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爵抓着秦吾的手腕站在古堡的大门口,秦吾食指上流下来的鲜血已经沾湿了他的手背,微风吹过,血液凝结在手背上,一阵干涸。他垂眸看了一眼身后的女人,没有说话。
他刚才一定是急疯了,所以才会拖着秦吾跑出来,可到了门口他才想起来,这里是郊区,而且古堡外面一辆车都没有,他要怎么去医院?
该死!
“顾西爵,你是不是气糊涂了?这里没车哎,难道我们要走去医院吗?”秦吾始终站在顾西爵身后,她望着前面男人的高大挺拔的脊背,突然发笑。她弄不明白顾西爵此时的心里,他究竟是看见她受伤心里高兴的跑到外面呢,还是担心她要送他去医院。
但是这里所有的车子已经被全部开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别说是公交车了,连路过的人都没有。
“谁让你找了这么鸟不拉屎的地方!”秦吾的小嘴嘟起来,一脸不悦的表情,比起手指上的疼痛,她更在乎没有自由。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手指伤了算什么,更可怕的是想出去都没办法。
刚才在车里,她非要走着离开时,熊军说的那些话她可是全部听进了心坎里。他说这里偏僻,如果遇上恐怕难逃厄运。当时她真想以身犯险,可是一想到儿子,她就怂了。
顾西爵听着秦吾的指责,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仿佛沉到了谷底。他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刚拨通了号码,就见远处一辆黄色的跑车迅速跑过来,在他们面前来了一个漂移之后,急刹车停住。
跑车内的熊军,他看见站在门外的顾西爵和秦吾,以为他们等着黄油开锅,所以立刻推开车门跑出去。
“大嫂,黄油来了……”熊军把秦吾钦点的黄油举到她面前,一脸殷情。为了这瓶黄油,大嫂和老板都已经到门口亲自迎接他了,熊军一想到这点就觉得诚惶诚恐。
熊军举着黄油,没人来接。他再看看顾西爵的脸,吓得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掉到了地上。他眼睛回到秦吾脸上,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溜了一圈,突然看见秦吾的左手,食指上的一道口子格外惹眼。
“老板,医药箱在厨房第三个储物柜里。”熊军这回算是想明白了,原来老板拽着秦吾到门口不是等他买黄油回来,而是想要带秦吾去医院。
可是他早就按照老板的吩咐,把古堡里的车全部开走了,所以老板根本找不到一辆可开的车,只能在门口徘徊了。
顾西爵一双丹凤眼斜了熊军一眼,拖着秦吾的手腕往古堡里面走去。熊军收到老板的眼神,一颗心连着颤了几下,心里暗自庆幸。还好他在准备东西的时候准备了医药箱,还好他买黄油回来的及时,如果他回来晚了,老板为了大嫂的事情走路去医院的话,那他的罪过就大了。
到时候应该就不止是测量护城河长短的惩罚了。
熊军暗自舒了一口气,紧跟在秦吾身后,进了古堡。他把黄油放在流理台上,从左边的第三个橱柜里把医药箱拿出来,放到台子上。还没等他打开药箱,顾西爵已经动手把药箱的盖子打开了。
顾西爵抓着秦吾的手腕,将她受伤的左手按放在流理台上,他从箱子里取出红药水,用棉签蘸取少许的红药水举在手里。秦吾看着自己的左手,再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他正拿着棉签,十分细心的给她擦拭食指上的伤口,动作轻柔、耐心。
原本阴森泛白的伤口受到红药水的涂抹,立即红了一片。尽管顾西爵动作十分缓慢轻柔,可棉签涂在伤口上,依然有些刺痛,秦吾止不住的往后缩手。结果顾西爵伸手,将她的手腕死死的扣住,扣在台子上。
“别动。如果处理不好又要留疤了。”男人扣着她的手,手下给她涂抹红药水的动作不停。顾西爵没有抬头看秦吾,他只是暗自开口,声音特别低沉,一字一句都响在秦吾的耳边。
秦吾盯着面前的人,她十分认真的盯着顾西爵的脸,可是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左手上。秦吾的心头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包裹在心头上的坚硬一下子被击碎了,散落一地。
顾西爵……
顾西爵将她的伤口消完毒,按在秦吾手腕上的大手感觉到她的手臂僵硬,他的视线从秦吾的左手上移开,挪到她脸上,“疼么?”说话间,他已经把用过的棉签放在一旁,旋紧了红药水的瓶盖,再从医药箱里抽出一张创可贴。
秦吾摇头,憋着呼吸闷声道,“不疼。一点都不疼。”她感觉自己眼眶一阵湿润,于是为了缓解湿润夺眶而出,她高高地仰起了自己的下巴,目光错开了顾西爵的,抬了抬自己的左手催促道,“快点。我还要做饭。”
顾西爵一心在她的左手上,没注意到秦吾渐渐转红的眼眶。经她催促,他手下的动作加快了一点,撕开创可贴的包装,捏住两端,就着她的伤口贴了上去。露在空气里的伤口受到包裹,有一种紧致的感觉。等顾西爵放下手,秦吾立刻把流理台上的左手收了回来。
“我先去做饭。”她逃似的离开顾西爵身边,去流理台的另一端切洋葱,她的脚步走的很急,生怕被顾西爵抓回去。
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再看顾西爵一眼了,如果再看他一眼,一定会让心里最真实的感觉迸发出来,最后一发不可收拾。她不能,绝对不能让顾西爵看出自己的异样,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她还深爱着他。
秦吾疾走到案板前,拿起菜刀准备切洋葱,她拿捏洋葱的左手,食指高高的抬起,生怕一不小心又切到了手指。她没有戴任何保护眼睛的装备,刚切了两片洋葱,辣味就直冲她的眼睛,让她早已蕴含在眼眶里的眼泪忍不住,直扑扑的往下掉。
辣味越重,眼泪就越多,一会儿就沾满了她整张小脸。尽管伤口有点刺痛,可是秦吾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她捏着洋葱,流着眼泪继续切,她觉得哭出来,堵在心口的东西瞬间顺畅了许多。
“……”熊军站的离秦吾近一些,他一早就看见了秦吾一边切洋葱,一边哭的跟个傻子一样,他往老板的方向看去。
“熊军,你会排么?”顾西爵说话的时候,脚下的步子已经往前跨开了,他大步跨到秦吾身边,夺似的从她手里把菜刀拿下来,只听“咣当”一声,金属菜刀落在流理台上。
秦吾被顾西爵抢菜刀的动作惊着,整个人往后连退了两步,连左手里的洋葱都掉到了地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顾西爵的大手已经伸过来,抓起她的手臂走出厨房。
“……”熊军楞在原地,刚才老板问他会不会排的意思是让他做晚饭么?他看着流理台上的黄油,包装盒上“芝家”两个字写的硕大,无时无刻不再嘲笑他熊军的智商。
如果知道是他做晚饭,那他就不去买黄油了,而且根本不会选煎鸡排这道菜,实在太难了!
秦吾被顾西爵拖着走出厨房,直接上了古堡的二楼。按照秦吾的选择,二楼是顾西爵睡的地方,所以当顾西爵拽着她到边时,她整个人都有些局促不安。眼眶里的眼泪还挂在眼睑,刚才流在小脸上的眼泪已经慢慢干涸,如一层保护膜一样全罩在脸上,特别紧涩。
“你干什么?”秦吾甩开顾西爵的手臂,她站的离他远了一点,尽量与他保持距离。
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的她是多么纠结,她不能再接触顾西爵,甚至不能再看他的目光一眼,生怕这一眼下去,自己就会情不自禁的丢了所有的过往和原则原谅了他。到那时候,就什么都晚了,她的努力和挣扎,她的痛苦和伤痕,就都白费了。
对秦吾的问题,顾西爵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地站在边,然后从桌上拿了纸巾过来,递到她面前,“眼泪擦干。你别想再用伤口感染这一招来惩罚我。”他看见秦吾流眼泪明明已经心疼的快疯了,可是却不说一句软话。
他和秦吾,就像置气的两个孩子,谁都不肯让步。
秦吾没理他,而是越过顾西爵的身边,兀自从桌上拿了纸巾擦了脸,擦完之后她把纸巾丢进垃圾桶,然后转身到顾西爵面前,抬眉看他,“顾西爵,你的心那么硬,我怎么能惩罚地了你?”她是反问的句式,语气里却透着无尽的肯定。
刚才在厨房,她差点被顾西爵的温柔给感动了,原来一切都是假象。秦吾,你应该知道顾西爵一直都是这样的啊,他对你好都是存了目的的,就算他能够为了你去死,大概也是有什么目的。
这样想着,秦吾感觉心头又仿佛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似的,格外难受。可是她仰起的头往上又昂了昂,用更加坚定的眼神盯着顾西爵,等他说话。
“我的心硬?你怎么知道,你摸过?”顾西爵抬手,修长的食指在嘴角捻了一下,笑开了。
“……”秦吾的脸莫名的滚烫。顾西爵没等她说话,而是先她一步,走下楼梯去厨房了。
秦吾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发呆。
对顾西爵这个男人,这么多年来她真的从未看透过,哪怕是一分一秒的时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