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岩猛的一推桌子,退后了两步。
桌子被他推得一晃,烛台摇晃了几下,倒在桌上,烛光顿时熄灭了。
整个房间里,瞬时黑了下来。
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平铺在桌面上的画,画中那个少女,仿佛从画中立了起来。
她立在桌上,跟黑夜近乎融为了一体。
但林岩分明看到,她在望着他。
她望着他,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冲他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林岩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的漆黑,一颗心怦怦直跳。
他这时全都明白了。
他明白了,他为什么看着这个少女的脸庞感觉熟悉了。
因为她,跟他,长相至少有三分相似!
而她抹脖子的动作,几乎已经是明示了。
画上的少女,正是他的亲姐姐——
吴青!
她,怎么会到了这幅画里?
这副寿星图,究竟是什么东西?
林岩按捺住激荡的心,取出打火机,点燃。
火光驱散了黑暗,那立在桌面画上的黑影,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打火机的火光只能照亮一小片范围,房间里其它地方,仍旧是一片黑暗。
浓墨的黑,包裹着中间的一团火光。
林岩定了定神,手举着打火机,重新走向桌子。
他扶起桌上的烛台,将倒在桌上的蜡烛也拿起来,重新插回烛台上,点燃。
火光登时又亮了些。
林岩扭转头,再度向画看去。
画上的少女,依然只露着半个身子。她的右臂垂下,露在外面的一只眼睛炯炯的望着林岩。
一切如旧,刚刚那诡异的一幕,仿佛只是林岩自己的幻觉。
但林岩明白,那绝不是幻觉。
此时他已经确认了,画中的少女,正是吴青无疑!
想到这里,林岩又看向其他四个孩子。
这四个人,林岩都不曾见过。但现在看起来,却莫名的有种熟悉的感觉。
其他四个大小不一的孩子,不用说,正是他的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
他们先与吴言吴青姐弟被腌在了坛子里,但不幸的是,他们中途都死了,没有长成。
那么,他们大小不一的年龄,就很好解释了。
因为他们是在不同年龄死去的。
最小的五六岁就死了,大些的也不过活到了十岁。
画上画的,是他们死时的模样。
他们五个,当真是被画到画上的吗?
还是说……画上这五个孩子,其实是他们死后的阴魂?
这时,林岩的脑海中,想起了管家的话:
“老爷经常在深夜,一个人来到密室看这幅画,一看就是一两个时辰。”
管家以为,吴铁镛是不知道这幅画的秘密,所以才经常半夜一个人去密室研究。
现在林岩明白了。
吴铁镛看的不是画,而是被他虐死的几个孩子!
如果林岩的推测正确,画上的“五个”孩子,当真是他们的阴魂的话——
那么他们显然不会凭空自己钻入画中去。
这一切——
都是吴铁镛干的。
想到这里,林岩有些不寒而栗。
这吴铁镛,生前把孩子关在坛子里,放到阴暗的地下室,培养子养魔。
就连他们死后,还要把他们的阴魂囚禁在这样一幅画里,关在阴暗不见天日的密室中。
自己还经常一个人在深夜偷偷的去看。
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可惜,吴铁镛已经死了,无法回答他了。
不过转念一想,幸亏林岩用加特林铁雨直接干掉了吴铁镛。不然的话,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事。
不过眼下,这幅画该如何处理?
林岩又盯着吴青看了一会,而她的眼神仿佛凝固住了一般,再也没有任何变化,好像真的只是一幅画。
看了好大一会后,林岩叹了口气,才将画收了起来。
……
安庆城。
城门即将关闭时,一行人匆匆进入城内。
这行人约莫有二十人,个个体型膘壮,身着红衣,一进门,就立刻引起了关注。
一行人进城之后,直奔吴府而去。
此时的吴府,仍旧是一片狼藉。
吴府的家主昨夜惨死,只剩下三位如夫人。
此时,二夫人和三夫人正在哭哭啼啼的,向着身穿清廷官差服饰的人哭诉着。
然而两人哭诉了半天,昨夜究竟是谁在府内行凶,却是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一行红衣人昂首阔步走进门来。
府衙的捕快看见,立刻上前询问:“什么人?”
问话的同时,也向二夫人和三夫人看去,目光中带着询问之色,显然以为来人会是她们家的亲眷。
二夫人和三夫人看到这些人,脸色顿时一变。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摇了摇头,道:“我们不认识他们,快把他们赶走。”
众捕快见了,立刻迎上前去,道:“来人止步,报上姓名和来历。”
众红衣大汉一句话都没说,后人的面人仍旧抬着轿子往前走,前面的大汉则上前拦住捕快。
捕快见众人竟然要硬闯,登时来劲了,立刻抽出了腰刀,拿出了锁链。
而另外一些身穿民服的民壮,看到这些红衣人时,脸上早已生出了畏惧之心,这时一个个都缩在后面。
众红衣大汉跟捕快撞在一起,同时伸出手去,一手扼住了捕快的脖子,用力一扭,只听“咔吧”一声响,七个捕快,同时被扭断了脖子,倒在地上。
其余的官差见状,脸色齐刷刷的一变。
红衣大汉冷眼望着他们,道:“识相的,立刻都滚出去。”
这时,民壮里一个头头模样的男人走到剩下的两个官差身前,低声耳语道:“他们是弥勒教。”
两个官差听了,脸色同时一变,转身就往外走。
其余民壮见此,全都跟了上去,灰溜溜得走出门去。
“哎,你们……你们别走啊……”
二夫人和三夫人见此,顿时大急。
然而,当红衣大汉冰冷的目光扫视到两人脸上时,两个人脸色瞬间一变,同时低下了头,闭上了嘴。
红衣大汉解决完官差,抬着轿子,轻车熟路得径直往后院走去。
后院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一路上,倒是看到不少尸体。
这些尸体,身上都穿着朝廷的兵服,前胸和后背都写着“巡兵”两个字,正是昨夜第一批赶到的巡防营的兵勇。
他们的死状,都十分奇特。
这些尸体,一个个的四肢都又细又长,趴在地上时,还都摆出一个诡异的动作。
看起来,倒不像是尸体,而像是一个个倒地的罗汉松。
然而,这些尸体的头颅,全都不见了。
红衣大汉看到这诡异的一幕,登时顿住了脚步。
其中一人走到轿子前,掀开轿帘,冲里面问道:“法师,您看……”
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纱的龙法师正坐在轿子里。
她朝外面的尸体扫了一眼,冷冷地道:“这家伙,又回来了。别管他们。”
“是。”
众红衣大汉听了,抬着轿子,继续向前走。
一直来到,后院池塘边的正堂。
堂屋内外,此刻仍旧是一片狼藉。
门窗一片残破,上面遍布枪眼,地上倒满了肢体残缺的尸体。
看到这一幕,就连这些红衣大汉,脸色也是一变。
轿子落下,龙法师从轿中走出来,扫视了一眼现场,顿时皱起眉头,道:“什么枪,竟如此厉害?”
众红衣人见法师没有别的吩咐,立刻四下搜寻起来。
少倾,便有进入屋子里的人喊道:“发现吴铁镛的尸体。”
随后又有人喊道:“这……这些碎肉……这……像是阿狸姑娘的衣服……”
听到“阿狸”两个字,龙法师眉尖顿时一挑,一个箭步,便冲进屋内。
屋内,靠门一侧的墙壁上,倒着整整一排身穿红衣的尸体。
每一具尸体的身上,都不下十余个弹孔。
正堂前,吴铁镛的尸体也倒在地上,同样满身枪眼。
而在屋子正中,则是一片残肢碎肉。
黑色的乱发,碎裂的脑壳,两截带着手的断臂。
看起来唯一完整的,就是仍旧跟腰连在一起的一双修长的腿。
看到这一幕,龙法师的脸色,怵然一变。
她蹲下身子,就蹲在阿狸的碎肉上,然后拿起一只胳膊,喃喃自语般地道:“阿狸,待会一定告诉师父,究竟是谁,敢把你弄成这副模样……”
“不管是谁,师父向你保证,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这时,站在龙法师身后的一个红衣大汉,从怀里取出一卷画轴。
他将画轴展开,画上,竟然是一副寿星图。
不过,这张画像上,只有老寿星孤零零的一人,没有一个孩童。
红衣大汉双手捧着寿星图,将其捧到龙法师面前,道:“法师……”
龙法师看了一眼寿星图,点了点头,道:“挂上吧,我亲自为阿狸收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