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陈春花好奇归好奇,却并不一定非要知道什么原因,两人转而聊起别的事情。
疯了一个知青对陈家湾平静的生活没有什么影响,对陈家人来说更没有什么影响,除了唏嘘两声,再无他话。
自那以后,陈家湾的田埂地头上就多了个头扎着各种布条的疯子,她能对着一朵花笑半天,也能对着一对牛说一整天的话,到了饭点直接往人家里一坐,坐等吃饭,见她不伤人,老心点的人家就给她摆上碗筷,心眼块的,装碗泥土来逗她。
这时候知青大院还在,有尤丽梅她们照顾着倒还好,等知青们6续回城后,她的境况才一天天变差,直到最后……
当然那是后话。
离开学还有一个来月的时间,二娇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焦躁的情绪,倒是赵秀菊非要把她弄回来,引起了陈爷爷极大的不满。
几次催二娇回厂里上班,赵秀菊闹了两回,见二娇云淡风清的样子,回厂不回厂似乎对她也没有什么别的影响,心里多少有些摇摆不定。
不过,只要一想到放二娇离开有可能面对的后果,赵秀菊就坚定了原本的主意。
不管怎么说,得挨到三月份过后再说。
“现在家里忙得不可开交,去什么去。”赵秀菊脾气大着呢,她今天和村里人打牌输了一块钱整的,正是烦心的时候,结果一回来这老不死的又催催催!
再说了,上什么鬼班,也没见她拿回来几个钱,赵秀菊心里腹诽着,完全无视过年时二娇拿回来的钱物。
“那我就呆着呗。”二娇对此真没有什么意见,留着除了拿不到工资,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
甚至大学她都可以不去,反正她又不是养不活自己,又不是真的没有知识学历,但不管留不留下来,赵秀菊心里期望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实现。
不就是怕她跑了后,不管她不管陈建业么?
她就是留在这里,也不会管她和陈建业!
与她不同的是,知青点里尤丽梅已经打点行装准备提前回家了,本来之前过年队上给她们放了假,但大家都想等结果,不约而同地都没有选择回家。
现在结果已经出来,她们知青点还算不错,考起了好几个,要知道附近十来个乡镇加起来都没有她们这个点考上的人数多,虽然不全是大学,但中专也已经很不错了,只要能回城哪怕是去上农业大学也在所不惜的人不在少数。
那个尖脸男知青杨磊报考的就是农业大学,还真让他吊车尾考上了,当然他自己也知道,都是那份被他耍心计藏起来学习资料帮的忙,不然他也会和在场的大部分人一样。
二娇和尤丽梅有几分交情,这些天没事也会去知青点坐一下,主要是陈春花也不好意思老往知青点吧,她顺便也能做个掩护。
尤丽梅收到通知书后就给家里拍了电报,没两天家里就回了信,让她回家准备开学,行装虽然早就打点好了,但尤丽梅还是磨磨唧唧拖了两天,眼看着家里又来了电报,才定下了离开的日子。
“二娇,非常感谢你的帮助,如果不是你……”见二娇摆手,尤丽梅咽下了接下来的话,脸上春风满脸,紧紧握着二娇的手,眼里的感激清晰可见。
“感谢的话我不多说,到学校后先去找我,地址你记清了吧。”
尤丽梅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特殊时期除了尤父停职一段时间,家里没有经过太大的磨难,现在尤父早恢复原职,甚至极有可能是二娇她们系的老师,这事大家在闲聊中早就知道了,二娇没有拒绝点了点头,见队上送知青去车站的拖拉机已经突突开了过来。
“记得很清楚,走吧,咱们学校再见。”
两人考到了相同学校的不同系,有幸成为了校友,知道这事了,尤丽梅高兴得不得了,拉着二娇说了半个下午,现在二娇还没去学校,就已经知道学校的食堂在哪个位置,哪个师傅打菜手松做菜好吃了。
同尤丽梅一起回城的还有几个回乡探亲的知青,大家脸上都有些落寞,完全没有从前放探亲假时的激动。
高考失利,无颜见江东父老。
送走了好几个知青,大院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陈爱花和李志刚在打扫尤丽梅的房间,准备把方圆挪到这屋来,方便照顾。
想到先前李志刚提了一句要换稻草,二娇想了想直接往知青院后头去,那里不仅是知青们种菜的自留地,还有两个秋天存下来晒干的草垛子。
掀开干硬的油毡布,二娇从草垛里慢慢抽稻草,掳整齐后放到一边。
“方圆哪,我给你读信吧。”正忙活着,屋里突然传来孙敏君的声音,还有方圆呜呜啊啊的拒绝声。
那声音和她平时乱哼乱唱的不一样,但着急切的拒绝,就连站在外头呆住的二娇也感受得一清二楚。
本来孙敏君这句话说出来,二娇根本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还在继续扯草把。
“圆圆,因病无缘高考并不是你的错,不用因此担心惧怕,哥哥找人借了完整的资料,你回家再复习一年即可……”孙敏君的声音不难听,但明明一段关心的话,却被她读得阴阳怪气,格外刺耳。
“怎么样,方圆?”孙敏君突然低低笑起来,“你哥哥来的信呢,叫你回家复习等明年再参加高考呀,可是怎么办呢,你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伤心很后悔呀?”
“啊啊啊啊……”回答她的是一连串高亢的尖叫。
孙敏君抬起身上凑上前,啪地一巴掌甩到方圆的脸上,“叫什么叫,给我老实一点!”
二娇正好直起腰来,完整地看到了这一幕。
知青大院就是普通的红砖建筑,木制窗户上嵌着透明的玻璃,方圆和孙敏君的后窗外正好是二娇抽稻草的草垛,草垛后正是目瞪口呆的二娇。
方圆被打了也不知道生气,只啊啊啊地乱叫着,孙敏君阴狠地盯了她好一会,才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叠着信纸。
“疯了好呀,疯了既不用被人侵犯,也不用伤心,真好!”孙敏群摇头,一边笑一边说,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
“你说?你是不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