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一步登天,这就叫一步登天!
半年前,不过一个举人。
三月前,区区一个状元。
如今,已是开国侯,中枢重臣,宠信之盛,冠绝一朝。
关键的是,他才不到二十一岁!
二十一岁的中枢重臣!
除了国朝早年那些来历练政务的皇子,还有谁有过这等殊荣?
但问题就在于,此刻站在广场上的百官,或者不在广场上的万民,竟然都觉得他没有德不配位。
历数他这一路走来的功绩,这一切还真都是他值得的!
甚至还有人觉得,竟然只是个侯爵?
这等泼天大功,怎么都该封个公爵啊!
越是这般想着,他们就越是心惊,二十一岁的夏景昀,竟然已经完全撑得起这一份泼天的富贵!
一颗注定闪耀在大夏政坛上的星星,在此刻彻底升空,让众人仰望。
若非此刻还在大典之上,怕是要有无数的大臣蜂拥恭贺了。
于是,一道道艳羡的目光悄然望向了站在文官队伍中间。
那个长身玉立其中,似乎不是那么显眼的年轻人,此刻是整个广场之上最亮的那颗星星。
这些目光之中,一道略带着几分阴冷和嘲讽的目光一闪而逝。
宁远伯站在队伍中,看着一脸坦然自若的夏景昀,又看了一眼上方正端坐龙椅的东方白,一边忍着一大早起来站到现在的疲惫和腹中饥饿,一边面似谦卑地在心头冷哼。
得意吧,张狂吧,你蹦跶不了多久了!
你们眼下也就三州之地,外加一个孤城中京,等着瞧吧!
别以为你们就稳了!
若是此番我能立下大功,或许承受这样的封赏的就是我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间,大典在一阵鼓鸣之后,终于宣告结束。
“建宁侯,恭喜了啊!”
“夏侯爷,此番殊勋,当之无愧啊!”
“夏大人,本王近日新得了几幅墨宝,您是世间大才又是书法大家,何日来赏鉴一番?”
看着众人一脸谦卑讨好地围着夏景昀,宁远伯冷哼一声,带着一丝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心思,大步朝外走去。
正在此时,一匹快马飞奔而至,在刚刚走出宫门的众人面前勒住,公孙敬从马上下来,看着夏景昀激动道:“公子,广陵州飞鸽传信,昨夜洞庭水师、龙首军奇袭金陵城,白云边白大人领着众将雨夜下金陵,斩广陵州牧项希远,如今金陵已得,广陵州全境传檄可定!”
围在夏景昀身旁的众人瞬间懵了,旋即狂喜起来,广陵若得,整个南方连成一片,龙首也可以和三州连起来,只要打通前往中京的路,中京就完全不是无援的孤城,而是一只伸出来的拳头了。
更关键的是,这一子落下,棋盘之上,形势竟陡然一变。
己方以前那些东一块西一块的地盘,如今瞬间变成了整个占据半壁江山和君臣大义,同时还拥有着其余各州无数支持者的势力,对天下任何一股力量,都拥有着绝对的优势。
甚至于说哪怕是汜水关破,叛军兵临城下,他们也可以有从云梦州而来的源源不断的支援,以及一条稳固的后路。
一片欣喜之中,宁远伯懵了,他呆呆地看着传信的公孙敬,脑海中回想着一个念头:假的,一定是假的。
就在这时,夏景昀忽然感觉到有谁在盯着他的后背,他忍不住回头一望,瞧见似乎是个勋贵,便微微一笑,旋即迈步离开。
宁远伯正满心惶恐,被这一眼看来,登时只觉魂飞魄散,他刚才是在笑吗?
他为什么会似笑非笑?
这笑容如此瘆人,是不是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盘算,所以,故意敲打我一下?
浑浑噩噩的宁远伯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府,他坐在府中的书房,咽了口口水,发觉双手在不自觉地颤抖着。
砰!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门被人一下子推开,宁远伯浑身一颤,只觉得腿间一股暖流悄然漫出。
好在那闯进来的,并非是前来拿他入狱的官兵,而是他的三弟。
“大哥!”
宁远伯强自镇定地坐着,“怎么?”
“襄阳那边传来消息,朝廷打下金陵城后,镇守襄阳的王继雄被部众所杀,部众开城投降,从云梦州到中京的路,通了。如今城中都传遍了!”
宁远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大哥,那咱们怎么办?”
宁远伯摆了摆手,“老三啊,此事容我好生思量,你且下去,有事我自会通知你。”
他的三弟看着大哥,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一跺脚,转身离开。
宁远伯缓缓起身,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又在府里转了一圈,看了看自己的正妻、嫡子,看了看自己的偌大家业,然后走回了书房。
坐在椅子上,他回想起夏景昀今日那似笑非笑的一眼,心头一颤,从掌心倒出一粒药丸,留恋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颤抖着放进了嘴里。
......
江安侯府,今夜也沉浸在一片祥和之中。
广陵州拿下,襄阳城投降,接连发生的两件事情瞬间将原本还有些担忧的局面瞬间扭转,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没有人觉得,眼下的朝廷会是一个朝不保夕的短命朝廷了。
人心一安,所有的事情就可以按部就班地推动起来了。
夏景昀也彻底放下了心头的担忧,开始全身心地规划起接下来的事情。
可惜苏元尚不在,少了个帮他参谋的。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开始畅想起苏老相公、赵老庄主、白云边、苏元尚等人回京之后,大家在这个局面之下相见的欢乐和欣喜。
还有炎炎和阿璃,说起来,这大婚之期是不是也快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间,房门被人轻轻敲响,胭脂迈步走了进来,看向夏景昀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拜和爱意,“公子。”
夏景昀招了招手,让胭脂坐在他的身旁。
胭脂按着他的手,“公子,让我把话先说完。”
莫名被说得有些猴急的夏景昀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怎么了?”
“方才下面传信说,宁远伯在府中服药自尽了。”
夏景昀眨了眨眼睛,“宁远伯,谁啊?为啥这么想不开?”
胭脂微红着脸,声音里都带着几分喘息,“不知道,我们查了一下,也没什么行动。而且就他现在的能耐,也做不出什么坏事,也不知道为啥。”
“那就不管他了。让朝廷按照惯例办就是。”
夏景昀悠悠道:“如今的问题,就只剩下吕如松和萧凤山的事情,以及天下各处的叛乱了,大局就快安定了。”
胭脂耳根子通红,公子你说这些这么严肃的事情的时候,手能不能老实点?
缓缓飘落的枫叶像思念,挽回要赶在冬天来之前。
蹄声踏过炊烟,一支五百人的骑兵队伍来到了汜水关前。
看着城头上,那一面旗帜上硕大的【岳】字,萧凤山的心里一沉。
紧赶慢赶,夏景昀终究是没犯这等低级错误,将汜水关这座天下雄关拱手让出。
他挥了挥手,身旁副将上前,沉声喝道:“我等乃是龙首州官兵,前往中京受封,速速开关!”
砰!
城墙上,一支羽箭激射而出,钉在他马前两丈。
城头上传来一声冷喝,“再往前,此箭无情!”
萧凤山沉默地看着城墙上的守军将领,拨转马头,“后退五里休整!等待后援,斥候警戒!”
看着那支骑兵退走,城墙上的岳平武也是长长松了口气。
人的名,树的影,萧凤山文武双全的名头,可半点不假,他岳平武自认不过是中人之姿,虽然有天下雄关倚靠,但真打起来总是有输的可能,能够让对方知难而退,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来之前,夏景昀就曾当面叮嘱过他,虽然将领身处战场自有临机应变之权,但此番驻守,还是要以拒敌为先,不求他杀伤多少敌军,只要守住汜水关,那就是大功一件!
于是,哪怕他看着这支人数并不算多的队伍退走,他也没有任何想要借着城中兵马,吃掉这一小支队伍的想法。
萧凤山慢慢地带着队伍走了一段,看着身后全然没有追击意图的关隘,长叹一声,提高马速,朝着剩余骑兵接应的地方赶去。
到了晚上,英国公的先头队伍也到了。
军帐之中,两个男人相对而坐。
离开时,他们一个是权倾朝野的皇帝亲舅,朝中副相;
一个是勋贵之首,军权最盛,隐约的权臣。
如今重逢,他们是贼吕如松,贼萧凤山。
权势只剩下了身后的兵马,而支撑他们奋斗的未来都已经被中京城的那或贼人抓到了手中。
“萧三郎,计将安出?”
遭此一变,英国公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虽还不至于颓废,但缺少了权势的滋养,那股暮气还是压不住地从身体和姿态中散发出来。
萧凤山虽然依旧沉稳如山,但原本那股锐气也已经消失不少,又回到了当初在龙首州时,如沉默顽石一般的样子。
他并未直接开口,而是问道:“依英国公之见,该作何打算?”
英国公看了他一眼,“今时今日,你我还要防备?”
萧凤山摇头,“正是不要防备,我才想先听听英国公的想法,再想想我原本的想法有何疏漏,因为我觉得,在这些事情上面,我应该比你强些。”
英国公默默抿了抿嘴,好像还是虚伪的客套话好听些。
但这会儿也不是矫情的时候,他沉吟一下,开口道:“依老夫之见,上策乃是回退入狼牙州,以狼牙、九河、白壤三州为根基,聚拢河北义士以为大业之基,与朝廷分庭抗礼,再图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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