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悠悠前行,亲自跟着车去牛马巷将二人接出来的夏景昀笑着道:“回头你可得好好请白公子喝一顿。”
吕一斜靠着车厢,虚弱地笑了笑,“我还以为真的要等到明日呢!昨夜看见白公子带着侍女进来,可是给我吓了一大跳。”
“然后呢?感动吧?”
“白公子大义。”
“那我呢?”
“你也大义。”
“跟你说了换个词,不仅词意不好,还显得不够真诚,哪怕说个某飘零半生,未逢明主,公若不弃,愿拜为主公之类的呢。”
不理解大义这个词有什么词意不好的吕一居然很认真地想了想,“那你愿意吗?”
夏景昀错愕扭头,“来真的啊?”
吕一的神色很坦然,“我这条命是你救的,血战一场也算对得起三爷了,现在什么也没有,又是孑然一身,今后有机会替你挡一刀一枪也算还了人情。”
夏景昀想了想,“等找个机会跟你好好聊聊你再做决定吧,这事儿不是那么简单的,风险很大。”
吕一坦然摆手,“那就更别等了,就这么说定了。”
夏景昀不由想起了当初的冯秀云,脸上不由露出笑容,“那好。此间事了,跟我去京城吧!”
“好。”吕一看了一眼窗外,“剩下的路,我们就自己过去吧。等过几日伤养好些,我便来寻你。”
他在岳阳经营多年,只要出了岳阳城,海阔天空,自有他的办法。
夏景昀也没多废话,他已经跟白云边商量好了参加了苏家冬至宴再走,“那行,届时到苏家坞寻我。自己一路小心。”
吕一笑了笑,“未来还要跟着你去中京城,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了。而且这么轻易就死了,说明我这些年都白混了,也不值得你上心。”
夏景昀和陈富贵跳下马车,“既然如此,改日再会!”
看着吕一戴着斗笠,驾着马车,闯进凛冽的冬日冷风中,夏景昀笼着袖子看了一会儿,扭头对陈富贵道:“走吧。”
陈富贵迈步就走,夏景昀连忙道:“等等,真就走啊?马呢?”
陈富贵摊了摊手,示意今日无马。
夏景昀这才反应过来,揉了把脸,迈步走入寒风,踩着官道的泥尘,朝着岳阳城走去。
无马确实有点不够唯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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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公子,这帮宵小皆已被押入狱中,你也消消气。”
岳阳府衙,郡守走过来,脸上堆着笑容,对白云边劝说着。
以他的身份原本不用如此礼貌到谦卑,但这次情况不同。
因为这一次,是实打实的他岳阳城出了乱子。
你也别管白云边去干了什么,为什么要被人拦着,人家带着侍女和护卫,坐着马车被岳阳城的混混围了是事实;
混混嚣张霸道,目无王法也是事实;
这相当于将一个巨大的把柄送到了对方手上。
对男人而言,当你的把柄被人家握住的时候,你最好是谦卑一点,恭敬一点,不然就会很惨,这是很浅显的道理。
白云边依旧面无表情,“多谢大人为我等草民伸张正义了。”
郡守瞧见这副表情,听着这番话,心头就是叫苦连连,再次默默向刘占鳌和八指猿的女性家庭亲属致以了亲切而激烈的问候。
“白公子这话折煞老夫了,岳阳城其实并不是治安松弛,只不过有些问题确实不是老夫这个小小郡守能够左右的啊!”
他嘴角微微向下垂着,一脸真挚的委屈,“这岳阳城的旁边,有个苏家坞啊!”
他轻声道:“就像此番,我即使如此心忧前程,生怕白公子回去在白长史面前说上几句恶语,坏了我的前途,但在处置刘占鳌和八指猿两个头目之前,我仍旧得先差人去苏家通报一声,跟人说好了才能行事。”
说到这儿,他的老眼中甚至挤出了一丝泪光,不等白云边看清楚便伸手抹了,“白公子,老夫这郡守,当得憋屈啊!”
他一发狠,起身朝着白云边一拜,“罢了,白公子,老夫也想通了,就劳烦你回去给白长史说一声,不如就去了老夫这官职,让老夫告老还乡,回去闲云野鹤吧!”
白云边看着眼前的表演,颇有几分目瞪口呆的震撼。
堂堂一郡太守的去留哪儿轮得到他父亲这个长史来决定,但对方都这么说了,他还怎么好拿捏对方呢?用什么拿捏呢?
而且这悄然之间,将自己从管理不善的责任人变成了忍辱负重,在豪族面前坚守大局的受害者。
连消带打的,他手里那个大大的把柄竟然就没了?
这就是所谓的老奸巨滑吗!
高啊!
出身官宦之家的他,甚至有种感觉,到现在他才知道,什么叫官场,什么叫官。
“大人这话才是言重了,本公子就想问问大人准备如何处置此事?”
“白公子放心,老夫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但也希望白公子体谅老夫的苦衷。”
白公子直接站起,“有劳了。”
旋即带着侍女和护卫,走出了府衙。
坐上马车,一旁的侍女好奇问道:“公子,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经过了今天的刺激一日,原本对公子要去冒险,还要带她去冒险的决定还极为不满的她,在事后竟体会到了别样的快乐,确实比过往每日都只听公子吟诵要有意思些。
白云边道:“回去睡觉。”
侍女一羞,正要说句这大白天的,就看见白云边打了个哈欠。
......
在瞧见了白云边大发官威,将刘占鳌跟八指猿都强势镇压之后,外出避祸的谢胭脂也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客栈之中。
果然,没有任何人上门滋事。
等了一阵,白云边带着人回来,也让她不用再忧虑自己的安全。
但没有见到自家公子,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时间渐渐过去,却仍旧不见夏景昀和陈富贵的踪影,以至于连白云边也开始有些嘀咕起来,“不会吧,就他那比猴还精的脑子,还能真出什么事?”
谢胭脂眼中的忧色越来越浓,也不顾一个女子出行是否安全,“不行,我要去出去寻公子!”
白云边也腾地站起,“同去!”
“你们要去哪儿啊?”
夏景昀正好推门走进。
“公子!”
谢胭脂一个飞鸟投林,扑进了他的怀中。
夏景昀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朝着白云边张开了另一只手。
白云边哼了一声,负手而立,微仰着头,脸上却写满了【你看我棒不?快夸我!】。
夏景昀松开谢胭脂,笑着拱手,“白公子实乃吾辈楷模,比山巅之雪莲不逊高洁,于奔腾之河汉不输气度,此番义举,必为佳话,为后世传颂!”
这种档次的吹捧,就连姜玉虎都受不了,何况白云边。
登时破功,微红着脸摆了摆手,“倒也没有那么夸张,一点小事,小事。”
“吕一和骆夫人也托我向你致谢,感谢白公子仗义援手!”
“义之所在,便是吾辈追求,不值一提!”
夏景昀高呼,“公子高义!”
白云边洋洋自得。
而后,一切安定,众人在一番担惊受怕和紧锣密鼓的忙碌后,自然摆上了酒菜,放松地吃了起来,欢笑声填满了整个房间。
此厢欢乐,十几里外的苏家坞,苏家却正处在许多年未曾有过的风雨飘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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