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述毅然做出决策,力挺齐王北上戍边。
第三次东征的利弊是显而易见的。如果就此放弃东征,中土要承担东征失败所带来的政治、军事、经济上的巨大损失,而大漠北虏却从中看到了中土的“虚弱”,为了赢得更好的展空间,为了报仇雪恨和掳掠财富,大北虏极有可能趁火打劫,落井下石,迅动南北战争,给中土以重创。中土连遭重创,伤上加伤,内忧外患一起爆,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焦头烂额,穷于应付,后果可想而知,国祚极有可能动摇,统一大业极有可能崩溃。
反之,若继续东征,以摧枯拉朽之势灭亡高句丽,虽然获得的胜利果实已无法弥补之前的巨大损失,但最起码能减少一部分损失,能提振中土的士气和信心,而更重要的是,东征的最终胜利可以向大漠北虏展示中土雄厚国力,还是能起到一些威慑作用,再辅以外交手段,还是有可能延缓南北战争的爆,如此便能赢得宝贵的喘息时间,只待国内政局稳定了,国力开始恢复了,军队得到了补充和休整,那时即便南北战争爆,中土也有能力御敌于国门之外,甚至,因为南北实力的此消彼长,笼罩在长城一线的战争阴云都有可能缓缓散去。
这样一比较,利弊一目了然,只要条件许可,中土还是以动第三次东征为上策。
而在诸多条件中,除了在最短时间内击杀杨玄感,迅平息这场风暴,迅稳定东都政局乃重中之重外,还有一个重要条件就是能否有效遏制甚至铲除齐王这个潜在隐患。第二次东征失利是个惨痛教训,如果第三次东征期间,齐王再在背后捅上一刀,导致第三次东征再次失利,那个后果就严重了,中土只能以伤痕累累的“身躯”迎战凶狠的大漠北虏了。
好在齐王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危在旦夕了,遂以北上戍边来求得生存机会。此策从长远来看对齐王有利,从短期来看却正好可以救圣主和中枢之急,双方是各取所需,各取其利,可以有效缓解彼此之间的矛盾,暂时齐心协力一致对外。
至于未来的事,双方现在考虑太多意义不大。从齐王角度来说这场危机太过险恶,置之死地而后生,即便侥幸度过了这场危机,也未必如愿以偿称霸北疆,毕竟称霸北疆需要实力,一旦他的实力在南北大战中损失殆尽,他拿什么抗衡圣主?再说了北疆贫瘠,又有北虏侵扰,若没有东都钱粮支持,齐王不要说称霸了,就连军队都养不活,所以据北疆而称霸也要看形势,若形势不好,天时地利人和一个都沾不上,据北疆最多也就是做个土霸王而已,在东都和北虏的前后夹击下,不堪一击。从东都的角度来说,控制了大运河,控制了钱粮,也就卡住了齐王的“脖子”,齐王始终跳不出圣主的手掌心,不足为虑。当初汉王杨谅之所以成为北方王,那是因为先帝的支持,先帝驾崩,汉武杨谅失去了支持,即便不造反,即便向圣主拱手称臣,也不会有什么未来,十有都要葬身于政治风暴。所以在未来形势依旧对圣主十分有利的情况下,此刻只要圣主不痛下杀手,父子还是有和平相处的“和谐期”。
宇文述非常谨慎,没有马上做出承诺。事关重大,当务之急是平息东都风暴,若东都风暴可以迅平定,第三次东征才有可能,而第三次东征一旦变成现实,圣主才有可能向齐王让步,让齐王北上戍边,否则圣主绝无可能放过齐王,养虎为患。但现在东都战场上杨玄感占有很大优势,卫府军很被动,即便齐王把麾下军队全部投入战场,也未必能阻止杨玄感西进关中,毕竟关中大门是否打开,不是取决于双方军队的数量,而是取决于关陇本土贵族集团的态度和立场,宇文述尚需代表圣主和中枢向他们做出妥协和让步,确保关中大门不会打开,然后才能集中兵力围杀杨玄感。
只是到了那时,齐王看到大局已定,还会投入全部兵力吗?显然不可能,齐王的目标是北上戍边,而实现这一目标的基础是实力,坚守长城防线更需要实力,他岂会把自己有限的实力消耗在东都战场上?齐王肯定会以卫戍大运河为借口,按兵不动,而大运河也的确需要军队卫戍,宇文述不可能顾此失彼,置大运河的安危于不顾,所以齐王给宇文述的第一个承诺实际上毫无意义,纯属敷衍。宇文述心知肚明,逼着齐给出了第二个承诺。
另外宇文述还有一个顾虑,他担心自己一个人说服不了圣主,毕竟齐王是个事实存在的隐患,而齐王北上戍边的诸多利好都是推演出来的,最终效果如何,是否会达到预期目标,有待验证,也就是说这中间存有不确定风险,事实或许会与预期的不一样,甚至背道而驰,而这个责任他一个人承担不起,他需要找几个深得圣主信任的大臣一起上奏,比如东都留守樊子盖,西京留守卫文升,如此才能把风险降到最低。
宇文述考虑再三,给了齐王一个期待,只要能在最短时间内平定杨玄感的叛乱,只要具备了第三次东征的条件,他就坚决支持齐王北上戍边。
当天下午,宇文述离开了黎阳,风驰电挚赶赴河阳会合行省。
同一时间,齐王急书彭城留守董纯,马上会合郇王杨庆和武贲郎将刘长恭,三军联手,火拿下扳渚和荥泽一线,完全控制通济渠,恢复通济渠的畅通。
九月初九晚上,李风云率联盟主力悄然越过白马,赶赴卫南、濮阳一线,寻机渡河。
袁安做为李风云的秘使,连夜由白马津渡河赶至黎阳,秘密拜会李百药。李风云不敢轻信齐王,对韦福嗣亦抱有戒备之心,但他相信李百药,北上在即,他需要通过李百药具体了解黎阳形势,以防不测。
九月初十凌晨,李风云率军抵达卫凉津口,与提前赶到这里的翟让、徐世勣会合。
李风云杀出天堑防线后,便与先期潜伏在防线外的瓦岗信使取得了联系。李风云亲笔写了两份信,一份给结拜兄弟单雄信,请他帮忙打着韩相国的旗号,佯作逃奔梁郡,一份给结拜兄弟徐世勣,请他带着船只赶赴卫凉津口,帮助联盟大军渡河北上。实际上这些部署早有安排,瓦岗兄弟兵分两路蓄势待,只待李风云撤离京畿后瓦岗军就给予支援,所需要最后确定的就是具体实施的时间而已。
好在一切顺利,李风云在预定时间内赶到了会合地点,这让焦虑不安的翟让和徐世勣心花怒放。
见面稍事寒暄后,李风云就急切询问徐世勣,“三弟,可曾在下游现水师踪迹?”
李风云依据记忆中的历史,知道来护儿肯定会率水师支援东都,只是不知道具体时间,不过推算起来,来护儿应该在七月中左右抵达东都战场,也就是说水师早已进入大河水道,即便逆流而行,度不是很快,距离东都也不会很远了,所以李风云特意在信中嘱咐徐世勣,务必派人顺水而下寻找水师主力。
徐世勣摇头,“阿兄不要担心,水6两道都有某的眼线,只要水师距离此处两百里,消息便会传过来,阿兄有足够时间渡河北上。”
李风云闻言顿时松了口气,他最担心自己与来护儿的水师主力迎头相撞,那运气就太差了,虽然联盟大军可以迅撤离,但会延误渡河北上的时间,这是李风云所不愿看到的。
“对面情况如何?”李风云手指对岸问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翟让抚须笑道,“某已安排数百人潜伏于对岸,只待鸣镝响起,便可拿下津口。”
李风云躬身致谢,“黎阳那边可有异常?”
“如果阿兄再打黎阳仓,黎阳形势必然紧张。”徐世勣语含双关地说道。
李风云心知肚明,冲着翟让笑道,“这次东都之行收获颇多,某将留下一部分,以感谢瓦岗兄弟危难时刻鼎力相助。”
翟让大喜,连声道谢。
李风云果断下令,吕明星、徐十三各带骠骑、风云两军精锐,即刻渡河,以最快度在对岸建立防御战阵,确保主力大军安全渡河。
九月初十,清晨,袁安在位于黎阳城外的卫府军大营里见到了李百药。
李百药又惊又喜,看到袁安也就意味着李风云带着联盟大军顺利撤出了京畿,安全抵达了大河岸,即将渡河北上,联盟转战河北的谋划已胜利在望。
“一切顺利?”李百药不待袁安坐下,便急切问道。
“明公莫要担心,一切顺利。”袁安笑道,“此刻大总管已率军抵达卫津口,在瓦岗兄弟的帮助下,正在急渡河,但因为携带了大量粮草辎重,又增加了近万兵力,渡河时间大大延长。”说到这里袁安表情渐渐凝重,“据大总管推测,来护儿正率水师主力驰援东都,随时都有可能与我联盟大军迎头相撞,所以形势还是比较紧张。不知明公可有来护儿的消息?”
“来护儿驰援东都?”李百药颇感惊讶,“某没有听说此事。昨日下午宇文述才离开黎阳,昨日晚上某还与齐王、当阳公韦福嗣、文城公李善衡一起议事,未曾听说此事。”
袁安当即追问,“齐王能否镇戍北疆?宇文述可曾做出承诺?”
李百药摇摇头,“宇文述没有做出任何承诺,但他留了一句话,他说如果明年圣主动第三次东征,他会支持齐王北上戍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