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论地市换届人事调整的常委会是结束了,但对于下面而言,震荡或者是发酵依然会持续一段时间。

会议开刚一天,文件还未来得及下发,常委会的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向贝湖的方方面面角角落落,很多人甚至都迫不及待的赶了过来,以便更为准确的确认这样消息的确定性。

这里面包括徐源。

徐源得到常委会关于自己的消息是组织部长兰超华秘书透露给的,这里面究竟有没有故意,说不清,反正徐源跟兰部长的秘书平常走得近,秘书第一时间告知常委会内幕,徐源除了感谢,还是感谢而在之余更多的是对常委会内幕的震惊了。

徐源的震惊来自两个方面,一是决然没想到,兰超华这个时候会拉他一把,而且一步到位将他提携到省委副秘书长如此显赫的岗位上,要知道,这是道铁门槛,太多的人想都不敢想,甭说跨上去。一般人在市里干几年,多数都是在市里退居二线,好一点的顶多也就谋个省人大或省政协,哪还敢想到省委去,徐源恍若做梦,电话合上很久,都不敢相信天上会掉下如此大的馅饼。另一个震惊,是万没想到阻挡他步伐的会是副书记祁玉民。兰超华秘书将会上争论的细节还有火药味毫不保留地告诉了他,听得徐源忽而血脉喷张忽而义愤填膺,是的,真是义愤填膺。如果将兰超华和祁玉民打个颠倒,徐源还能接受,毕竟一度时间他动摇过。干过对不住兰超华和周书记的事。

是的。他也算是周书记兰超华一系的人。但和周书记兰超华关系亲近的干部也实在是太多了,徐源思来想去,这一次调整不管从哪个方面讲恐怕系统内也轮不上自己,所以也就放手一搏,改弦更张,对向自己抛出橄榄枝的祁玉民靠拢,可祁玉民怎么能这样!

怎么能这样啊!

徐源想不通,完完全全的想不通。脑子里一次次闪出跟祁玉民的接触。尤其到市里如何对他语重心长,循循善诱。假,太假了!徐源最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所以一等消息确证,他便心急火燎的就往省城奔,他要见兰超华,必须见兰超华。

徐源当然不会冒失到直接来兰超华办公室,毕竟这个时候正式的人事任命还没下达,所以还没进省城,他先礼貌地给兰超华发了条短信,说自己已到省里。想跟部长汇报一下工作。然后就抱着手机等回音。

徐源原以为手机铃声马上会响,兰超华马上会指示他到哪见面。后来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手机抱手里愣是不响一声。徐源的心里顿时又变得七上八下的,既不敢继续发短信,那会显得冒失,会惹得兰超华不高兴,而让自己更为被动,又怕兰超华避嫌,这个时候不会见他,而更担心的是怕正式文件没下达,还会出现什么变故。

徐源既不敢就这样直接到省城,也不能退回去,也就靠在路边,不停的抽烟,一包烟都快抽完了,徐源依然没等到兰超华的回信,徐源的心里顿时有点拔凉拔凉的,既然兰超华不回消息,就证明不想见他,他就更也就不能进省城,也就说明兰超华如此做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他的事情依然充满极大变数。

徐源于是黯然的上车,跟司机说了声回去。司机纳闷地盯住他望,司机如此的没眼力劲让他差点失态,后来他还是平定了情绪,检讨着自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沉不住气了,并暗暗发誓以后决不能再沉不住气了。

一路之上徐源想了很多,车子快到市里地界的时候,手机突然蜂鸣一声,李源情急地打开,果然是兰超华发来的,上面简短几个字:刚看到,这阵没空,晚上等我电话。

“掉头!”手机还没合上,徐源的声音就飞了出来,过了一会猛地意识到自己又犯了沉不住气的毛病心里不由有些懊恼。

“开慢点吧,别着急。”

徐源把身子放倒在车座上,闭上眼睛,心情变得舒缓,心里一下就找到了感觉,眼看着就要到省委工作就该这么沉稳,他再次提醒自己。

兰超华正式通知徐源的时候,已是晚上九点半。其实从常委会结束之后,他就放松了下来,上午美美的睡了下来,下午处理了一些比较零碎的事务,一直到晚上都难得的清闲。

每次研究人事的常委会后,下面总要乱上一阵,对高层来说,却可以闭上眼睛睡大觉,因为一切都成定局,无论下面悲也好喜也好,都跟他们无关,他们要做的,是尽快调整好自己,投入新一轮的博弈中。

有时间却不急着召见徐源,这就是领导艺术。让下属永远揣摩不透你的心理,永远觉得你是一个谜,这更是艺术。当然,兰超华推着不见李源,并不只是卖关子,更不是摆谱,也不完全是因为徐源曾经的摇摆和向祁玉民靠拢的警告或者提醒,如果低级到如此程度,就不是他兰超华了。他是想趁这工夫,把徐源这人想透,想明白。

得想明白啊。这步棋要是下错,那也是一大损失。

说实话,这步棋下得有些冒险,也有点仓促,几乎是在赌博。徐源怎么样一个人,他还是比较了解的,说穿了是一个立场不十分坚定的人,这人没坏心眼,也少所谓的官谋官术,这么说吧,在暗机玄机无处不在的官场,徐源显得有点傻气,缺心眼也缺大智慧。是个不错的干将,却不是一个谋将。这种人只可小用,却不可大用。兰超华之所以破戒,冒巨大风险将徐源调到省委,推荐到周书明身边担任省委副秘书长,也是无奈之举。

陆政东近期的表现让他担忧,陆政东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已经超出了他想象。而且随着贝湖局势进一步变化。陆政东会越来越浮出水面。而在这其中,作为政府秘书长的杨启成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杨启成的这种变化让他颇为吃惊,因为杨启成在杨凌峰时代并没有展现其现在这样的能力。

杨启成这样的变化或许是取决于杨凌峰和陆政东两人行事风格和性格的不同,也就决定了杨启成这样的变化,从如何用人,如何调动下面的积极性上讲陆政东远比杨凌峰高明,这样杨启成到底能变到啥程度。他实在掌握不了,前景暗淡啊。而省委这边的秘书长是老好人性格,无法在工作中做到掣肘,甚至都搞不懂杨启成整天在做什么,谋什么。

对秘书长这个位子,兰超华是有深刻体会的,书明书记同样是非常看重的,如果不是金道申实在是扛不起组织部这一摊事情,如果不是组织部实在是太为敏感和关键,书明书记实在是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书明书记也是不会让他从秘书长位置过来的。

省委、省政府之间的平衡与掣肘,省委省府的一把手是纲。而真正完成这些东西的并不是一把手,更多时候,两边一把手是在后面,站在台前那就必须要找平衡点,在礼让,因为他们是一把手,姿态必须要比别人高,要让人看到大局感,而真正的谋略和实施却要靠两边秘书长完成。

如果说两边一把手在唱红脸,白脸角色无疑就会落在两边秘书长身上。书明书记这段时间的被动,主要不是输在书明书记自身,而是输在秘书长这里。省委现任秘书长根本不是杨启成的对手,他既破不了局也造不了局,让杨启成游刃有余地走在权力的刀锋上。看得兰超华心急,也出冷汗。书记输一阵那还不要紧,毕竟那只是一时得失,而在秘书长上输了却是满盘皆输,这道理没几个人能明白,而他是非常清楚的,秘书长就是一根纽带,对内要整合系统内部的力量,对外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拧成一股绳,也就是尽可能多的交朋友,尽可能少的树敌,这样把朋友变得越来越多,敌人也就越来越少,这样应对对手才能起到事倍功半的效果。

对徐源作出这一调整时,兰超华心里是打了很多问号的,怀疑、不放心以及能力方面的担忧,总之,徐源是难住他了。

不过最后还是狠心一咬牙,赌博一样将徐源的名字放到了副秘书长后面。

他之所以在这个人选上用一种破釜沉舟的放手一搏,一来确实是祁玉民实在是有些过了,必须要让祁玉民清楚现实,而更为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徐源就一点退路都没了,这就是官场大智慧,是站在极高的层面上看问题。有些左右摇摆飘忽不定的人,你要用额外的力拉他,你这边一用力,别人自然就有了反力,祁玉民也就用了反力。

祁玉民也不想如此,但祁玉民没有别的办法,祁玉民是面临无法破局的两难,是被逼上梁山,因为就一个位置,他已经先许了别人,如果不反对徐源上位,那么他最后是两个人都彻彻底底的失去,而有了祁玉民这样的反力,祁玉民和徐源之间的猜忌就已经形成,也就没有了信任的基础,失去了这个基础,双方的心态都会发生非常微妙的变化,就算祁玉民有一万张嘴,就算祁玉民妙舌能生花,两人之间也会是越来越渐行渐远。

这是他放手一搏的原因之一,而另外一层因素是,徐源和杨启成资历差不多,年龄也相仿,唯一不同的是杨启成的机遇要比徐源好一点,步子比徐源走得要顺一点。

对于杨启成,徐源未见得心里就服气,不服气好,不服气就有竞争,就有博弈。将两个能博弈的人放在同一平台上,戏才热闹,不像现在的秘书长,此人有种日落西山坐等收工的没落气息,已经没有前进的动力,只想安安稳稳打发余生,这很可怕。将徐源强拉一把,放在杨启成对面,杨启成的危机立马就有。人有了危机,表现就会大不一样,这就像篮球场上一样,有的球员在平常训练的时候投篮是一投一个准。而真正一比赛。激烈的对抗一开始。表现就会判若两人,在压力之下指不定就会犯低级错误。

徐源这边压力倒是轻一些,毕竟是副秘书长嘛!

而从另一方面,徐源就是秘书长的备胎,这一点徐源不会不明白,大好前程摆在他面前时,难道他还不会全力以赴去争?而这样的刺激对于现任秘书长来讲,想必他也是应该能感受得到的。若是再做撞钟和尚,那他距离真正去喝茶也真的不远了。

对某些人,需要给一颗大枣他才会跑得欢,而对于有些人,那得给他几鞭子鞭策着他才会往前跑。

用徐源可以达到这几重效果,所以兰超华认为冒这样的险是完全值得的,至于冒险能不能成功,就看下一步徐源的表现了。

周书明和陆政东之间,谁想别想把谁彻底的摁住,两者之间说穿了就是制约和反制约。制约对方就是相互钳制,兰超华用徐源就是要达到那样的效果!

徐源一见到兰超华就开始给普天成检讨。检讨得很深入,顺带着,还将许多不该说的秘密说了出来。其中就涉及祁玉民,涉及杨启成。当然,徐源并没把责任推到祁玉民和杨启成上,迁怒于人委过于人只能更会被别人看轻,这一点他还是很有水平的,不该犯的错误绝不能犯。

兰超华只是面无表情地坐着,既不打断徐源的谈话也没有其他任何的表情,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冷漠比疾言厉色更具威慑力。

徐源终于把一路想好的话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倒了出来,憋在肚子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不管兰超华的表情如何,徐源顿觉整个身心都轻松无比,然后满是怔怔的望着兰超华,等他发话。

兰超华仍然没开口,目光如同锥子一般锥在徐源的脸上,嵌进徐源心里。徐源被盯得全身发毛,但他没把目光挪开,他知道这时候一旦挪开目光,那就表明自己心头有鬼,那所有的一切都葬送了。

兰超华终于觉得够了,脸上乌云破开般露出一丝欣慰,这丝欣慰让徐源看到了希望。

兰超华觉得该说些什么了,不能让徐源太难堪,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自然也是懂得的,可说些什么呢,到这时候,他忽然又犹豫,之前提前准备的许多话似乎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将讲出来也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位置只有那么多,能够有那么一点希望够着那位置的人都在朝那个方向挤着,大家都在一条路上挤,这条路的沟沟坎坎谁都清楚,这条路的艰难谁也心里有数,徐源能够上去,自然清楚很多东西,这些不用多说,但他又必须说些什么,不然他又总觉得有所缺憾。

想半天,他开了口,带着语重心长的味道:“该做的书明书记都为你做了,下一步你还有关要过,我希望你能拿出一个正确的态度来,不要总让人担忧。”

就这么一句,就把该交代的全含在了里面。徐源又等了一会,确信兰超华不会再冲他说第二句,起身,非常严肃的道:

“我先回去了,市里这个时候不能没有我,今晚我得连夜赶回去,部长您休息,部长的话,我会牢记在心里。”

事实上这个世界离了谁依然会继续前进,徐源之所以这么讲,是因为此时属于非常时期、特别敏感时期,他在省城逗留太久会产生不必要的猜想,徐源现在一点也不想出意外,兰超华丝毫没有提到这事是其动议,但是徐源清楚,如果不是兰超华,书明书记断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兰超华起身送客,徐源出门的一瞬,兰超华突然用力在徐源肩上拍了一把:

“把所有的心思都放下,好好干吧,路还长着呢。”

这句话还有那一巴掌让徐源一路带到了市里,什么叫士为知己者死,此时此刻的徐源有着最为深刻的体会……

对于蒋思青而言,这一次的地市主要领导换届,让她越发的感觉到陆政东力量的增长,政治这东西也讲究一个此消彼长,一方力量的增强和另一方力量的下降绝不是那种简单的算术题那么简单,而是会被放大,增加的一方会继续放大,同理减小的一方也会更加减小,这就是所谓的势的影响,政治这东西最是讲究一个势,现在的陆政东正是在势头上,那么就会出现一种聚集效应,这让蒋思青感觉陆政东距离省委书记的位置越发的接近,这让蒋思青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紧迫感。

但蒋思青非常清楚,陆政东行事实在是很谨慎,没有给他太多可资利用的东西,这也就意味着采取常规的办法已经无法阻挡住陆政东前进的步伐了,她必须要考虑上一次和玉玫闲谈中想到的办法了,这一招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用,可是眼下的情形,他必须要把这事真正切实的提上议事日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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