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小波看得懂她的眼神,却只得装作不懂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还好,乡里给我安排了一个宿舍,但这些天,我还是回县城住的多。”龚美丽边与费县长暗送秋波,边很随意地说,“刚去,在了解熟悉情况,所以工作还不忙。”
费县长的目光几乎离不开她身上几个生动的部位,不太注意雷小波的存在。“反正有车子,回县城也方便。”费县长像与情侣聊家常一样,随便地说,“开到县城,三四十分钟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龚美丽说,“只是有一段路不太好开,就是从杨树乡到县道之间,那几公里路,路面不平,有些颠簸。”
费县长说:“不是要修了吗?我记得交通局有个批文的。”
龚美丽说:“东边到前岙村那段已经开始修了,西边到乡里的那段还没有动工。”不知龚美丽是不知道情况,还是有意不提雷小波为修这条路所化的心血与精力。
雷小波听着他们对样说话,喉咙痒得厉害,他真想说一下这修路的情况,但他怕龚美丽有意不提他,他自己说了就不好,便憋住了没话。但他对他们只亲热地聊天,迟迟不谈工作,心里有些着急。可是有乡长在前面罩着,轮不到他先发话,就只好耐心等着。
费县长问:“西边那段为什么不开工?”龚美丽说:“大概是乡里没钱吧,这件事我还没有过问。”费县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龚美丽的眼睛,有些温柔地说:“你回去落实一下,抓紧时间开工。路修好了,也是一个政绩,你来回开车,也方便一些。”
听了费县长这几句话,雷小波心头的腹诽更多了:怎么只考虑个人政绩,车子好开不好开,这是一个县长说的话吗?
“嗯,好的,我回去就安排。”龚美丽见雷小波坐在旁边,神色有些不满和焦虑,就挺直上身,认真起来:“费县长,今天我们来呢,是向你汇报我们乡前岙村,美丽乡村建设的事情。”他依然不提雷小波的名字,只说自己的,“我们通过公开招标的方式,让全国一些知名的设计单位,来为我们设计美丽乡村建设的方案。前天吧,总共送来十八套,我们乡里选择了五套优秀方案,来请费县长审阅,定夺。确定一个最佳方案。我们就开始搞立项批文,跑相关的手续。”
费助长边听边把目光伸进龚美丽的衣领,在她的深沟里来回逡巡。听到这里,他赶紧把目光从她雪白的山坡上拔出来,讨好一般表扬她说:“小龚,你不错啊,只下去几天,就有了这么大的收获,啊。这是马到成功,还是首战告捷啊?呃,我想还是用‘开门红’三个字来形容比较好。”
龚美丽开心得眉开眼笑,脸上出现两个深深的酒窝。她依然没有提雷小波的名字,真的把这件事当成了自己的功劳。
费县长伸出一只手,说:“来,拿来我看看,设计得怎么样?”
雷小波还是不计较,赶紧把放在身旁的五套方案,拎到费县长面前,说:“这里是五套方案。”
费县长从袋子里拿出一本方案,翻看起来。他边翻边赞叹:“嗯,不错,很好,设计得漂亮,时尚,有超前意识,真是大手笔啊。”
龚美丽的脸上绽开了两朵鲜艳的花朵,却只对着费县长盛开,不顾雷小波的感受。费县长一本本地翻完,说:“都不错,你让我说哪一套最好,我还真吃不太准。”
说完他垂眉想了想,才撩开眼皮**辣地看着龚美丽,说:“要不这样,小龚,你把这五套方案放在我这里。我要召集有关部门负责人开会讨论一下,确定一个最佳方案,正好就这件事统一一下认识,安排一下工作。”
龚美丽愉快地说:“好的,那就放在这儿吧。”说着就想站起来告辞。她知道县长事情多,另外也怕她再呆上不去,费县长说出一些有失体统的情话来,就难堪了。他在微信经常说些让她脸红心跳的话,这里有人在,是不能说的。
雷小波再也憋不住,壮起胆子问费县长:“费县长,你们大概什么时候能确定呢?”
费县长叫费同庆。费同庆好像才看到他一般,愣愣地打量着他,一时回答不上来。
龚美丽掉头看了他一眼,埋怨说:“费县长自会安排的,你不用急。县领导事情多,我们要给他们一点时间的。”
雷小波心里那股气已经胀得像要爆炸的气囊,他正想争辩几句,龚美丽好像突然想起来似地,问:“对了,费县长,这个美丽乡村建设,我们以什么名义申报呢?”
费同庆愣愣地看着龚美丽,没有理解她的意思。龚美丽使劲给他使眼神,又提醒他说:“我们是以乡里的名义,还是以村里的名义申报手续?”
费同庆是什么人啊,他从龚美丽的眼神和口气中,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心思,马上说:“这是你们乡里的事情,当然要以杨树乡的名义申报。”
雷小波心里一紧:原来他们,不,是龚美丽想抢走我的全部功劳,怪不得她从进来到现在,只字不提我的名字。问题是,让你把这个落地桃子摘过去,村里没了自主权,你们拖着不抓紧办,或者遇到什么困难不办了,半途而废了,又怎么办?这是要影响我们村美丽乡村建设进程的啊。
所以这不只是抢政绩的问题,这是关系前岙村美丽乡村建设成败与快慢的大问题。雷小波肚子里的那个气囊快要爆炸了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你不能再沉默了,更不能再软弱忍让了,为了前岙村老百姓的利益,你必须据理力争,甚至奋起抗争!
想到这里,雷小波有些激动地对费同庆说:“费县长,我认为,还是以我们村里的名义申报比较好。”
费同庆惊呆了,他愣愣地看着他,没有反映过来。他根本没有把他放眼里,所以他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看过他几眼。这个小小的村长,年纪又太轻,一脸的稚嫩,他怎么会看重他呢?没想到他突然跟龚美丽争起政绩来了。
费同庆想,你争这个政绩有什么用呢?想提拔?还早着呢!但他应该是个大学生村官吧,所以不能像对其它村长一样,简单地批评他,或者训斥他,而应该用理由来说服他。
于是,他微笑着问:“你是大学生村官吧?是今年下去的?”
雷小波说:“是的,今年八月八号下去的,开始当前岙村支书助理,现在被村民选举为村长。”雷小波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策略地强调说,“这个方案,就是我一手搞的。开始的时候,我这样做,还受到了乡党高官郁生的严肃批评,他甚至还要赶我走。正好那天县高官周铁根到杨树乡来调研,我把这事向他作了汇报。周书记当场支持了我的做法,批评了郁启生。”
费同庆心里一惊,与龚美丽面面相觑。这小子这么厉害,原来郁启生就是被他搞走的?!不可小视,要认真对付。想到这里,他朝惊得脸色大变的龚美丽看了一眼,打着哈哈说:“你这么快就当选村长,不错啊,年轻人,有作为,很好。”
雷小波没有出声。费县长在支持龚美丽,两人一吹一唱,想把我的功劳全部抢走,坏了我的好事和梦想。且看他们如何表现,我再随机应变。
龚美丽深深盯了费同庆一眼,把自己的心思传递给他。费同庆冲她点了点头,再掉头来看雷小波,欲抑先扬说:“雷村长,你年轻气盛,敢作敢为,得到了周书记的支持,还把郁启生调离了杨树乡,你做得对,做得好,我非常赞赏。呃,那段时间,我在省委党校学习,所以不太了解。”
雷小波心里有些紧张和激动,用喝茶的动作来掩饰一下。
费同庆又说:“但往上申报,还是要以乡政府的名义申报为好。”
雷小波追问:“为什么呢?”
费同庆皱眉沉吟,龚美丽已经气得不轻,高耸的胸脯呼呼起伏起来。她没想到这个小小的村长,居然当着她的面,跟县长争名夺利,还有意抛出县高官来威胁他们,真是胆大包天。可她又不好斥责他,因为这件事她做得有些心虚。
费同庆毕竟是县长,他一会儿就想到了理由,头头是道地说:“村委会是属于乡政府领导的,它不属于政府一级机构,所以它叫村委会,而不叫村政府,不具备行政单位的法人资格,申报上去,名不正言不顺。其实,不管用什么名义申报,对你们村里来说,是没有什么影响的。雷村长,你说是不是?”
雷小波脸色阴沉着,摇摇头说:“不是,有影响,影响还可能很大。”
费同庆心头一跳,眉头皱成了一个结。他的权威和尊严受到了一个小村长的挑战,关键是当着他正在追求的情人的面挑战他,他恼羞成怒,真想拍着桌子让他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