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带着人手,在杏花胡同里将二老爷林乐宏堵了个正着。
这会把人带进了林礼的院子,下人们全立在屋檐下,远远的看着。
林乐宏跪在地上,吓得浑身瘫软,连求情的话也不敢说。
右边那个外室,没有众人想的那么美艳,不过是副柔柔弱弱的清丽相貌。
此刻也是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倒是那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泉水般的眼睛上一圈乌黑闪亮的长睫毛,眨动之间透着一股聪明伶俐。
她虽跪着,身子却挺的笔直,目光里透着些艳慕,扫视着这碧瓦朱檐。
有那胆大的多看了几眼,忍不住的嘀咕:“那个女人怎么这么面熟?”
旁边人听见了,也忍不住瞅了几眼,吓得赶紧捂住了那人的嘴巴。
乖乖,这可热闹了。
林嫣进来时,正好听见门口这两个人的动静,嘴角扯了扯。
她眼风扫也没扫地上的人,直接路过跪在院中央的林乐宏和那外室,无视直愣愣盯着她瞅的女孩,向着廊下面色阴沉的林礼走去。
林礼心里明白这个是来看乐子的,赶是赶不走,索性懒得去理会。
林嫣犹豫了犹豫,觉得还是给祖父一个面子,毕竟还要一个屋檐下过日子呢。
她阻止了正准备在廊下林礼身边摆小板凳的暗香,领着几个丫鬟进了书房旁边那个小休息室。
这是林大的地方,靠窗有个榻,正好观察院子里的一切。
林大眼睁睁看着林嫣带着几个丫鬟进了自己的地盘,嘴角抽了抽没敢说话。
国公爷都不阻止,他一个下人还是不要强出头的好。
小屋子里摆瓜子的摆瓜子,沏茶的沏茶,清理坐榻的清理坐榻,分工明细秩序井然。
刚收拾利索,外面好戏就开锣了。
万恶女配、当家主母杨氏扶着安兰面色苍白,跌跌撞撞的进了国公爷的大院子,一看地上跪着的人差一点晕了过去。
林嫣咋舌,对左右说:“瞧见没有,二伯母也是个唱戏的高手。”
外室小白莲?
不可怕!
主母不也是一样满腹的委屈,弱的站都站不住,一进门就先博取公爹的支持和同情。
精彩!
“公公,是媳妇不好,让二老爷惹了这种丑事,请公公惩戒!”杨氏挣扎着走到院中央,扑通跪在林乐宏左边。
冷硬的地砖咯的疼不疼?林嫣脸上小肉颤了颤。
对自己这么狠,二伯母不简单呀。
林礼口气果然软了下去:“同你什么关系?快扶你家夫人起来!”
安兰红着眼睛劝杨氏:“夫人,早上您就晕了一次,大夫交代要静养。国公爷不怪罪您,赶紧的起来吧。”
林礼听了,对林乐宏更加生气:“畜生!家里有贤妻操持家务,你倒在外面风流快活!来人,家法伺候!”
“姑娘,家法是什么?”疏影问了一句。
林嫣翻了个白眼:“闭上你的嘴!”
这正看的精彩,冷不丁身边一个人问你剧情,太出戏了!
疏影赶忙闭上了嘴巴,上赶着给林嫣倒了杯热茶奉上后,躲在一角继续往外瞧。
两个小厮拿着狼牙棒颤颤悠悠的递给林礼,杨氏已经被安兰扶着站起身。
林乐宏跪在地上正哭诉:“父亲饶命!安心原就是伺候儿子的丫鬟,是这个妒妇容不下她才给赶了出去。儿子只不过将她安置在外面,身契还在咱们家!”
既然是签了身契的,那自然算不得外室。
林礼没有想到这一层,愣了愣,目光转向杨氏询问。
杨氏心惊,这才回头打量跪在林乐宏身边的那个女人。
这一看不打紧,那个叫安心的女人抬头冲着她点点头,笑了一下。
大热的天就像进了冰窟,杨氏从脚到头一身冰冷。
这怎么可能?
“她…”杨氏抬手指向安心,脸色苍白,一副见鬼的模样。
“她不是死了吗?”林乐宏刚喊了一嗓子,倒把胆气儿喊出来了。
此刻他怒视杨氏,扬声说道:“夫人是不是想问她不是死了吗?老天有眼,那碗毒药没毒死她,只毒哑了她的嗓子!”
林乐宏转向一脸不解的林礼,解释了来龙去脉。
原来安心也是杨氏陪嫁的丫鬟,因为长的有些姿色,给开了脸放在屋里。
那一年杨氏怀了林娴,吃不好睡不好,挺着个大肚子倒瘦了十几斤。
她指使安心做了道清淡的点心,谁知道吃了后上吐下泻差一点小产。
后来查出是安心在点心里放了东西,意图谋害主母。
杨氏断了她手筋,喂了毒药,扔了出去。
本以为死掉多年的人,如今却以丈夫外室的身份重新回来。
杨氏不敢去看安心的眼睛,对林乐宏的控诉也充耳不闻,她靠在安兰怀里,浑身抖个不停。
林乐宏又一指那个女孩子:“幸亏儿子赶回来的及时,安心肚子里还怀着个孩子。我的娆儿差一点就看不见这个人世。”
“父亲,是这个妒妇嫉妒我对安心的宠爱,怕她给我生个孩子,这才设计痛下毒手。差一点一尸两命呀!父亲,您当真为了这个不贤的妒妇,打杀儿子吗?”
林礼神情莫测,扶着胡子阴晴不定。
安兰看不过,大着胆子说了句:“国公爷,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您看在眼里。容奴婢说句斗胆的话,二老爷口口声声说是夫人设局陷害,安心就算得了二老爷的青眼,左右不过是个通房,二夫人早有个长子傍身,难道嫉妒个通房生的庶子去不成?”
话一出口,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杨氏狠狠掐了下安兰的手掌心。
这个蠢货,说的是什么话!
国公爷当年就因为一个通房才多年不娶,先整出了两个庶子。
后来迫于舆论压力娶了沈氏,没几年也是把原配逼到庄子上去了。
府里长房、二房,全是通房所出的庶子。
林礼,可是宠妾灭妻的模范!
安兰这话,不但驳的是林乐宏,打的还是林礼的脸。
林礼果然面色不好起来,却又无法发作,身后更有一双眼睛盯的他背部灼热。
通房,庶子。
这两个词在信国公府简直成了避讳。
如今却因为次子林乐宏的有样学样,被一个小丫鬟红口白牙的说了出来,句句扎心。
林礼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却哭不得怒不得动不得。
院子里陷入一种寂静的可怕的尴尬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小女孩林娆跪的累了,开口打破了沉默:“孙女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