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思进面色苍白,夏景昀冷冷道:“案情既已查明,来人呀,将此獠绑了,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是!”
几声沉声呼喝,陈富贵领着几个护卫上前。
曹思进自知必死,便想要朝外逃蹿。
如此行径,再度印证了其罪行。
陈富贵冷哼一声,几手拳脚,便将自恃武力不俗的曹思进打倒。
“夏大人......唔!”
曹思进还想说什么,一块破布便堵住了他的嘴,而后将其五花大绑按跪在台上。
夏景昀站起身,面朝着众人,朗声道:“漕运,是诸位赖以为生的事业,也是朝廷转运钱粮的重要命脉之一,是值得我们共同守护的。没有了朝廷的支持,漕运便没了秩序,也不会有今日的繁盛;但同样,没有诸位的辛劳,朝廷也是无从下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在漕运一事上,朝廷和诸位,不是对立的,而是一体共生的两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存在哪一方能够永远压榨哪一方而独享好处的。”
“漕帮有长老有帮主,朝廷在楚宁县,也设有漕运主事,还有地方县令,诸位若有何疑难问题,可寻他们解决。本官身为钦差,亦是户部仓部司郎中,接下来的三日之内,诸位但有问题,皆可来此递上状子,或者亲来口述,本官不能为你们许诺别的,就许诺两件事,这三日之内,凡是摆在本官案头的状子,本官都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也希望这个答复,能够让你们满意!同时,漕帮先前之乱,只诛首恶,不追究旁人。”
“愿今后,朝廷和漕帮,能够一道,创造漕运的繁荣与安定!”
漫天的欢呼声如平地惊雷,久久不息。
夏景昀站在着欢呼声中,神色平静,待到声音渐渐平息,他沉声吩咐,“今日当中诸位之面,将恶贼就地正法,以首恶之血,祭奠在动乱中无辜丧生之灵!以首恶之命,警示后来野心之人!行刑!”
两名提前安排好的刽子手,走了出来。
分别站到了曹思进和元世坤的身后。
本已如行尸走肉的元世坤在发现被处斩的有自己之后,登时挣扎了起来,“夏......”
话未出口,快刀斩落,两颗人头落地。
而漕帮的大局,也在这两刀之下,彻底稳定。
“公子,您可真是厉害,这么快就把漕帮的事情解决了!”
回到县衙,陈富贵笑着开口,既是恭维,也带着几分货真价实的感慨。
刚来的时候,漕帮是个想想都棘手的庞然大物,而且内部乱作一团,明争暗斗,都发展到直接杀害长老之子的份儿上了。
而如今,随着五长老曹思进的死,四长老韩长言的反水,漕帮的局面直接被叶文和彻底拿住。
夏景昀坐镇当场,等着叶文和乘胜追击,当场拿下二长老,同时补选了两名信得过的心腹进入长老会之后,便起身离开,接下来的杀鸡小事,用不着他这柄倚天神剑了。
此刻听了陈富贵的话,夏景昀却微微摇了摇头,“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陈富贵疑惑道:“不对劲?”
“嗯。”夏景昀皱着眉头看着窗外,“我总感觉,萧凤山过于沉默安静了些,如果按照传言的说法,这可是一位实打实的枭雄人物,同样的年纪,他的功劳成就并不比我差,他不可能猜不出我来龙首州是要做什么,但是为什么我在楚宁县折腾了这么多事,他都没有出来阻止一下呢?”
陈富贵尝试着自己思考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其实也不能说是没有阻止吧,当日于家和叶家的联手,不就有那么多人发难么,事后不也查到那个什么狗屁丰德老头儿,就是受了萧家的请托。而且,按照元世坤的招供,他们是跟萧凤山有合作的,是不是他知道咱们抓了元世坤,心里忌惮,所以不敢动手了?”
夏景昀摇着头,“若他是这等心态,是决计成不了那般人物,也无力跟陛下隔空对峙十余年的。我现在就担心,他是不是在酝酿别的事情。罢了,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暂时不想了。今日好生休息一番,准备一下接下来的三日奋战吧!”
陈富贵笑着道:“我以前听师父说过,那些青天大老爷到了州郡任职,往往就是往堂上一坐,然后几日之内,便处置完了积压数年的案子,还都判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看来公子也是要成就这样一番后世佳话了。”
夏景昀矜持地摆了摆手,心里却也着实颇为期待。
但当第二日的晨光升起,他来到漕帮总舵,看着眼前的一幕,瞬间傻眼了。
只见总舵门外,挤着乌泱泱的人,两个提前安排好的书吏各自坐在一边,接受着帮众递上来的状子,中间还留着一个口子,让那些没有状子,想要亲自告状的人当面来说。
瞧见夏景昀,人群立刻欢呼起来,好一阵骚动的热闹。
等夏景昀坐入大堂,护卫便捧着一摞半人高的状子摆到了夏景昀的案头。
“公子,这是方才一个时辰的状子。”
夏景昀看得嘴角直抽抽,一个时辰就这么多?这特么是蟋蟀入洞房——草率了啊!
但大话已经喊出去了,就像自己约的人,行不行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两个时辰,夏景昀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全在接待那些没有状子的帮众,后来实在问得口干舌燥了,便又找了一个书吏来负责问话,整理成状子,陈富贵在一旁监督,自己只看状子就行。
但就是这样,也还是顶不住。
不是个人能力顶不住,一个上午下来,他感觉自己也依旧精力充沛,但问题是,状子一点没见减少,反而多了好几倍。
粗略估算一下效率,就这些东西,怕不是都得在这儿待十天半个月。
趁着吃饭的功夫,他快马溜回县衙,找到正在扒饭的白云边。
“好家伙,吃饭不等我!”
白云边白了他一眼,“漕帮连饭都管不起?”
夏景昀从桌上拿了个馒头咬了一口,“商量个事儿,去帮我看看状子,我答应他们三天之内处理完,现在越处理越多,都快堆不下了。”
白云边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夏景昀疑惑道:“怎么个意思?”
“来来来,你跟我来!”
白云边放下筷子,扯着夏景昀的胳膊就到了他的工房里,指着满满一桌子的状子,“你说你没事夸什么海口啊,坑了自己也就算了,把我也坑进去了。漕帮那事儿一出,都知道来了个青天大老爷,可得趁着这大老爷在的时候来递状子啊!”
白云边一阵阴阳怪气,“然后你现在还好意思喊我帮忙,问我要人吗?”
夏景昀摸了摸鼻子,旋即叹了口气,“没想到,地方政务已经糜烂如斯,民生已经凋敝如此啊。”
白云边也收敛了阴阳怪气,跟着一叹,“是啊,咱们也算走过些地方了,依然想不到挤压了如此多的不平之事,你说那些高坐庙堂的大人们能想到吗?”
夏景昀又问道:“你不是问你爹要了两个幕僚吗?怎么还没到呢?”
白云边摇着头,“谁知道呢,之前收到一封来信说从云梦州出发了,绕行中京城,经四象州那么过来,就是走你的仪仗走的那条大路,但琢磨着日子也早该到了,不知道咋回事,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放心吧,应该会没事的。”夏景昀安慰了一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那咱们就各自努力吧,辛苦辛苦,为老百姓做点事。”
说完夏景昀便走了出去,看着他的背影远去,白云边忽然一愣,不对啊,自己不是想骂他来着嘛,怎么最后就跟他一起唉声叹气,然后就这么放他走了?
而另一边,走出一截的夏景昀,看着手里的馒头,也无语一怔,怎么还真成了个每天吃馒头的了。
“公子,咱们现在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漕帮总舵。”
不过到了总舵,夏景昀却没立刻开始工作,而是先让人去请了叶文和。
这位漕帮帮主在昨日之事解决后,一面反思自己过往领导帮派的问题,一面看着眼下人人敬服的帮众,正是斗志满满的时刻,不过再怎么专注,也不敢在夏景昀的招呼下无动于衷,立刻颠颠地跑了过来。
“夏大人,您找我?”
夏景昀屏退左右,温和一笑,“叶帮主,你应该有向州城飞鸽传书的渠道吧?”
叶文和点了点头,“有,夏大人是想传信吗?”
夏景昀写下一张纸条,递给他,“立刻帮我把张字条送去州城,找到钦差仪仗下榻的住地,将其送予他们管事之人。”
叶文和没接,而是说了声大人稍等,然后快步跑回自己屋子,弄来工具,当着夏景昀的面将其卷成一小卷,用蜡密封好了,才敢离开。
夏景昀笑了笑,“这叶帮主是越来越有帮主范儿了。”
陈富贵在旁边笑着道:“经历了这么多事,要还没点警醒,可不是枉费了公子一番努力嘛!”
夏景昀笑了笑,他的信是送给苏炎炎的,目的是叫她来楚宁县。
第一是为了帮自己分担一下,以她自小历练的政务水平,等闲幕僚在她面前都是不够看的;
而第二个,则是夏景昀在纠结了一夜,始终摸不清萧凤山想法的情况下,决定改变原计划,不想让苏炎炎一个人留在州城,在萧凤山的眼皮子底下身处险地。
不过即使飞鸽传书再快,苏炎炎动身也是明日的事情,等到了怎么也得是两三日,在这之前,还得靠自己辛勤劳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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