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不用怕。”
他轻轻说。
低吼的海浪竟没有盖住这句话,让它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我的耳朵。
“你们会走吗?会离开我吗?”
他没有回答我,我觉得鼻子很酸,伏在他肩上的头微微转了下就想离开,感觉他的脸随即贴了过来,抬起一只手将我的头轻轻按回。
“你冷不冷?”
这话让我心如刀割。
他不肯回答我那句话,我明明已经很难受了,他却偏偏还要岔开话题,说这种让人温暖依恋的话。
伸手,慢慢推开他,月光下我看着这张离我很近的脸。
我们真的没遇见过吗?
没有,从没有,我只有慈庙那一小块地方安身,我再没去过别的地方,可是,溯月你为什么要对青痕说那样的话?还要做这样的事,让我觉得无比温暖......明明这些事情在你们离开后都是残忍到能挖心的回忆。
我看着他,看着那双眼睛,我努力想开口问出我的疑惑,到头来却是手轻轻地将他推开。
起身,我离开马车走到一旁,找了个地方坐下倾听着海浪的声音。
如果能睡着该多好,就不会遇到刚才的事,就不会有这种麻烦,为什么我睡不着?云上!我睁开眼,数着天上的星星,一直数一直数,直到它们渐渐消失......
哪里不对,哪里不对......这世间千百万的人,溯月却在我面前敞开了怀抱,那双臂膀绝不会对一个无缘无故的人张开。
对,无缘,无故......那么缘在哪里,故在哪里......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总算熬到了黎明,我大睁的眼睛没一点疲累。
看着灰暗的天幕被轻轻撕开一角,涌出些黄色、红色的云彩,慢慢地舒展或卷或平的身姿,渐渐地散开,将整个天空染成一道道一缕缕或红或黄的颜色,格外美丽,海面也再不是黑色,随着一轮红日探出,海面上波澜壮阔。
向着海滩走去,再没有夜里的抑郁与不安,这海已美的足够我慢慢欣赏。
车厢那边传来响声,我知道必是青痕醒了。
回头,那小身影已经冲着我冲过来,撞上我,兴奋地叫个不停。
海是青痕的家,家的感觉他如何能不喜欢。
接下来,我们都待在伯海边,白天追逐嬉戏,夜晚,他们歇息,我守着寂寞。
我再不敢与溯月对视,总时不时地与他保持着距离,而他从车厢出来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到最后我几乎都看不到他人。
每天吃的鸡鸭自到了伯海边就由鱼来代替了,我心知自己烤的并不好吃,他们两个却没有一点埋怨,青痕时不时就从海里弄些新奇好玩的东西来给我玩,我心里开心,眼睛却总会时不时地瞟向那架马车,看它的窗子是不是又打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清凉丸的作用,每到晚上,每到我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我总会听到一些声音,像是溯月的声音,又像是我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在我脑海里乱响,说着稀奇古怪的话,先时还是隐隐约约的,后来清晰到让我害怕。
我想跑到车厢那里去喊溯月,可是每次站起来后,身子都别扭的不愿动弹,最后又再坐下。
“五风十雨,吾神之兴,三衅三浴,吾灵之明......”
这是什么?
当又一次听到这声音,我再忍不住站了起来,心里头默默念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也感觉到胸口就像有一口恶气无法吐出,一挥手,我冲着空中狠狠挥去,企图赶走这可恶的声音,可是离我最近的海面,却凸显出一个圆形的巨圈,月光下,它向着四周蔓延而去,恐怖极了。
海面又再恢复平静。
我呆呆地看着海面只打哆嗦,我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
......
当我的双眼终于感觉到疲累,双腿疲软倒下时,我知道已经过了一个月。
眼皮已沉重到抬不起来,我趴倒在海滩上,不管不顾地睡下。
我终于又可以做梦了。
......
是谁,是谁在湖边。
“你六岁了,我教你一个好玩的东西,你跟我念。”
“好。”
“五风十雨,吾神之兴,三衅三浴,吾灵之明,龙兴云属,雷驰风鸣,四海九州,德被苍生。”那男孩诵着口诀,将两手大指食指相顶,其余三指相交平端于胸前。
女孩子学着男孩的样子,诵着口诀,结着手势。
“你要认真些,努力听你心里的声音。”
“我很认真了。”
“再来!”
“五风十雨,吾神之兴,三衅三浴,吾灵之明,龙兴云属,雷驰风鸣,四海九州,德被苍生。”
平静的湖面生出一个圆圈,随着女孩子嘴巴轻声地念着,那圆圈渐渐变大向着四方扩大,圆形的水波纹渐渐划过了整个湖面,水面变成了另一幅景象。
无数的水柱穿出湖面,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水弧,时而结织呈网状,时而水柱柱头向着圆圈外部一起喷涌,渐渐的那湖水越升越高,似平地而起的高楼,它们翻滚着,声势浩大如万马向着四面八方奔腾。
“小心!”
那男孩一声大吼......
溯月!
我觉得自己喊了声这个名字。醒来的时候,溯月在我的身边,我呆呆地看着他,他伸手轻蹭我的眼角。
抬手一摸,我哭了。
坐起身扑到溯月的怀里,我任由自己哭了个痛快。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可能是那些天从未曾合眼累的,我不知道那个梦里的女孩子最后怎么样了,它只是梦,我如此提醒着自己。
虽然还是不知道该跟溯月说些什么,可是总算有勇气看他了,也发现他的双眼也会时不时地向我这边瞅来。
晚上青痕睡着了,溯月带着打哈欠的我沿着海边走个不停,而后将满是睡意的我抱起飞上海边大树的枝头,坐在最高的地方,他看着大海轻轻地说:“睡吧,”全不在乎他怀中的我,因为坐的太高已被脚下的情景吓得全没了睡意。
“我想去晔庄。”我低声道。
“嗯?”
“我想去看看我曾住过的地方,那院子里的树,湖,还有......”我说不下去,阿吉曾告诉我,那里被烧了。
“是你和百语约定的地方?”
“对。”我使劲点点头。看向溯月,就见他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