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权的威压,让耶律休生生忍住了对太后的亵渎。
一旁的亲兵开口道:“将军,镇南关已丢,咱们撤吧,别把耶律八部的精锐全部埋葬在这儿了!”
耶律休仰头一叹,脑海中掠过陛下雷霆震怒的脸,掠过耶律八部共主耶律石私底下对他说的那些话,最终竟想起了姜玉虎方才阵前的高喊。
“我领本部断后,你带人先撤!”
“将军,我来断后,你先撤吧!”
耶律休沉声道:“这是军令!我先撤了,控鹤军能活得下来几个!”
控鹤军开始缓缓后撤,姜玉虎眯眼一哼,“金剑成,你亲领五千骑,亲自“护送”控鹤军离开,一百里后返回。其余人,跟我来,我们去送送镇南王!待与追杀虎豹骑的徐振山合兵之后,再来接应。”
说完,无当军在层层军令之下很快分做两队,姜玉虎亲自领着五千骑兵,直追镇南王的中军所在。
而金剑成则同样追杀起了撤退离开的控鹤军,虽然对方撤退有序,但金剑成也不冒进,炖刀子割肉,沿路愉快地收割着首级。
镇南王在军阵之中,快速地挥动着马鞭,此刻的他,还来不及想此战之后,即将面临什么。
但他知道,如果他不抓紧逃,这一次,自己的头颅恐怕就是姜玉虎不世之功王冠上最耀眼的明珠。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紧追而来的无当军,心头滴着血泪。
如果还能掌军,打死也不来南面了!
......
青川关前,不多时,便恢复了寂静。
昨夜至今的厮杀,和方才的混战,就仿如一场狂风,风过之后,留下满地狼藉。
但城头的应如龙知道,这场注定席卷两国的狂风,才刚刚吹起!
远处的南面,前冲的队伍缓缓停下,无当军骑兵一个校尉勒马,朝着身旁一位穿着铠甲的男子拱手道:“大局已定,此番有劳郑太守了。”
那男子脱下头盔,豪迈地笑着道:“本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能够亲眼见证一场如此惊人的大战,大胜,乃是三生有幸之事,管校尉言重了!”
“郑大人此言差矣!”那无当军校尉面带笑意,“您这可不是亲眼见证,您是亲身参与!若无您和您治下子民的配合,我们这区区一千骑兵,如何能在这关键时刻吓跑北梁大军呢!”
郑太守一愣,旋即哈哈一笑,“如此倒是本官贪功了啊!”
“没有,但凡知兵之人皆知郑大人之功。您放心,待此间事了,我一定禀明公子,也将据实上报朝廷!”
军功难得,想到朝廷可能的封赏,郑太守也难免心头一团火热,觉得不枉自己一番筹谋,风餐露宿几日了,当即拱手,“如此便多谢安国郡王和管校尉了。”
“您客气!那我等便先回城了,大战之后,城中诸事繁多,地方狭小难以接待,就委屈郑大人及诸位壮士了!”
“您才是客气,军务要紧!”
管校尉拎着一千无当军朝前冲出数十步,而后齐齐下马,朝着身后的文官和普通百姓们,齐齐一躬。
身后的郑太守和众人也都齐齐郑重回礼。
在这草原风沙之中,上演着感人的一幕。
他们是他们浴血奋战的意义,而他们亦不曾辜负他们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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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一只飞鸽振翅,才刚飞入昨夜举办完雨燕州大捷庆功晚宴的中京城。
巨石入水,一片沸腾。
中京城,皇极殿。
昨夜的欢歌似乎在耳畔响着,舞女曼妙动人的舞姿好似还在眼前,朝臣们的呼吸中犹带着酒气,和炭炉中散发的热气纠缠交织。
明明是朝会,却仿佛让人仿佛又置身在昨夜的宴会之上。
当着北梁使者的面,庆祝大夏对北梁的胜利,关键对面还只能哑巴吃黄连,那种畅快,是如今朝堂之上的许多臣子都未曾体会过的快意。
例行的朝会在欢快的氛围中结束,众人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大殿,去往了各自的工作岗位。
中枢小院之中,重臣也在各忙各的。
上午的议事之后,夏景昀和卫远志、李天风一起用过了午饭,缓缓散步消食。
卫远志开口问道:“高阳,看你这两日眉宇之间多有忧色,可是有什么心事?”
夏景昀笑了笑,却没直接回答,“卫老、云起兄,若是要派人驻守龙城,你们觉得何人能行,当从何处调兵为宜?”
李天风想了想,“岳平武如今正领兵在雁原州剿匪,他应该......”
卫远志却忽然压低了声音,神色带着几分忧虑,“你是担心北梁还有后手?”
夏景昀轻声道:“素闻北梁皇帝雄才大略,如今一统草原已有数年,先前我大夏朝局安稳,加之忌惮老军神的威名,不敢有所动作,如今这等机会,他不做点什么,似乎配不上他的名声啊!”
李天风也反应过来,闻言沉默片刻,“但是,有安国郡王在啊!”
卫远志的脸上也挂起几分忧色,他早年在兵部当过职,后来又执掌户部,对军务并不算是陌生,“安国郡王也不是神仙,无当军毕竟只有三万人。加上青川关和雁回关的步兵、民夫等,满打满算也就五万人不到。梁帝若真的有那个魄力,能凑出一二十万大军南下,怕是也难。”
李天风抿着嘴,“关键还是咱们没人啊!各州平叛捷报频传,如今正是关键时刻,这北梁人也真会挑时候。”
“咱们兵员充足的时候,北梁也不敢来啊!”
卫远志叹了口气,抬头便瞧见一个兵部尚书沈盛文急匆匆地跑过来。
“柳大人,何事慌张啊?”
“三位相公,出大事了!”
片刻之后,中枢小院,中枢大臣们神色凝重地站在桌子旁,听着兵部尚书的禀报。
“北梁先是由镇守烈阳关的三万虎豹骑率先夜袭无当军军营,无当军虽然提前设伏,赢了一阵,但是虎豹骑人数太多,无当军在小胜一场之后,只好放弃大营,退守两关。而后北梁镇南王亲自领着五万多雪龙骑,将雁回关彻底围困。”
御史大夫严颂文焦急道:“安国郡王呢?”
“情报中并没有提到安国郡王的消息。”
副相杨维光又问道:“还有别的消息吗?”
“暂时没了,但想来战事一起,便会有消息陆续传来。”
丞相万文弼缓缓道:“诸位,北梁出动十万大军,比起在雨燕州的声势更大,一起入宫向太后和陛下汇报吧。”
严颂文忽然道:“沈尚书与我们一道吧,户部......”
他看了一眼夏景昀,户部尚书就在这儿,也不用另外喊了。
万文弼点了点头,率先朝外走去。
卫远志和李天风都看了一眼夏景昀,夏景昀微微摇头示意无妨,便也跟着一起出了小院。
乾元殿中,听了臣僚的禀报,德妃和东方白的面色肉眼可见地变了变。
这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也算是臣子和皇权的一点暗自博弈。
他们本可以提前让人来禀告,然后再慢慢来见到调整好了心态的皇帝,但是他们需要用这样的手段,需要瞧见陛下有血有肉的情绪,来提醒自己,眼前的人也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鲜活的普通人,从而让自己心头的畏惧减轻些。
夏景昀对此也没什么办法,同时他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一闪而逝的慌乱过后,德妃迅速调整了心态,开口问道:“北梁大军压境,犯我疆土,诸位卿家有何良策?”
都是中枢重臣,自然没有谁说什么迂腐的套话,李天风出列道:“为今之计,是我朝兵员不足,难以派出援兵。需得想方设法凑足援兵,支援两关。两关若失,对局势之影响就太大了。”
杨维光跟着出列,“北梁人狼子野心,趁我朝中大乱之时,先是在雨燕州生事,将朝廷所有剩余能用之兵牵制,继而兵出烈阳关,犯我疆域。无当军虽强,安国郡王虽勇,但若北梁倾国而来,恐亦是有所不敌。梁帝此举,堪称打在了我们的七寸之上。若青川、雁回二关有失,则雁原州州城龙城震荡,龙城若失,则中京与关中俱惊,论其后患,犹在雨燕州大变之上!”
严颂文板着脸站了出来,“太后,陛下,微臣有罪。”
众人一愣,严颂文开口道:“御史中丞白云边,奉命陪同北梁使臣,却囿于口舌之争,只徒一时意气,未能探明北梁之真实目的,以至于事起突然,我等全无防备,臣统领御史台,亦有责任,请太后及陛下降罪。”
众人暗自咋舌,严大人这是真急了啊,都要这么公然地打压白大人了。
卫远志看了一眼夏景昀,夏景昀低眉顺目,仿如没听见,他犹豫一下,正要开口,万文弼却率先开口道:“严大人此言差矣,此事乃是中枢共定之策,岂只一人之责。更何况,依照老夫所见,此等大事,只恐那位北梁世子亦无从知晓其中内情,不过是个牵制我等注意之幌子罢了。”
严颂文定定地看着这几日与他之间已渐成同盟的万文弼,仿佛在问,你到底哪头的?
卫远志这时候才开口道:“当前燃眉之急,乃是如何防范北梁之攻势,迅速发兵救援青川、雁回二关,以安大局。”
李天风立刻附和,“不错,依臣之见,立刻调岳平武率兵援助,以解青川、雁回二关。”
“不可!”一直沉默的兵部尚书忽然开口,“太后、陛下,依臣之见,当令岳将军立刻进驻雁原州城龙城,接管城防,营造防御工事,以抵挡北梁大军入侵。至于两关前线,安国郡王当自有安排,若他胜则自然一切无事,若他败则固守龙城,亦不让胡马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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