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数月过去。
算算日子,她最多还有半个月,就会临产了。
担忧的摸了摸肚子,苏水水心中竟有些愁绪,若是这孩子有幸活了下去,摊上她这样一个娘,估计这往后的生涯,得是多灾多难了。
每日只能坐在藤椅上,看着这几乎已经看腻了的天。
嘎吱——
门外传来的声响,让苏水水的视线转向了门口。
也许是苏瑜来了吧,她这样想。
呆在这里数月,从没有再见过外人,也不知道这凤知殿,还有何人会来拜访。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门口。
一个宫女打扮的人出现在苏水水面前。
她手上提着一盒东西,里面也不知道装的什么。
宫女见到苏水水并没有行礼。
世人皆知,皇后已废,这凤知宫里待着的人,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名分的可怜女人。
“这东西,你今日得喝了。”
宫女的态度并不算好,语气带着不容拒绝。
苏水水只是看着她,并未说话。
那骨瘦如柴的身子,看起来风一吹就能吹跑,就连本该显怀的肚子,也并没有平常人那般突出。
宫女从盒子里拿出一碗黑乎乎的药,因着是用膳盒装的,所以现在还冒着热气。
“这东西是什么?”
“安胎药。”
苏水水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呵,安胎药?可我若是不喝呢。”
“相信我,我有很多办法让你喝下去,若是你不想多受痛苦,直接喝了最好。”
“你这在威胁我?”
“你若是非要如此理解,也可以。”
“可我苏水水天生反骨,你非要我做什么,我就偏不如你所愿,如此,你又当如何?”
苏水水的身子虽看起来风一吹就倒,但周身那股压迫感,依旧不减当年。
眼前这宫女,却丝毫不怕苏水水。
她身上带着一些戾气,眉眼也有些冷硬,苏水水光是看一眼,便知晓眼前的宫女是养的暗卫。
“那便不要怪我用别的手段了。”
那宫女不知何时手上竟出现几根银针,只是一瞬间,所有淬着毒的银针全部刺向苏水水。
她嘴上还“贴心”的介绍着。
“这东西只要扎上一点,你的皮肤便会瞬间溃烂,渐渐发臭,流......”
她嘴上的流字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只瞧那瘦的似乎只剩下骨头的苏水水,轻飘飘的素手一挥,所有银针全部中途受到气流的改变,全部被打落在地,有些甚至朝着她的方向驶来。
她不停闪身,狼狈不堪的躲着这些银针。
从始至终,苏水水都是一幅风轻云淡的神情,冷眼旁观。
她虽身体不好,但对付这样的人,却也是轻松的。
只是她没有力气,继续收拾眼前的人了,若是以前,她可能会给她一点教训,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得留着力气对抗每月的十五之夜,还有那即将来临的生产。
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那宫女灰溜溜的走了,因着那些银针速度太快,她还是不幸中了几根,现在她着急回去为自己解毒。
宫女一出去,殿门便被重新关上,外面的风景一闪而过。
这么久没出去,她竟是有些忘了,这皇宫里的其他地方。
苏水水看了一眼,那被宫女落下的药碗。
味道闻起来有些苦,她将这碗药珍藏起来。
想着若是等西瓜吃完,这东西还能给她暂时解解渴。
反正她体内有月灵蛊,百毒不侵,就算这药里有毒,也并无大碍。
可,那碗里温暖的触感,让苏水水有些动容。
这是她这几个月里,第一次见到有温度的东西。
最后她还是将这碗药喝进了肚子,温度刚刚好,不凉也不烫,药滑过她的喉咙,让她第一次感受到胃里暖暖的。
而且,这药并不是苦的,竟有些甘甜。
喝完,她非但不觉着身体不适,反而体内一直有股暖意,这种舒服的感觉,她已经很少能感受到了。
她脑子里忽然间有一个荒唐的想法。
也许,可能,这东西真的是安胎药,而且还是加了糖的安胎药。
可,这皇宫里又有谁,会担心她,特意给她一碗安胎药。
碗里很快就见了底,里面竟然显现出一行小字。
上面写着:今夜寅时,等我。
这字迹她很熟悉,是徐凤儿的。
从前她就嘲笑过她的字迹,跟鬼画符不相上下,且带着浓厚的个人性格。
难道方才的宫女是徐凤儿的人,那早知如此,她下手便轻些了。
外界皆以为徐凤儿是徐子安的孩子,但实则她是徐虚的女儿,徐虚又是她在组织上,除了姜言最信任的人。
说到底,她跟徐凤儿也是自己人。
苏水水不疑有假,夜里特地强忍着困意,一直坐在外头等着徐凤儿。
因着此时已经深夜,苏水水身为孕妇本就嗜睡,她眼皮一直打着架,看起来困乏极了。
就在苏水水已经快要睡过去时,只听嘎吱一声。
门被打开了。
苏水水猛地睁开眼,她没想过,徐凤儿竟然会从正门进来。
但仔细想想,凭着她那两脚猫功夫,又怎么可能从那些禁卫军的眼皮子底下,爬墙进来。
如此倒也正常。
她一身红衣,多日不见,她脸上竟是有些消瘦,眉眼也多了一丝愁绪。
二人刚一见面,徐凤儿的眼里便蓄满了泪水。
她并不是空手而来的,她的手上带了一个大大的食盒。
“娘娘,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徐凤儿话音刚落,眼里的泪水便像是断了线一般,一滴一滴的掉着眼泪。
夜里虽只有月色。
但她还是看清了眼前的苏水水的模样,乱七八糟的头发粘在头上,瘦的只剩下骨架子的身体,让人乍一看压根不会相信,眼前这人竟是几个月前,凤仪万千的皇后。
苏水水一直听不得女人哭,尤其是熟悉的人。
她眼看着徐凤儿越哭越凶,堂堂苏水水,竟是有些手足无措。
原本安慰的话,最后出了口,就变成了,“你怎么来了?”
徐凤儿整理了心神,虽还是流着眼泪,但还是抽抽搭搭的回:
“之前我一直求陛下让我来看你,一直没有同意,但最近他竟是答应了我,但也只是今日一次,而且还得挑着深夜来。
我怕你夜里睡着了,我见不到你,便托人将信带给你。”
一听见陛下二字,苏水水的脸色便发生了一丝变化。
这变化徐凤儿也看在眼里,但她却无法说什么,因着这一次,陛下所作所为,她一个外人都觉着心寒,更别提人家原主了。
被弄成了这种模样,任谁也不会对陛下有什么好态度。
“她们几个可还好?”
徐凤儿知晓苏水水所说的她们是谁。
“慕容她们几个全部被剥了位份,打入了冷宫,想必情况也跟娘娘你差不多。”
说到她们,徐凤儿的眼睛更加低垂了。
明明她们几个一起打牌的日子还仿佛在昨日,怎么如今竟是发生了如此的变故。
苏水水心下一沉。
看来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上面的名单有她们几个的父亲,连带着她们也全部遭了罪。
至于眼前的徐凤儿为何会幸免于难,没人比苏水水更清楚,因为她明面上的父亲,是徐子安,而非徐虚。
徐子安是余太妃的人,自然徐凤儿便不会受到牵连。
虽心里清楚前后缘由,她还是痛心疾首。
她们几个本是无辜之人,却因着这次势力大清扫,获了罪名。
说到底,这整件事的罪魁祸首是她,她不该如此不小心,让人偷走了名单。
似乎是看出苏水水神情的不对劲。
徐凤儿安慰道,“娘娘,此事情突然,本就是那狗皇帝的错,怪不得您。”
自从此事发生后,徐凤儿便对这苏瑜的印象更加不好。
说他狗皇帝,对他的行为而言,已经是很轻了。
苏水水只是轻叹了一声,并未解释什么。
“我想着您在这凤知殿一定吃不上好的,便特地带了一些吃食,也不知晓娘娘是否喜欢。”
说着,徐凤儿便将她带来的那只大食盒打开。
瞬间,四周传来饭菜的香味,光只是闻了闻这味道,便是人间仙境。
苏水水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一盘接着一盘,精致的菜肴。
肉?她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
徐凤儿从底下拿出餐具,递给苏水水。
接过徐凤儿递来的筷子,苏水水便不顾形象大快朵颐起来。
徐凤儿便一直在旁边看着,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静静的看着她,时不时眼里还掉下几滴泪水。
她梗咽道,“娘娘,你慢点吃,还有很多。”
二人又是聊了许久,从每次的膳食聊到从前没有打完的棋局。
她们都特意绕过了苏瑜这个话题,
末了,徐凤儿实在必须要走了。
苏水水匆匆到殿内拿了纸张,落笔在上面写着一些话语。
等墨迹干透后,她将纸张折好,放在徐凤儿手上。
她说,“你想办法,将这东西递给你的父亲,徐之安。”
徐凤儿先是一愣,最后郑重的将纸条收好。
“放心,这东西定会安然无恙的送至我父亲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