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仙 第76章 掖庭女制

经过司徒昀母子几日讨论，又跟太上皇和皇后商议，五日之后终于拿出几道旨意。

首先是司徒昀：“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常愚也，蒙上皇恩德，传承国祚，执掌江山。每日愧思不已，唯战战兢兢，呕心沥血治理山河，以对父皇苦心……”

先是宣扬自身正统地位，是太上皇传承的。

然后话锋一转：“贯古通今，历朝末君荒□□色，谬误国事。今唯痛定思痛，胸怀江山社稷……”

又是挥挥洒洒百来字，表达自己想要振兴王朝的念头。

最后才说出真意：“裁后宫之制，废美人、采女、御女三等，留婕妤、才人、宝林。婕妤九人，才人十八人，宝林二十七人。”

按照原先的制度，婕妤、美人、才人各九人，宝林、采女、御女各二十七人，这便是一百零八人。但是按照新定的规矩，只留下三等，共计五十四人，整整裁剪一半后宫。就算加上顶上几位一宫之主，四妃九嫔和皇后，也才将将六十八人。

这圣旨一处，立刻引来轩然大波。有些重视礼法的大臣想要让司徒昀收回成命，被其坚决驳回。

“空手套白狼，咱们这位弟弟可不是最擅长这个吗？”废太子死后只有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三位亲王。

宫中传来旨意后，三皇子带着五皇子在茶楼喝茶。

五皇子，如今的忠孝亲王冷笑：“历朝历代算起来，真正后宫能够填满一百来人的有多少？就说父皇以及高祖皇帝，后宫之中最多时候不过七十人。司徒昀这一手，无非是收买民心罢了。”

“但百姓就吃这一套。”三皇子，如今的忠诚亲王叹息道：“尤其是这两天翰林院和御史台那些人出面劝阻，说这样不合规矩。咱们那位好弟弟更是态度坚决，一心要处理政事，将流连后宫的时间省下。”

两人对视，胜利者不管再卑劣，能够击败他们总归有一些长处。司徒昀最擅长的一点就是做戏。

能够从小蒙骗几位兄长，表明自己没有争斗之心。在太上皇那边装一个好儿子，在皇后那边装一个好丈夫，一路走来戴了多少张面具？就连卫芊对司徒昀所为也自愧不如。

卫芊扪心自问，自己就学不了司徒昀这种行事。这位皇帝是真正能够舍下面皮来一出礼贤下士的主。

忠孝亲王意味深长道：“民心有什么用？百姓看到的，终归是实惠。”

忠诚亲王目光闪烁：“听说江南那边不太平？”江南那边的兵力调动，即便是这位不掌军权的皇子也感觉到一些不正常。难不成五王爷想要借助江南谋反？

忠孝亲王转移话题：“今天司徒昀来这一出，到明天你瞧着，父皇和那位太后娘娘必然下旨支持。”

果不其然，第二天的时候太上皇颁布恩旨，将司徒昀好好夸了一遍，朝中风向顿时变了。太上皇一系的老臣摆明车马支持司徒昀。但也让司徒昀看清自己和自家父皇的差距。

这些老臣暗暗记在心中，想办法回头找机会一一调走。

紧接着，陈太后又和皇后拿出重立女庭的计划。

女庭说出去不好听，加上为女官选择的地方在掖庭宫，所以又被称为掖庭。

掖庭立女宰一人，统管掖庭，位比宰相，从一品。女尚书二人，协理女宰打理后宫之事，位比尚书，从二品。因为贾元春拿着凤藻宫尚书的头衔，于是这个头衔便暂时让出。而掖庭两个女尚书中给贾元春一个名额。给了贾元春，吴贵妃自然也要争，于是由贾元春和吴贵妃身边人兼掌，协理皇后管理掖庭。

当然，女宰就是皇后身边的女官。这三位大佬拿走掖庭最高的三个权利人，陈太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又将下面八位尚宫握在手里。

唐朝仿前朝六部立六局：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

但是本朝因为前朝残留的影响，宦官的势力较大。很多职权交由宦官执掌。和六尚局有冲突之地，所以陈太后在卫芊建议下舍去部分，只立下四局。

尚宫局统筹全局，也就是掖庭主体，目前有女宰和两位女尚书，并不需要这个尚宫局。撤去！

尚仪局掌礼仪起居，司掌礼乐文籍。尚服局管理衣服服饰。尚功局管理女红刺绣。这三局精简之后，由尚仪局管理各种祭祀礼乐之事，两位尚宫各执一侧。把女工刺绣，洗涤修衣都算在尚服局中，也有两位尚宫管理。

尚食局，故名意思，便是烹调做饭。并且负责帮助后妃们验毒。这本来是宦官的职责，但再怎么说宦官也是男身不是？

这种事情还是女官来做比较好。甚至还有专门的膳食女官帮忙调理后妃身子，这更不好让宦官们来。所以尚食局保留，两位尚宫执掌。

最后是尚寝局。管理后妃的帷、宫苑、日常用品。反正卫芊是不愿意让男人给她铺，陈太后问了问后宫，大多是妃嫔也都是命宫女管理自己的日用，索性便独立出来，建立尚寝局，同样是两位尚宫执掌。

八位尚宫，位等侍郎，从四品。

当初卫芊本来还想建立尚医局，由专门的女医帮助后妃诊治。但王皇后见卫芊气焰嚣张刻意打压，陈太后无奈之下只能先把六局精简，其他的事情回头再说。

大明宫再度兴起女官，无形之中消减宦官的数量。陈太后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伤残为由。”限定大明宫每年入宫的阉人数量。

这也有防备宦官乱权之意，太上皇赞许陈太后所为，并下旨封赏。

但是宦官也有其特殊用处，皇上身边的宦官确实不少。而且后妃出行时候的依仗辇车都是宦官准备。所以，保留大内总管等职位，按照女官的等级对比排列。

“女宰相一人，女尚书二人，女尚宫八人，下面女侍中十六人，位比从五品。红椿，香菱，小姐这有个名额，你们俩谁要？”

头顶三个女官职位被三位大佬包圆了，八位尚宫是真正主事的人，不可能让后妃们的贴身宫女来做。但是再下面十六位女侍中是女官中品级较低的一种，可以让九嫔妃子的宫女来担当。

香菱和红椿对视，香菱率先道：“若论公务打理，奴婢肯定不如红椿姐姐，日后宫中事务交给姐姐打理，婢子只管伺候小姐！”

红椿当仁不让，也没婉言的打算，点头道：“香菱妹妹的性子不适合在掖庭跟那些女官们斗，还是女婢来吧。至于妹妹，太后娘娘说，各殿主位娘娘可以择女侍中一人，长史二人，不如就让妹妹拿一个女长使的头衔？”

卫芊颔首，在陈太后送来的笺表填下红椿和香菱的名字。

这张掖庭笺表上写着各类女官职位。

女宰相，位比从一品。女尚书，位比从二品，如今都已经填上，盖三宫之印。

但除却这三位外，还有三个名义上属于从二品的女监。这三位女监分别是太上皇，太后和皇上的身边大宫女。照顾三人颜面，也是从二品的官位。目前除却陈太后填了身边的大宫女外，其他两位还没有决定。

接下来八位从四品的尚宫负责主事，陈太后和王皇后商议后填上人选。

接下来关于十六位女侍中，除却在掖庭宫当工的几人外，两个名额交给皇后，剩下六个名额交给九嫔中目前在位的六人。也算是大佬们吃肉之后给她们的一些汤水。

卫芊填上红椿的名字，继续阅览。

她填的比较早，陈太后第一个让人给她送来。

继续看接下来的女官，也就是女典官，从六品，掖庭真正在各部门干活的人。陈太后和王皇后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人名。大多是原来就在这些职位干活，如今重立掖庭后真正确立名位。区别和一般宫女的不同。

最后，是最低级的女长使，从七品。如果宫外海选进来女官，一开始都是从这里做起。按照陈太后的恩典，四妃九嫔等级的人身边两位女长使。以下之人，每人身边一人。

卫芊只填了香菱的名字，后面第二人名思考半响，暂时没有写下。

目前永福宫就是筛子，别人布置的眼线一大推，谁知道谁信得过？

卫芊吩咐香菱拿来印章，盖上自己的“充仪宁妃宝印”，让人送去给文修仪。

文修仪看过笺表，轻然叹道：“这位妹妹初来乍到便做下这一出大戏，对我等女人家而言倒是一番功德。”对身边宫女道：“你们当感谢这位娘娘。还有太后娘娘，若非太后娘娘一力赞同，这个掖庭也建不起来。”

文修仪明白，掖庭女官制对于无望官职的女性而言，是最大的福音，能够一扫历朝以来对女性的歧视。

对很多自强女性而言，来宫中掖庭效力是一个好去处。在宫中转一圈镀层金，按照皇后立下的诏书。出宫之后降二级，仍可保留女官之位。

换言之，只要是从五品的女侍中出去，仍然可以在宫中领取俸禄。每三年可以入宫谢恩一次，杜绝夫家欺负的可能。而且，不嫁人也可以自己在宫外建立女学，教导如何做女官的知识。

女官，就相当于女性所能承袭的终身爵位。而且，不是依靠夫君儿子得到的诰命，这是凭借自己实力挣回来的！

再者，想要入宫做女官，对学识涵养也有一套讲究。

“这样下来，女学就可以兴建。女子便可正大光明读书认字，甚至不会有人认为女儿家是赔钱货，完全可以供女儿去宫里做女官。”文修仪越想越多，心中欢喜，越发钦佩卫芊的为人。

当然，历朝形成的风气难以轻易改变，不过这一步走出，文修仪对卫芊的行事持赞成态度。

“这位充仪娘娘的确是个聪明人。”吴贵妃在得到笺表后也发出感慨。

“她初来乍到，等我们看破她的虚实，最先打压的就是她这位刚刚入宫，占据永福宫的人。本宫和贤德妃不会让一个对手起来。邓昭仪她们也不愿意再多一个人压着。”

趁卫芊根基未满之前下手，这是大家的共识。就算不将她摁到底层，也要收入到自己的势力，再不然也必须逼她和文修仪一样退出争斗，在一旁旁观。

但是卫芊撺掇太后娘娘这么一整，大家的势力分布都要跟着大变。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后妃们要熟悉掖庭的运行秩序。同样是新手，曾经积累一年的经验统统付之东流。更需要在掖庭重新安插自己的心腹。

和卫芊一比，最大的优势落空。未来在卫芊不出手的时候，她们恐怕要帮着和皇后争夺后宫的权利，根本顾不上卫芊。

贾元春默默在宫中抚琴，突然对抱琴道：“记得家里面传信，说是省亲用的院子快建好了？”

“嗯。夫人传信说，家里面已经准备好，约摸着五月中旬就能备好，就等您回去呢！”

“中秋佳节，亲人团聚，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这个时候。”贤德妃道：“让人准备辇车，本宫去恳求陛下，让这位表妹跟本宫一起回去。”

抱琴一惊：“娘娘何必对她这般礼遇？”

贾元春从卫芊入宫开始一直表达善意，但对方忌讳莫深，显然也了解贾元春的脾气。

“礼遇？”贾元春金光一闪，没有说话。礼下于人，可未必是好意。

“皇后娘娘势力太大，想要出来单飞，必须和卫芊联手。只要跟卫芊联手我才能够停下汤药，安心准备奉养皇子。”

目前后宫之中为什么没人生子，大家议论纷纷，目光自然看向为首的三位大佬。

皇后娘娘此刻也在沉思卫芊的行事。跟卫芊、吴贵妃乃至贾元春比，皇后娘娘因为出身不佳，心中有些自卑。

尤其是行为处事，卫芊在没进府的时候就敢直接对付五皇子，更让皇后娘娘心中戒惧。

“入宫还没多久，就来这一出，日后若是等她地位稳固，本宫真不见得能够压下她。”皇后娘娘有自知之明：“想办法拉拢，实在不行就逼她和吴妃以及贤妃对立。”

幸亏掖庭在手，皇后娘娘势力损伤不大，目光闪烁间有了法子，吩咐身边人下去准备。“老规矩，将那些东西都备下，给这位宁妃娘娘送去。回头再找人提醒，设法推到贤妃以及吴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