整个国家,难免力有未逮。
可要是人数再多下去,怀良亲王心里可就没底了!
别看他嘴上一口一口“上使”,“天朝上邦”,看起来对于大明尊崇极了。
可实际上,他和大明才打了几天的交道啊?
肯定是要防着点的。
若没有这份心机,他也不可能在南朝脱颖而出,成为实际上的南朝领袖。
“但愿如此。”
说罢,季秋便没再坚持,拔腿便朝着城内走去。
怀良亲王顿时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围在季秋和刘琏身边,亲自为他俩介绍着京都城内的情况,一路将他俩送到了下榻的地方。
出乎季秋的意料。
京都城内,居然会有着一座充满中式江南风格的大宅,规格比起朱元璋曾经居住过的“吴王府”,都是不逞多让。
但与周遭的倭国建筑比起来,却又显得格格不入。
“希望二位上使,在此地能够住的开心。”
“让你费心了。”
刘琏表现的非常惊喜,难得主动开口,夸赞了怀良亲王一句。
“不敢当...”
一番寒暄后,怀良亲王便起身告辞,说是要与南朝名义上的王,实际的吉祥物通报天朝使团到来的消息,并且约定今夜在京都皇宫中进行晚宴,招待季秋等人。
待到怀良亲王走后,刘琏看着周遭熟悉的布置,兴奋不已!
“叔父,这宅子,真气派啊!”
“比我家的都强!”
“我要是有个这宅子...”
说到兴头,刘琏便发现季秋并没有搭理自己,而是反复打量着府内的布局,皱眉沉思。
“叔父?”
“莫不是在担心那个徐惟德?”
“无妨,这等宵小之辈,迟早...”
“我担心他?”
“他也配!”
季秋深深的瞥了刘琏一眼,忽的压低声音,凑在刘琏耳边悄悄地开口道。
“他要是真被抓回来了,我才会难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