槊蟒记 第三十七章 弑族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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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空荡广袤的浩广原上。

刚过年不久的夜空，皓月将近是半晦半明。月光打在荒原平地上，与不远处的一丝火光交融，白光红光相织为一片。

万籁俱寂，连只鸟或兽的声音都没有。

刚刚过去的深冬并未将寒气带走，四下仍然充斥着一股令人哆嗦的刺骨清风。但凡有练武、身体好些的人，裹上一两件袍子还是可以忍受。

师徒六人扎营处，地上的篝火照得四周一片暖光。营帐群外边，五六个身材相近的青中年人半蹲扎着马步，一言不发。人人皆身穿着薄布衣，闭目，冥思。扎着马步，六人也尽皆伸出双拳摆平。或许这样的姿势已持续了许久，在寒夜的冬风席卷下，其间不少人已开始身子发抖。热汗由两颊划至下颔，口鼻不停地呼气哈气，脸庞则是冻地略微泛红。

“师父…半个时辰了……”其中一名青年细声道。

“闭嘴。”为首的中年男子喝止，仍领着五名弟子在扎蹲着。这中年人的功底看似是很足，弟子们多半已开始抖动，而他却能蹲站半时辰而还坚持着。“至少站足一个时辰才能回帐子睡觉！站不足的话，明日就别想吃东西。我说到做到。”中年人面露愠色说道。

弟子们或稍有埋怨，但也选择听话继续撑着。大家都明白，这是练武打磨基础极为重要的一环。在宗中常年摆练枪杆子长棒习惯了，手劲、臂力是强了许多，可这腿力多少有点不足。实战时若没有一全身的好本领，哪能跟人家搏得动呀！

所以师父传授弟子武功时，会着重弥补弟子们腿部力道不足的弱势。这扎马步看似简单，可时间一持久，有没有功底自然就显出来了。

站队伍末尾的一个头最小的少年，通红的脸蛋，凝眉抿嘴，同师兄们一道在坚持着。少年的脸锋利冷峻，眼神更如枭鹰般坚定。与师兄们不同的是，少年身后竟还背负着一将近八尺的灰石大杵棒子，无需掂量即知绝对不轻。那么少年，想必是负重比师兄们重得许多了。可这少年却比不少师兄站得更稳，看似功底比师兄们强上许多。

这一切，队首的中年师父尽皆看着。“小师弟……到底你还是不同，哈哈。”师父心想着，不由感怀欣慰，望着一众小徒弟们露出微微的一笑。火光仍照耀着众人，六人众在寒冷深夜里扎着马步，锻炼着强健的体魄。

………………

江州嵩城，一个位于江州东南部的小城。

夜里，城内最大家族，释家。

释家大院内某处的小巷子里，一名着薄棉袍子的年轻妇女步履匆忙，推着跟前一名刚及腰高的也着棉袍的小孩童往前快步走着。妇女脸上急中带喜，但孩童脸上却尽是不情愿。二人“嗒嗒嗒嗒”的步伐声从巷子中，一直传到主厅。

释家主厅内，这时夜深，主厅内只有一人。那是一着金边雪貂裘的、须发微白的五六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坐在主厅中央披着虎皮的大椅上，借着厅里的烛火灯光，在微微的光亮下平静地阅读着一册韦编三绝的旧书。主厅安静得几乎嗤啦！——的翻书声都几乎能传到外边。

嗒！妇女推着孩童跨过门槛直接来到了主厅，中年人当即抬头。望着门前的母子二人面露疑色，“何事？”中年人雄浑浊厚的声音冒出。

“族长，我的孩子今年满六岁了。他这身子骨适不适合练武，您帮我、帮我看看呗……”妇女匆忙急促道，一路小跑还喘着粗气这便开口说话了。中年人听罢便从合上书，从大椅上起身向母子二人走来。面露疑色，步履沉重。

“娘，我不想练啥武，蹴鞠好玩多了。”孩童稚嫩的声音道。

“闭嘴！你个小孩子懂什么，练武可是这……”妇女当即喝止着，可话儿才吐到半，眼前慢慢走来的孩子的“爷爷”中年人便伸手出来示意闭嘴。一步步，中年人已快走到孩子身边了。孩子脸上还流露着疑惑呢，爷爷这过来是要做什么？

这时，中年人伸出手来，掐住孩童的手腕，似乎在感受些什么。妇女不敢说话，中年人也一言不发，使气氛沉重得连孩子都不敢发言一句。中年人探过孩子的经脉后，又伸手进孩子衣裳内，触着孩子的脊椎骨头。一会儿又伸出来，在孩子腰骨前稍稍掐着……

“爷爷，疼。”孩童抬头望着中年人。

“孩子，你试着运力看看。”中年人声音浑厚，可这孩子哪知道什么是运力？还不待得疑惑问着，那中年人爷爷便先行解释道了：“就是集中全身力量于一处，腰腹亦可，手脚亦可。将力量集中于某处，让我瞧瞧。”

然而这孩儿生性略显驽钝，即便如此说了还是不懂，只会稍稍蛮干些。中年人见得了孩子“运力”的表现后，竟露出一抹微笑。这令在一旁完全不敢出声的驻足观看的孩子母亲心中狂喜无比！她明白，若这孩子武功资质好些，宗族内给予好的培养，那她可完全是出头了，小鸡飞上凤凰巢呀！

“你……是哪房哪室的？”中年人撤手，微笑着抬头望向妇女。

“回禀族长，我是青海的二房，这是青海的三儿子。青海就是……”说到半便又被中年男人“族长”伸出手制止了，中年人微笑道，“青海我知道是谁了。至于这孩子，你回去告诉青海吧！说这孩子……”

“这孩子咋了？”妇女仿佛两眼放光一般期待地盯着族长。

“这孩子适合蹴鞠！回去好好练着，将来放到王朝也是数一数二的蹴鞠名家！”中年人笑容转瞬变为愠怒，“也顺带告诉青海，这样的事以后由他负责，别再找我了！”说罢中年人回身便把门一推，呯一声给关了起来。唯余母子二人站在门外，孩子满脸高兴，以后又能踢蹴鞠了。但母亲却明白中年人话语中的意思，心灰意冷的扯着孩子离开。

“唉……真烦恼。”主厅内的中年人坐回自己位置，继续翻阅起手中旧书来，还一边叹气。“我释家的血脉，该交由哪位子孙传承？……”

释家西苑。

孩童回房后，母亲居然都不管他了。只管让他早些睡觉，别再玩了。孩子这可就高兴了，点起油灯，拿上柜子里一两张黄纸和毛笔，在纸上乱涂乱画起来。

这会儿，一个球状物从房间角落里滚了出来，渐渐滚到孩童脚边。

“咦？这不是我爹今天送我的蹴鞠吗？不是被娘拿走了吗，怎的又回到房间里来了？”孩童高兴道，放下纸笔抱起蹴鞠便把玩起来。一会儿用脚踢，一会儿又拿手拍，真是玩得不亦乐乎。而角落里那个隐匿于暗影中的人影，孩子却一直没发现。

“哈哈！爷爷说我适合蹴鞠！我就知道。”

孩子兴奋激动。

“爷爷都这么说了，我以后总该可以天天踢蹴鞠了吧？”

他却不明白爷爷话语间的意思。

“孩子，蹴鞠好玩吗？”一道沉闷厚重的话音响起。

“好玩！”孩子一回答，才发觉房里原来有别人。这时孩子惊讶地向房间角落望去，见到那一个在暗影中几乎看不清全身的、正卧坐着的高大人影，当即问道：“你、你是谁，怎、怎么会在我房间里呢？”

黑暗中的人影微微一笑，随即说道，“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很多蹴鞠，还有很多陪你踢蹴鞠的朋友们呢！想不想去呢？要我带你去吗？”

“好啊！那是哪儿……”

话音未落，只见黑暗的角落中咻地一声响，仿佛一道白光瞬间闪过一般，呯的一声钉在孩子身后边的墙上，那是一柄被鲜血浸透、已由红转白的飞刀。仍站定在原地的孩子却已说不出话来了，眼睛睁大如死鱼一般，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哈啦着说不出话。在颔下的脖颈处，已现出了一个血窟窿，汩汩地向外涌流着殷红的鲜血。过了一会儿，孩子便“咚！——”的一声倒地不起了。血迹染透了周围的地板，孩子的眼光逐渐暗淡无光，随后完全死透了。

黑暗中的人影站起身来，踏着地板向孩子这边走来。跨过孩子的尸身，拔出射钉在墙上的飞刀，再拿出手巾抹干了血迹。当青年转了个身时，窗外的灯光照到了他的脸庞，那是一张似乎经受了不少苦痛磨难的脸。身上着覆着全身的夜袭用的轻便黑衣，背负一个不重的麻布包裹。腰间、膝部都捆绑了大小布包，装有不少东西。青年的眼神，更是透露出滔天的愠怒和无尽的杀意。

随后，青年飞身跃起至，从这间小房屋顶上搬开瓦片挖好的小窟窿离开。隐匿于黑暗中的黑暗，似乎院落内，都没人察觉这小青年的存在与出现。

“臧儿！臧儿！”

方才那青年妇女来到儿子的房间前，手搭在门扣上刚想推开门。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咻地从房顶上翻身而下，几乎不发出一点声响地来到妇女身后。只听一道细微至极的划刀声响，妇女的身躯也在暗影中无力地坠下。由于地面是土石地，加上妇女身穿棉布袍子，所以妇女的倒地几乎也是没有声音的。三丈以外，便完全不知此处发生何事。

青年将妇女尸体抛置一旁，随后连踏几步穿越巷陌间，不久便遁入暗影之中再难察觉。

“杀你我还不满足，我还得杀你全家——释玄宁！”

青年的腰间悬吊着一铁牌子，上刻“游鳞宗”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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