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虚惊,但有惊无险。
白岳来解围之后,清原和古苍便随着白岳,到了他的营帐之中。
营帐之内,烛光昏黄。
“这才几日不见,道友竟得统领之职,得以独居一帐。”
清原拿下头盔,缓缓说道:“佩服。”
“相较之下,我更佩服你。”白岳说道:“修道之人,在军队法意之前,比之于习武之人,更难承受。你若是一个武道大宗师,潜入军营,也还罢了,但修道之人潜入军营,倒是不怕伤了自己。”
“不得已而为之。”清原眼神沉静,看不出神色。
“你也是运道不好。”白岳笑道:“我刚入军不久,昨日才向方将军上了建议,今日才改。否则你便不会被那个士卒阻拦住了。”
清原闻言,看了他一眼,悠悠说道:“原来我还是被道友无意间害了一把,否则还是有望潜过去的。”
白岳摊了摊手,说道:“那便是不好意思了。”
清原没有在这上面多说,反而问道:“相较之下,我更为好奇,道友如何只在数日之间,登上这等军中高位?”
“我好歹也是三重天的修道之人,不谈道行,单说武学造诣,也有内劲在身了。”
白岳笑着说道:“当这个职却也不难,我只是用了些手段,放了头水牛狂奔,阻了道路,然后亲自出手,当着上头这位方将军的面前,把狂奔的水牛死死拖住,随后一手打翻,将水牛按在地上。他认为我天生神力,武艺超群,于是招我入军,而我校场上演武时,展露了几手功夫,便压服了其余兵将。”
“如今,除了一些自认资历较高却不能升迁的家伙,对我这新人不甚友好之外,其余人众人心服口服。”
他轻笑道:“这统领之职提拔上来,实则也没有费去多大功夫。”
清原略有惊讶之意,问道:“道友是以武入军?”
“不错,毕竟道行不高,这般一来,还省了许多功夫。”白岳点头说道:“其实我若有四重天以上的道行,可算一位上人,那么分量自然不同。可现如今,毕竟还只是三重天,未有超出人身极限,真正斗起来,在战场上的表现,势必是不如一位武道三重天的大宗师。”
清原想起那位在战场之上,号称无敌武圣的元蒙东天神将郭仲堪,心想这话倒是不虚。
郭仲堪有武道大宗师的本领,身在战场之上,可谓是勇武无敌。
“当然,虽然我并非上人,但毕竟道行还在,也非庸才。”
白岳笑道:“入了军中,我才知晓……原来上了战场之后,哪怕自身所修的五行法意被冲垮,但毕竟自身已经入了军中,乃是军队的一员,便可以借助军中的杀意,替代本身的法意。”
“当然,这样斗起来,实则未必有原来的本事,弱还是弱了一些,可也并不是法意被冲垮之后,就会任人宰割。”
白岳看着清原,笑着说道:“只有像你这种散人修道者,才会在法意被冲垮之后,全无本领。”
清原平静道:“我还没有凝成法意,谈不上冲碎法意。”
白岳拍了拍额头,笑道:“这倒也是,可是二重天的修道人,在两军阵前,要受杀意压迫,实则比之于修成内劲的武人还要不如。试想,在这军中杀意之下,你又能有几分本领?”
说着,他又露出莫名的笑容,道:“道友要不要随我一同入军?你在我帐下,我若升迁上去,势必是带着你的。”
“不必。”
清原沉声道:“闲话少说,我要进落越郡。”
帐中顿时沉寂无声。
“落越郡的事情,有所耳闻,从上头将领那里听过。”
白岳沉默许久,才低沉道:“我原本也想去探一探,只是入了军中,须恪守军法,令行禁止,也便作罢了。”
他看向清原,问道:“雷法传承,对你很重要?”
“雷是天威。”清原说道:“此乃修道路上的一场机缘,自然重要。”
清原去往落越郡,实则是为了伏重山中那一桩宝物,但此事他自然是如实说与白岳知晓,便只得顺口说是为了雷法传承。
“雷是天威。”白岳沉吟了一下,说道:“你还没有凝练法意,这雷霆对你确实有很大帮助,甚至有些许可能,可以助你凝练道意。”
听他这么说,倒是连清原自身都不由怔了一怔。
“雷法天威,而悟道意?”清原顿了顿,摇头道:“你想多了。”
白岳满怀深意地笑了声,随后拍了拍身上的衣甲,也不多说,眼睛瞥了一眼,说道:“你们留在这儿,两个时辰之后,我来接你们。”
清原沉吟道:“两个时辰?”
“是的。”白岳说道:“两个时辰之后,我麾下有一队人,会交替上一队人,行巡逻之事。今夜我亲自巡视,到时会支开两个小兵,你们两个跟上来,凑成一队人。”
清原问道:“我们离开之后呢?”
白岳道:“待到把你们送入落越郡,那两个小兵自行跟上来,凑齐一队。”
“如此甚好。”清原施礼道:“多谢了。”
“不必客气。”白岳背负双手,作豪爽之状,道:“好歹也算相识一场,有过交情,我看你颇为顺眼。”
清原随之而笑。
他心中知晓几分端倪,却不点破。
古苍听过先生推测,眼前这个自称姓岳的男子,多半是白家的人。它隐约也能猜得几分,但自知不善言辞,避免出错,一直沉默无声。
……
帐外,月明星稀。
昨日才下了雨,如今天气还算清凉。
白岳踏出营帐外,深吸口气,湿润之气,颇为令人舒适。
他偏头看了营帐一样,眼神中露出揶揄之色。
“要是我此刻发出警兆,众将士俱都惊动,那么帐中这位清原先生……想必是逃不掉了罢?”
“身在军营中,惹动了这样的动静,哪怕是四重天的上人,都要殒命当中。何况他只区区二重天?”
白岳背负双手,思忖道:“家主怀疑此人道行高深莫测,又或是背后有高深莫测的人物,故而不敢轻动,但我接连试探,倒不像是什么高深莫测的大人物。”
“只不过,传闻之中,真正游戏人间的高人,确是发自心底地把自己当作小人物,他们不论是受辱,还是受骂,又或是挨打,都尽数受下,只有性命受到威胁,才不得已展露本事。甚至有些极端的人物,临死都不会恢复原来面貌。”
“我若是借军中法意害他,害得死也罢了。”
“就只怕杀不死他……从漓县那里的残迹来看,出手的那人道行极为高深,极有可能是一位人仙。”
“若是人仙,数十万大军聚合起来,都未必杀得死,那么……恐怕我就得死了。”
白岳揉了揉额头。
家主已经传讯,斥他上次试探过于鲁莽。
这次确实该改上一改了。
至于相助清原一事,家主也颇看重,至少还把落越郡的消息借白雕传给他了。
既然如此,也就看在家主的面上,帮上一把。
否则家主之前对这个清原的结交,岂非全数作废?
白岳悠悠笑道:“那就可惜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