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河。
许是刚下过雨的缘故,原本清澈的河水变得有些浑浊,泥沙之中混着随处可见的森森白骨,令人不禁心生寒意。
一艘乌篷船从永清镇的方向不疾不徐的驶来,为这阴森鬼域添了一分人间气。
张为神情淡漠的站在船头,肩上那只三足乌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似乎还没缓过来。
“大人,咱们到了。”
“嗯。”
船舱之中,黑袍人这才睁开双眼,起身走出来与张为并肩而立。
张为不动声色的退后半个身位,说到:“大人有几成把握能拿下河中那头邪祟?”
黑袍人想了想,说到:“若要顾着你的生死,大概有七成。”
“若真打起来,大人还请不要顾及我,务必拿下此獠。”
“那是自然。”
这时,浑浊的河水中忽然翻涌起来,乌篷船被水浪掀的左摇右晃,似乎下一刻就要沉入河里。
一颗硕大的兽首带起巨大的水浪冲天而起,黑袍人轻轻一挥手,将漫天飞舞的水珠隔绝在外。
兽首之上,一对足有灯笼大小的猩红眼珠很快便找到了二人,恶狠狠的盯了过来。
“两位在我的地盘上光明正大的谈论拿下我,是嫌自己命太长了不成?”
黑袍人将胸前铜钱印记漏出,淡淡说到:“我千金楼行事,向来如此。”
兽首一怔,随即说到:“原来是千金楼的铜钱使大驾光临。不过我记得你们千金楼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今儿怎么火气这么大?”
张为笑道:“自然是想同阁下做一笔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的交易。”
兽首面容缓缓变得阴沉下来:“这几年还从未有人敢和我这么说话。”
“你二人若真想寻死,那我便成全你们。”
说话间,恒河水位忽然凭空上涨了数十丈有余,乌篷船被水流高高顶到半空,仿佛随时会被摔下来。
“纵然你这铜钱使是金丹大能,但在这恒河中对上我,也得乖乖留下命来!”
张为看了看黑袍人:“大人,那就拜托你了。”
黑袍人点了点头,朝船外一步跨出。
等到再出现之时,已然是到了那兽首眼前。
兽首见他忽然出现,也并未慌乱,不急不缓的往后拉开一些距离,自口中喷出一道炙热的气息。
那道气息腥臭无比,如同实质一般朝着黑袍人而去。
黑袍人脚踏虚空,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枚小小的铜钱,轻轻丢了过去。
兽首顿时大惊失色,再也不复刚才的从容:“本命铜钱!你竟然有千金楼的本命铜钱!”
这本命铜钱是千金楼里一道不轻传的法门,只有铜钱使立下大功劳才有机会修习。
而一旦修习有成,铜钱使便能晋升银钱使。
黑袍人笑了笑:“我若回楼中晋升了银钱使,你今日还会从河中出来?这身份嘛,有时候太高了也不好。”
说话时,那枚小小的铜钱便破开了兽首口中喷吐的气息,又余力未消的落到他的头上。
顷刻间,硕大的兽首便自空中消失,恒河被他拔高的水位也逐渐落回,乌篷船也重新回到水面。
只是船上的张为似乎被气息所伤,脸色苍白。
但当他看见船舱中一个身形高大,眼中有着铜钱印记的光头汉子时,神情顿时兴奋不已。
“恭喜大人功法大成,竟如此轻易就擒下了此獠!”
黑袍人从空中落回船上,摇头说到:“若不是这厮托大,拿下他也没那么容易。”
“如今他已然为我命是从,你且说说,接下来打算如何?”
光头汉子从船舱中一跃而起,对着黑袍人纳头便拜。
张为看着他,眯了眯眼。
“大人,你让他带着他的手下,即日起,祸乱永清镇!”
黑袍人看了张为一眼,神情惊讶:“我若没记错的话,你就是永清县长大的吧?”
张为笑了笑:“那又如何?永清县有我一人便足够了。”
“能为我和大人的大事去死,那是他们的荣幸。”
黑袍人轻笑道:“你倒是心狠。我已经开始期待你进千金楼的那天了。”
......
此时的老阴山山脚。
许宁带着李厝百余人终于是赶在日落前到了。
不过,当他们见到眼前的高山,再也不复先前的欢喜,一个个都神情紧张,警惕的看着四周,生怕哪里忽然冒出一个邪祟。
只有李柔这小丫头,一脸娇憨的缠着许宁,浑然不在意自己如今身处何地。
李广禄战战兢兢的走到许宁跟前,问道:“许小哥,我们当真不会被这山中邪祟吃掉?你...你可千万不要骗老头子我啊!”
许宁叹了口气:“广禄叔,你这一路上问了我快八百遍了。若不信我,现在大可转头回去。”
“小柔,你跟我上山。”
“哦。”李柔茫然的点点头,拉着自家娘亲,赶紧跟在许宁身后。
三人不紧不慢的走着,很快就只能看得到一个背影。
“广禄叔,我们是去还是不去啊?”
李广禄看了看老阴山,又看了看三人背影,一咬牙一跺脚:“都愣着干啥!快跟上!”
许宁将小丫头放在自己肩上,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朝着山神庙走去。
一路上,他倒是看到了不少跃跃欲试的邪祟,似乎想要将这百十余人当做肉食打打牙祭。
然而,当他们看清带路之人的模样之时,一个个都缩了回去。
之前青石娘娘带许宁拜山的动静很大,这些邪祟虽然凶恶,但都不傻。
若有不长眼的真去找许宁麻烦,恐怕人是现在吃的,自己是晚上被娘娘挫骨扬灰的。
“有靠山就是好啊!”
许宁心中感慨一声,随即朗声说到:“多谢各位前辈给小子面子,日后若是腾出空来,小子定然一一上门拜会。”
此话一出,林中邪祟先是一怔,随即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这小子倒是知礼节。”
“你也不看看他是谁的人,娘娘都看得上,那必然不同常人。”
“就是就是。”
其中有大胆的也高声回到:“空手来可不行!”
许宁放声大笑:“那是自然!晚辈前去拜会前辈,哪有空手的道理?诸位放心,别的不说,吃食肯定管够!”
“好小子!”
“诸位,今儿咱老阴山来了这么多客人,可不能让他们觉得咱们小气,怠慢了他们。”
林中邪祟纷纷附和着,随即窸窸窣窣的开始走动起来。
只见前方一片茂密的树林顷刻间就被夷为平地,满地的树木自行堆积到一起,不过一会的功夫,一座座木楼便拔地而起。
这还不算完,林中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忽然甩出一只只打死的狍子、山鸡、野猪,整齐的堆放在木楼前。
见此情形,李厝众人目瞪口呆。
这还是那凶名远扬的老阴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