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再说些什么话来惹恼他,我拉着他的袖子道:“这屋子睡不成了,换间吧。”
“不用,我睡惯了。”
他简单的一句话让我发愁,他睡惯了这里可现在屋里哪还有床在?
“我去屋顶。”他说完迈开步子出了屋子,将我一人丢在房中。
长长叹了口气,出了屋子我奔着那四个妖怪走去。
“怎么?”北姬小声道。
“他不肯去别的屋睡。”我低声回道。
拍拍我的肩头,北姬说道,“没事,你先去我房间待会。”闻言,慢慢走进北姬的屋子里,却也没闲着,动手泡着雪山菊,想着一会叫泷司下来喝喝热茶。没有别的念头我如此思量,夜晚房檐上凉,只想他能喝到一杯热茶。
茶泡好了,北姬也进来叫我了,“屋子收拾好了。”
嗯?收拾好了?对了,他们是妖怪,收拾屋子这种事对我来说是费劲些,对他们来说却未必如此。
“房间里的桌子、床是没办法弄的,碎的没办法收拾,先把旁边那屋子里的桌子、床移过去了。”
“好。”点点头,我将泡好的茶壶放进食盒里跟北姬说道:“那我过去了,你也跟尤疑他们说声,明天开始不用再挂旗子算命了,多往王宫、镇远侯府跑跑探探那里面的动静,还有滁州大营也要去看看。”
“这些事你只管交给我们就是。”北姬答的痛快利索,我也就拎着食盒向着我们那边走回,“泷司,”叫着屋檐上躺着的他,我喊道:“下来,回屋睡觉了。”
推门进屋,灯火依然还是亮着的,那红影也是飞快地飘进屋里。
走到桌子旁放好茶壶,倒上茶水摆好糕点,我招呼他过来吃,自己则走到床边帮他整理床褥。
“你不吃么?”低哑的声音问道,我手上的动作稍稍一缓回道,“我在公主那里吃过了。”
再无话,整理好床褥的我坐在床沿上看着泷司,只觉得那身影怎么看怎么孤寂。
四百年,千景待在妖物的气泡里,一百年,泷司待在苍琦皇宫的地底下,那种孤寂,并不是我用想就能体会到的。
看着那身影站起来,向着床这边走来,我忙起身看着他。他走到床前停住,眼睛看着床褥不说话,我只好伸手褪着他的外衣。
将外衣挂好,回身看到他已上床,正慢慢躺下,这才安心。走过去坐在床沿上,就对上他淡然的眼,我伸出手将手指递给他,他看着我的手指慢慢伸手握住,放进口中。
微疼,而后便是他喉间一下一下缓缓的蠕动。
五月五,这之前你能长出多少鳞片呢?
泷司不会知道我的心思,这天底下,只有我自己清楚五月五我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杀了巨蛟,正国神之名,扬国主之威。
不知不觉中他的眼睛合上了,喉间也不再动,只是手却没有松开......
这便睡着了?手指轻轻从他的口中滑出,再从他的手掌中取出,站起身才发现他的掌心跟溯月一般,好暖。
悄悄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我出了屋子寻了苏魉走去,身子靠着它,它甩了下头趴低头颅,想来也是喜欢上了我这几夜的依靠,这夜,它并不孤独,始终有我陪着它。
暖暖的,身后暖暖的,可是心里总觉得缺了什么,眼睛向着夜空中看去,就看到了那轮月,想起了溯月。
我家中真有三个龙神么?或许只是我异想天开自作多情,龙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思虑万千。
早晨,北姬叫醒了我,嘴里一个劲地喊着:“赶紧起来,赶紧起来。”
我嘟囔道:“不是说了今天不开门么。”
“宫里派人来了,招你入宫算卦。”
“这么早?让我再睡会。”重新合眼我说道:“想来是公主的人吧,跟他们说,就说我带着弟子出去做法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这么说?”
“就这么说。”
安然地靠着苏魉躺的舒坦,苏魉身上那股暖意就如同龙身上的香气,让人无法抗拒,实在是一种享受,眼睛闭上还没一会,北姬又来喊我,“快醒醒,醒醒。”
“不是说了今天不开门。”
“不是公主的人,是她老子的人。”
眼睛一下子睁开人彻底醒了。这么快么!直起身子坐着发愣,脑子里还晕乎乎的,却也知道时间是耽搁不得的。
五月五,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若是不尽快弄妥当汨罗这边的事情,那么五月五我们只能任由巨蛟宰割了。
一番收拾,确定不会露了行藏,我向着泷司那边走去,推门进屋,就见他闷闷不乐地坐在椅子上。
刚到这里的头一天,他还知道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呢,这分明就是还没消气。
“泷司。”走到他的身边我轻轻叫他,“走了。”
他起身就要向着门外走去,我一把拉住他,“我们要去宫里。”
泷司停住脚步,既没转身也没回头更没说话。
“我出来后,你找的见我吧?”我轻声问道,伸长脖子向着他身前看去,想看看他此刻是什么神情。
他依然是不怒不笑,只回了一个简单的“嗯。”
房门已敞开,那红影一闪不知去了哪里,我的心却是悬的没有着落,生怕泷司又会哪里不痛快回去东海。
老实说,昨夜他那句话真的是吓到我了,即便是这一刻想想那话,都是心绪不安。
东海,他现在身子没有恢复,想要回去东海是自找苦吃,可是有朝一日他若身体好了,回去东海不是很平常的事么?可为什么昨夜那两个字即使现在回忆起来都如同是在黑暗的沙底,让我觉得这两个字是没有任何希望的存在,是因为我自己明白他若去了那里我便再无法见到他么?
我还是喜欢那个在蕖游阁院子里晒着太阳的国神,喜欢在伯海边跟着我们吃烤鱼,抵不住我耍赖唤来鲛人的龙神,喜欢那个一言不合就将我从窗子里丢出去的男人。
不要回东海呀,回去那里我还怎么见得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