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如依依不舍的送刘三娘回去,“你不是说要等到年底的吗。这才年中,你就要回去了。”
“我的大仇得报,压了十年的心事也没有,一时轻松不已。”刘三娘握着苏婉如的手,道:“阿瑾,谢谢你,若是没有你,我大概这辈子都报不了此仇。”
也正是因为如此,去年苏婉如去锦绣坊事时,她才一眼看中了她,有意的接近,那时候彼此还不了解,可她却觉得,在她的周围,若有人能办成这件事,那一定非苏婉如莫属。
果然,验证了她当初的猜想。
“你都谢了很多次了。”苏婉如无奈的道:“我也和你说过,我卯足了劲做这件事,不全是因为你,真的。”
刘三娘也猜到了,她感觉苏婉如的身份不简单,“可这并影响我谢你。”她抱了抱苏婉如,“你自己照顾好自己,镇南对你很好,也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你别随着性子欺负他,免得将人吓走了。”
苏婉如掩面而笑,道:“放心好了,他这辈子都得是我的人。”
“不害臊。”刘三娘轻笑,“不过,你能这么想可真好,我就怕你心里傲气,不愿意低头,两个人最后闹的不愉快。”
沈湛从三月初几里离开,到今天都快三个月了,就一开始来了一封信,其后是半点消息都没有,苏瑾谁都没有说,可是她知道,她心里是既担心又生气,要不是因为顾忌别的事,以她的性子,怕是已经去辽东找了。
“放心好了,我既认定他了,就不会再拿乔,等时机成熟,我就和他成亲,”苏婉如笑着道:“将来,让我孩子认你做干娘。”
刘三娘一愣,笑了笑没有说话。
苏婉如心里叹了口气,前几天她偷偷给邱掌事去了封信,将刘三娘现在的状况告诉了她,让她派人去码头接人,接回去了好好劝一劝。
能不出家就不出家,在红尘里至少有个牵绊,不然冷冷清清的,多孤寂。
“那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刘三娘道:“姑姑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我们都在呢,会照顾她的呢。”
苏婉如确实很惦记邱掌事,闻言点头道:“我知道,我不担心。”
刘三娘上了马车,会直接去通州坐船,约莫七月才能到应天。
“回去吧。”刘三娘冲着她笑了笑,就进了马车,苏婉如也红了眼睛,吕毅挥了鞭子,刘三娘忽然又掀了帘子探出头来,泪眼朦胧的看着她,“阿瑾,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来了京城她才知道,苏婉如的周围并不安全,就如赵栋那次动手一样,现在想想,她就心有余悸。
苏婉如点头,目送刘三娘走远。
七月初,刘三娘到的应天,但邱掌事并未接到人,直到七月中旬才收到刘三娘捎来的信,大家才知道,她已经在梅花庵落发出家了,邱掌事赶去劝了很久,也没有劝的动。
这虽是后话,可苏婉如现在依旧是不放心,那天大家一起劝她后,她当时应了,其后也没有再提这件事,但是她知道,刘三娘的性子其实很倔,她定下来的事情,不会轻易更改。
“一个人一个命。”杜舟扶着苏婉如回去,“你一直惦记着不放心她也没有用,她若是铁了心的要出家,你就是天天盯着,她要去还是会去的。”
苏婉如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就是心里不舒服罢了。”
“那你去做事好了。”杜舟指了指后院里盖起来的二楼,现在后院的房子,就剩下两个四合院了,“家具那边差人来问,是不是先给我们送一些家具来,他们那边实在是堆不下去了。”
“那就将前面盖好的先收拾出来,让锦绣坊那边搬过来。”苏婉如没什么精神,靠在周娴平日睡的玫瑰床上,“这事儿交给你了,我不想动,你就让我赖会儿吧。”
“怕是赖不了了,”突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苏婉如听着眼睛一亮,一骨碌爬起来,喊道:“刘官人。”
她笑盈盈的出了门,“可算等到你回来了,我以为你四月就能有消息,苦等了一个月,你好歹个我来个信。”
“是刘某的错,让苏姑姑久等了,刘官人说着,指了指后院,“几个月没有来,绣坊又是旧貌换新颜,大变样了啊。”
他说着话,和杜舟行了礼,杜舟道:“去外头的茶水房坐吧,我去给你们沏茶,你们慢慢聊。”
刘官人应是,和苏婉如一起往外走,苏婉如对路过的刘妈妈道:“妈妈和掌事说一声,刘官人回京了。”又道:“中午去打些酒回来,我们给刘官人接风。”
刘官人呵呵笑着,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这回还真是好消息,值得庆祝一番。”
刘妈妈应是,“姑姑放心,奴婢这就去办。”笑呵呵的走了。
“苏姑姑不用一直喊我刘官人,我叫刘康,表字知中,虽然比苏姑姑你大了两三轮,可你我是买卖上的伙伴,刘某高攀就说是万年之交吧,往后,苏姑姑就喊刘某人知中好了。”
这是清流君子间相交的规则,苏婉如笑着拱手,道:“若是直呼您大名,实在是觉得没了礼节,还是喊您刘官人好了。”
刘康哈哈大笑,道:“成。苏姑姑高兴就好。”他说着,在茶水房的罗汉床上坐下来,杜舟沏好茶就在对面坐下来,刘康道:“此番去,一开始颇为不顺,我在宁波和余杭几处打听,都说要再等三年才能有新船下水,我一听就失望了,我们能等得起三年,可我们手里的买卖等不起。”
杜舟点头应是,“前些日子还和那些使节说,年底能有船过去,最迟也是明年开春,这是要等三年,谁还能记得咱们。”
“就是这个道理。”刘康道:“后来也是运气好,我正准备转道回山东的时候,竟让我遇到了一位船家,他父母接连过世,他要赶回去守孝,人也是心灰意冷,就想将手里的两艘乌船脱手,我听了就和他去看了船。是走了四年的船,年前刚翻修过一回,虽船身不大,但他早先也是跑海货,所以内仓整改过,能装不少东西。”
“不但如此,他一艘船上还有二十几个人也能一起给我用。”刘康笑着道:“我就立刻将两艘船拿了下来。虽两艘船花了一万一千两有些高,可却让我们省了诸多的事。”
苏婉如听了也很高兴,“那些水手怎么样,可靠吗,可要试一试他们。”
“看上去都是老实本分的,不过我也是担心真出了海,事情就不好说了。”刘康道:“所以,今天来除了和刘姑姑说这件事以外,还要问一问,前朝遗留的水平,找的可有眉目。”
说起这个,苏婉如就生沈湛的气,托他办事,他什么信都没有,办成办不成,你倒是来句话啊。
她恨的不行,要是沈湛在这里,她一定没头没脑打他一顿出了这口恶气。
“原是托了一个朋友找的。”苏婉如如实相告,“但眼下那个朋友一时还没有消息。我明日去找司公公去,这件事就求他来帮忙。”
司三葆最近特别忙,因为赵之昂在后宫添加了百十人的守卫,所以,身为御马监的总管事,他简直是忙的脚不沾地,见了面也只是匆匆说了几句别的事,就走了。
这回她要去他家里找他去,把她眼下的几件事都和司三葆说了。
“那行。”刘康道:“我也不急着走,就在京中等您的消息。”
苏婉如颔首,道:“您也别闲着,该进货的进货,官窑烧瓷也不是三五日的功夫就能出窑。织造府的缎料司公公早先就答应的,你私下里派人去取,不要动大阵仗。”
刘康点头应是,道:“那我近日就将这些事联络好,无论如何,年底一定要走一趟货。”
“嗯,是要试一试才行,头一趟不要走的多,行情和人手我们都不知根知底。”苏婉如说着一顿,又道:“还有一件事我要和您说,这一趟船的货,还有几位夫人也要入伙,拿的也都不多,都是三五千两的私房,这些钱到最后我们无论输赢都要给她们算红利,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长长久久。”
刘康是人精,一听就明白其中的门道,立刻道:“这些事我都听苏姑姑的。您考虑事情比我们都周到。”
“好,我也不和您客气,咱们合作来日方长”
中午和晚上刘康都在绣坊里吃的饭,吕毅不在,苏婉如就请梅予作陪,他一来周娴就会和蝴蝶似的忙的团团转,她和霍掌事坐在一边笑。
“前两日你不在家时,霍彩来过。”霍掌事叹了口气,道:“她被人骗了一千多两的银子,在我这里哭了半个时辰才走。”
苏婉如听到那母子三人就觉得头疼,好在霍掌事已经和她解释道:“你放心,我让她以后不要来了,她手里的那点钱做个小本买卖,哪怕是城外买个庄子,母子三人也能过下去,至于别的事,我也无能为力了。”
“姑姑,不是我心狠。”苏婉如觉得有的话她还是要说,“眼下咱们阵仗铺开来了,往后的事情只会多不会少。小霍姑姑那边若真是过不下去,我们帮一把,送点银子没什么,可断不能让她回来,以她和您的关系,若是回来必定会生乱子。”
霍掌事太清楚自己妹妹了,就点头道:“你放心好了,这些事我心里都有数,将来我百年,无论是宝应还是锦应都是你的。”
“先不说这些,您知道我看重的不是这些。”苏婉如笑着道:“况且,您还年轻,在生死的事情上,我们的目光不应看那么远。”
霍掌事也失笑。
刘康喝酒不多,梅予也不是贪杯之人,两人一坐下,就聊起了药材的事
刘康的意思,这一趟船他什么都要带一些,药材也是大周的特色,他带过去试试行情,若是好卖以后再多进一些带着。
吃过饭,苏婉如和刘康将接下来要做的事,要进的货,需要用多少银子,都细细列了章程,算了一笔账。
“若这些货装上一船,粗略估算大概在五万两左右。”刘康道:“那些夫人还要额外再添一些,估计还要多加一万两各路打点孝敬,也要个五千两,外加随性水手的例钱,还有个五千两!”
有的账不算不知道,苏婉如颔首,道:“这一船我们不会亏,您去了后若是路上顺利,就尽管多买些稀奇的东西回来。西洋那边有种花露水很紧俏,玻璃瓶子装着的,到燕京能卖到十两银子一瓶。”
苏婉如忽然觉得,她以前学的东西可真是不赚钱,要是她学个化学,那现在研制个香水,肥皂之类的东西,也能大赚一番了。
两个人聊到深夜,刘康就在后院里随便找了间房凑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去了保定。
苏婉如就朝司三葆的府中的递了拜帖,等了一日司三葆身边的小內侍一大早来请她,“公公请您立刻过去,他一会儿还要去宫里当差。”
苏婉如就坐车去了司三葆那边。
“用早膳了没有,要是不嫌弃,就在杂家这里吃点。”司三葆正在吃早饭,指了指对面,苏婉如也不和他客气,和小內侍道:“给一碗瘦肉粥,不要放别的料。”
小內侍应是而去,苏婉如就夹了一只水晶虾饺吃着,一派自然自在的样子。
司三葆就用余光看着她,想了想放了筷子,“小丫头,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是你让我不要客气的。”苏宛如白了司三葆一眼,道:“公公,您这不会让我站着吃东西,和您说话吧。”
司三葆哭笑不得指着她,“嘿,你这小丫头”说着,又觉得说了没用,就道:“说吧,来找杂家什么事。”
“四件事!”苏婉如道:“第一呢,应锦七月初就能开业了,到时候我给你送帖子来,您看看可有空,若是有就是最好,没有也没事。”
“除了请杂家,你还打算请谁?”司三葆看着苏婉如,这小丫头办事得问清楚了,她的花花肠子太多,一不留神就能栽她手里了。
苏婉如就道:“我会请长兴侯夫人,亲恩伯夫人,永嘉伯夫人”她说了四五位,还想请的有几位,可还没有走通关系,只能再等等,“您若是去,那面子可就更大了。”
司三葆很不客气的白了她一眼,道:“你就是想害死杂家,这么多人去,杂家敢明目张胆的去露面吗。”
苏婉如知道司三葆不去,可去不去是司三葆的事,她的话要说到位了,免得将来他来发牢骚。
“那就说第二件。”苏婉如道:“船的事,您要入股吗。”
司三葆一愣,惊愕的道:“你还真走船?”老早前听她说了,后来就没有再提,没想到居然真打算做,“你你这个小丫头”
“两艘乌船,就停在宁波,等货齐了,就能走船了。”苏婉如道:“公公,您可要入股,要是入这一船我给您写契约,您入多少,给您多少红利,咱们白纸黑字的写清楚。”
司三葆嘴巴动了动,苏婉如紧接着又道:“这应锦是应锦,我说每年给您孝敬是铁定算数的。但船却是船,您得入股!”
“你!”司三葆哼了一声,道:“说人话,你到底想要杂家做什么。”他才不信,苏婉如是真缺他拿的这万儿八千的。
她想跑船,银钱上一定是足够的。
“帮我找前朝的水兵。一个半月内,您得给我消息。”苏婉如将情况大概和他说了一遍,“您找到了,我就算您入股,而且是长长久久的股,这一船,下一船都给你算红利。”
司三葆立刻动了心,“你这事要是找别人,没有人能立刻给你办了,就算是镇南侯也得花费些功夫。可你今儿找杂家这里来,那就算你找对人了。用不着一个半月,一个月内,我就能让人去船上点卯。”
苏婉如眼睛一亮,稀奇的看着司三葆。
“公公您真是太厉害了。您认识这些人吗,怎么能确定找到。”苏婉如道。
司三葆就轻笑一声,道:“你记得朱公公吧,你可知道他家是哪里的?”他说完,苏婉如立刻摇头,他接着又道:“他家是泉州人士,当年那边可是最大的码头之一,他爹有好几个兄弟,就是前朝水兵,只是不敢对外宣称,两代人都做了寻常的渔夫。但身上的本事却半点没落下。也算你有眼光了。”
苏婉如高兴不已,竖起个大拇指,“公公厉害。”
司三葆得意的哼了一声,道:“接着说第三件事。”
“我要将锦绣坊的楼用作女学堂,就教刺绣和女德女论语。”苏婉如道:“还要请几位宫里出去的嬷嬷,专门教规矩和举手投足的仪态。所以”
“让杂家给你找几个嬷嬷?”司三葆问她,苏婉如点头,“还有锦绣坊的楼是公家的,您也一并给我办了。”
这钱真不好拿,司三葆唾弃不已。
“就忙这一回,将来您就是坐等收钱了。”苏婉如笑着,司三葆摆着手,“这事杂家记着了。”
苏婉如就顺理成章的说第四件事,“我听说和锦绣坊相隔四个铺面的一个茶叶铺子,是您的?”
“杂家要走了。”司三葆不想和她说了,甚至连钱都不想要了,“你自己吃,吃完了自己回去。”
苏婉如就跳起来跟着他,笑呵呵的道:“我话还没说完呢。这个铺子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租给我,我给您租金,一个是您入股,将来分您红利,分多少我们商量。”
“你要做什么。”司三葆停下来看着她,苏婉如轻轻一笑,道:“此事是秘密,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说着,一拱手,“公公,那就有劳您了,我等您消息。”
司三葆居然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杀也杀不得,喜欢也谈不上,因为她实在是个得寸进尺,还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丫头。
“能赚到钱吗,铺的这么大。”司三葆道:“杂家真想撬开你脑子,看看里头都装了什么东西。”
尽管这么说,可莫名的他还真相信她,不是信口胡诌,不是没有把握的胡闹。
“不知道会不会赚钱,但是绝不会让您后悔。”苏婉如点着头。
司三葆就应了,道:“那间铺子如果杂家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年底到租期,我今天就派人去说一声,等他们到期了就给你,行了吧。”
说着,就赌气的上了轿子,怒道:“走,走。”
然后轿子就颠颠的出了门,苏婉如站在院子挥着手,“您慢走!”
司三葆眼皮子直跳。
苏婉如回去后,就去了蔡夫人,张夫人等几个府邸,原本蔡夫人成了赵骏的丈母娘,日子应该过的更好才是,可惜这一回嫁女儿,几乎将她的嫁妆都搬空了,眼下她急需要用钱。
算宛如收了她的三千两,并立了字据,又收了张夫人的两千两
七月初时,绣坊里所有的房子都造好收拾好,定制的家具送进来,大家忙了十多日,才将所有东西都收拾齐整,又新招了六个打杂的婆子。
七月十二这一天,锦绣坊所有的绣娘和管事,举家搬迁至宝应绣坊来,隔了两日后,应锦绣坊的牌匾就挂在了门头上,请来的舞龙舞狮的喜事班子,还在门口搭了戏台
一时间绣坊门口的巷子里,被挤得的水泄不通。
苏婉如请的长兴侯给他剪的红绸,鞭炮一响,四面都是掌声和恭贺声,有心的就在门口数马车的,“这是亲恩伯府的马车,那是徐丞相府里的马车,这是户部刘尚书府里的马车吧”粗粗一算,燕京有名望的府邸半数都到场了。
“苏姑姑可真是不简单。”有人道:“这不不是锦绣坊,这是应锦,这些夫人太太们可不是冲着锦绣坊,更不是冲着皇后娘娘,而是冲着苏姑姑。”
“那倒是。听说苏姑姑又拿下了西大街锦绣坊附近的铺子,说是要开铺子。”
众人议论纷纷,苏婉如穿着一件崭新的宝蓝色滚黑边的立领广袖的短褂,下面是条水绿的挑线裙子,梳着两个麻花辫,笑盈盈的出了绣坊的门,和外面的乡亲道:“大家的恭贺,我们悉数都收到了,今天来者有份,每人去对面的包子铺领两个包子,钱都算在我们绣坊头上。”
“不值当什么钱,就图个寓意吉祥,大家不要客气,尽管去!”
众人吆喝喝,纷纷拱手道谢,笑呵呵的去了对面的包子铺,苏婉如和长兴侯道谢,“侯爷能来,应锦真是蓬荜生辉。”又道:“您也进去坐坐吧,置办了酒席,您上座,吃几杯酒。”
长兴侯摆手,道:“老夫就不去了,一院子的女人。”说着,又道:“你这要搬回来住了?”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苏婉如应是,道:“过两日得空了就搬,叨扰了您几个月,实在没脸再住下去了。”
“叨扰什么,你在家里我们热闹的很。”长兴侯喜欢看她和朱珣吵架,朱珣那个浑人每每都是要吃瘪的。
看到有人能把他儿子制服了,他就高兴。
苏婉如轻笑,长兴侯又说了几句,便回去了。
她转身回去,有几家夫人来了就走了,有几家则是派了管事的婆子来,霍掌事疲于应酬,苏婉如一进去她就松了口气。
苏婉如一一行了礼,蔡夫人就笑着道:“都是自己人,你就不要和我们客套了。我们方才还在说,往后我们府里要的东西,可都要占着你的关系和你要了,这买卖你就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我哪敢不接,几位夫人只管送来。我们在燕京往后就仰仗夫人们了,所以,这衣食父母的要求,我们要是不应,不做好了,岂不是不想在燕京待了。”
众人轻笑,一时间宴席室内好不热闹。
霍掌事看着咋舌,这才有种真实的感觉,应锦的牌子终于挂起来了,现在这个绣坊里前前后后一共有四百多人。
四百多人的绣坊,一天能出多少货,一年又能接多少的单子。
往后她们还能做到多大,大到什么地步,没有人知道。
苏婉如陪徐氏去后院参观,徐氏看了一通,道:“可真是不错,要不是悠儿年纪大了,我都想将她送你这里来。”
“夫人要是想让她来,随时都可以,还有几间房是空着的,权当散心好了。”苏婉如笑着道。
徐氏点头,“回家我去问问她的意思。”说着一顿,又道:“你那位走了吗,可真是可怜见的,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苏婉如想到了刘三娘,叹了口气。
“七殿下的伤一直好了坏,坏了好,伯爷说有一块地方的肉都烂掉了。”徐氏道:“伯爷请了大夫,大夫说不一定能熬过这一年,等他死了,你朋友的大仇算是真正得报了。”
“圣上那边可问过?”苏婉如道。
徐氏摇头,低声道:“问过一回,不过问的是,人可还活着。”又道:“杜公公说人还活着的,只是身子骨不大好,一直喊冤,求见一面圣上。”
苏宛如点头,和徐氏一路逛完回了前面。
下午才散场,苏婉如和霍掌事一起站在院子里,两个人相视一笑,霍掌事道:“我昨天看过了,锦绣坊手里的契约还都是去年的,等这批做完她们没什么货了,我看可以腾出手来,给你绣了。”
苏婉如以自己的名义定了一批货,等明年的时候就可以走海出去了。
“好。”苏婉如点头正要说话,守门的妈妈来了,笑着道:“苏姑姑,宁王府送礼来了。”
苏婉如一愣,和霍掌事道:“我去看看。”是赵衍回来了吗。
她快步去了外院,就看到查荣生抱着个红布绸子抱着的东西过来,她一笑,行了礼道:“公公,王爷和您何时回京的?”
“昨儿晚上。”查荣生笑着,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这是王爷特意给您在外头寻来的,您看看。”
苏婉如接过来拆了红绸,就看到红绸底下是副卷轴,她喊了两个妈妈来,就在院子里展开了画,是一副泼墨画,画的是似乎是眉山,仙气氤氲,出尘脱俗。
而署名最让她惊喜,是“望野居士”,她高兴的道:“王爷见到先生了吗。”
“也不算见到,是王爷特意等到了他,求了这幅画。”查荣生道:“王爷说了,只要姑娘喜欢就好。”
苏婉如确实很喜欢,点着头道:“我将这幅画挂在宴席室里没事吧。”
查荣生点头。
“王爷才回来的,等他休息好,我再去拜访他,答谢此等大礼。”苏婉如轻笑,查荣生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人走了。
她喊吕毅将画挂在宴席室里,吕毅踩在凳子上,苏婉如唉下面指挥着,“左边再高点,高一点点就好了。”
吕毅也不说话,抬高压低的好一会儿,苏婉如才满意,笑眯眯的道:“这是今儿我收的最称心的礼了。”
“一副而已,”周娴在一边哼了一声,道:“我看亲恩伯府送来的那个玻璃牌匾才好看呢,挂在中堂里要多大气有多大气。”
长兴侯府送了一个挂钟,番邦货舶来品,摇起来滴滴答答的,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没文化。”苏婉如抿着唇笑着,和大家介绍这位“望野居士”,“这是文人,他走遍各地的明川河流,写的游记又精彩又生动。而且他的画也是千金难求,要是懂行情的人来这里一看,不定多羡慕我们呢。”
周娴指了指她,无奈的道:“行,这个最好看了行吧。”
两个人斗着嘴,苏婉如哼着歌去后院她的房间,她和周娴还有春娘几个人住一个院子,不过一人一间房,霍掌事就住在对面,单独一间房。
苏婉如在房里转了一圈,检查摆设家具,觉得今晚其实就能搬回来住了。
“吕大。”苏婉如跑出去喊吕毅,“你陪我去长兴侯府吧,我收拾东西你帮我搬回来。”
吕毅点头,去准备马车,一会儿就赶着车陪着苏婉如去了长兴侯府,苏婉如先去拜见杨氏,杨氏正让人收拾库房,见她过来就递了个匣子给她,“你来的正好,这匣子可终于被我找着了。”
“是什么。”苏婉如接过匣子,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是几只头钗,虽都不是金银的,但做工极为飘逸脱俗,“夫人给我的?”
杨氏点头,道:“我瞧你天天两个麻花辫,也不捯饬自己,就猜你大概是不喜欢满头的金银,就想到早年我做姑娘时,我兄长给我做的一套头饰,所以就找出来给你用,你气质好,戴了肯定好看。”
苏婉如很喜欢,她的身份穿金戴银其实不大好,不但不显得贵,反而染了俗气,所以这些木制的头饰最合适不过了,“舅老爷的手艺可真是好,这簪子每一支都雕的精致。”
“那是当然,他可是银楼的大师傅。”杨氏说着轻笑,“要是他还在,我定会求他再给你和朱音做几套。”
苏婉如觉得,自己确实不能天天两条辫子打发了,免得大家还当她是小孩子,在说话和地位上,一开始就差了一等。
“在说什么。”朱珣笑眯眯的从后面过来,见苏婉如手里的簪子,点头道:“这个我也会,改天给你做几个。”
啪!杨氏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没规矩,簪子是你能随便送她的吗。”
“娘,我都这么大人了,您怎么能说打就打。”朱珣摸着头,忽然又想起来什么,道:“对了,八哥还有三日就到燕京了。”
苏婉如一愣,惊喜的道:“消息确定吗?”
“确定,喜报都送进宫里了。”朱珣道:“算算脚程,应该是临近中午才能到,他会先去刑部交接李家的人,再去宫里回禀,然后才能回家去。你想见到他只怕要晚上了。不过你要是着急,我陪你去如云馆楼上去等着。”
“我去如云馆干什么,我上锦绣坊就好了啊。”苏婉如心情越发的好。
三日后一早,她就收拾好,请卞丽给她梳了一个垂柳髻,别了一朵珠花一根木簪子,淡绿的丝带垂在肩头,配着葱绿的广袖圆领的短褂,显得脖颈修长,皮肤白皙清雅贵气,让人移不开眼。
“去接侯爷吧?”周娴嘿嘿笑着,“瞧把你想的,侯爷再不回来,有的人都快成怨妇了。”
苏婉如挑眉,笑着道:“周姐姐,等我接过侯爷,我就去拜访梅大夫去,就说有的人做梦在梦里都喊着他的名字,让他快点来下聘礼,把你娶走。”
“苏瑾!”周娴跺脚,恶狠狠的道:“算你狠,我错了!”
苏婉如哈哈大笑,心情极好的去了锦绣坊的楼上,楼里正派人在收拾,她和朱珣站在二楼,辰时不到就听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长街上人山人海,苏婉如都显得有些激动,盯着前面看。
一会儿,就看到侍卫骑马清道一阵风的跑过去,又是半盏茶的功夫,朱珣指着远处道:“是八哥,八哥回来了。”
苏婉如顺着朱珣手指的方向,就看到一人骑着棕色的高头大马,穿着一件银灰的铠甲,带着高高的帽子,轮廓硬朗如雕刻的一般,俊美无俦,不怒自威。
两边百姓山呼叩拜,沈湛微微颔首,并无表情。
她心头也跳了一下,和朱珣道:“沈湛穿这样真好看。”
“我穿也好看。”朱珣睨了一眼苏婉如,“改天穿给你看。”
苏婉如就白了他一眼,“要点脸。”
朱珣哼了一声,盯着楼下看,指着道:“后面的应该是李家的人了吧。我来找找李茂安。”他说着,就看到那些被押解在中间的犯人里,一位四五十岁的男子,道:“就是那个。”
苏婉如没心思看,就趴在在窗台上看着沈湛,又指着他后面的一辆马车,“朱正言,他后面那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
沈湛带去的去卢成几人,带回来的是李家的人,没有谁会坐马车吧。
“不知道。”朱珣摇着头。
苏婉如哦了一声,看着一行人渐渐走远,沈湛根本没有发现她,她照了照镜子,咕哝道:“白打扮了。”她今儿还抹了胭脂。
“我去宫里看热闹,只要八哥一回家,我就给你通风报信。”朱珣道。
苏婉如决定给沈湛一个惊喜,“不用,我现在就去镇南侯府,我要给他一个惊喜。”说着,就笑眯眯的拉着朱珣,“走,今儿给你八哥接风,我亲自下厨,你打下手。”
“和我什么关系,一会儿你们两个卿卿我我的,我看了眼睛疼。”朱珣哼哼了两声,可还是被苏婉如拉着去了镇南侯府。
沈湛不会这么早回来,两个人敲开了门,守门的婆子笑着道:“世子爷和姑娘来了,我们侯爷刚来说,他要再有两个时辰回来,二位要不去院子里坐会儿?”
苏婉如点头,朱珣问道:“周先生呢。”
“先生去刑部了,帮着侯爷办交接的手续去了。”婆子回道。
朱珣就不再问,两个人直接去了厨房,苏婉如其实也不会做菜,两个人捣鼓了好半天,终于折腾出了四个菜一个汤,还蒸了一锅的馒头,热的一身汗,朱珣道:“不行了,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别喊我。”
“不会再有下次了。”苏婉如点头,这最后一次,往后她都不要再烧菜做饭了。
话落,就听到前院子里一阵热闹声传来,就有人边跑边喊道:“爷回来了,爷回来了。”
“回来了。”苏婉如跳起来,高兴的道:“沈湛回来了。”话落,人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等我一下。”朱珣去了外院,一出如意门,苏婉如就看到沈湛正背对着这边立着,一辆马车从侧门进来,她笑着提着裙子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沈湛的腰,喊道:“沈湛!”
被保护的人一怔,蹙眉,先是低头看看了箍在腰上的小手,白皙纤长很漂亮,他却是毫不客气的掰开来,回头看着苏婉如,一愣,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生的娇滴滴的很是漂亮。
他打量着她,没说话,目光中透着森凉疏离的审视。
“你怎么不给我写信,你现在胆子大的捅天了啊,出去这么久,你不知道我担心你吗。”苏婉如瞪着他,“一会儿你老实给我交代清楚,否则我再不理你了。”
沈湛挑眉,抬手,抵着她的头将她推开,蹙眉道:“什么人,吵!”
什么意思?嫌她吵,还一副不认识的样子,苏婉如大怒喝道:“你三个月没给我写信,现在是怕我生气,所以假装不认识我是不是。您怎么这么幼稚!”
说着,来了气,挥着拳头劈头盖脸的打他。
铿铿铿,拳头砸在铠甲上,沈湛不疼,她疼!
“走开。”沈湛冷冷的拂开她,后退了一步。
苏婉如愕然。
就在这时,一道温婉的女声传来,“侯爷,出了什么事。”
苏婉如一愣,就看到马车里下来个年轻俏丽的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布衣,气质清雅,正疑惑的看着她。
苏婉如目瞪口呆,看着沈湛,又看看那女子,眉头略蹙,朱珣在一边,道:“八哥,这谁啊。”
沈湛扫了一眼朱珣,依旧没说话,走去马车边,再次打了车帘子,喊道:“娘!”
“嗯。”车里下来一位四十来岁,梳着圆髻,眉目和沈湛有几分相似的妇人,蹙着眉显得严肃和冷漠,“什么人在闹腾。”
沈湛面无表情,回道:“不认识!”
妇人投了目光来,眼底动了动,随即道:“二位是?”
苏婉如愕然,和朱珣对视一眼,她道:“这什么情况?”
“不知道。”朱珣道:“八哥,不像是装的,真不认识我们了?”
苏婉如咂了咂嘴,咳嗽了一声,沈湛这不会是报复她吧,当年她忘了他,现在轮着他忘了她了?
巧合?谋害?
“怎么办?”朱珣问道:“他不认识你了怎么办。”
苏婉如回道:“不管认识不认识,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你厉害。”朱珣竖起个大拇指,道:“那现在怎么办,卢夫人问你是谁,你要不要说是她儿媳。”
苏婉如瞪了他一眼,上前去笑眯眯的行礼,道:“伯母好!我叫苏瑾,这位是朱世子,我们都是沈湛的好朋友。”
卢氏看着她,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