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楚宸烨那么厉害的人,竟然都没追到她们在哪,足见这面具男人的手段高超,这时,男人递给她一只酒壶,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喝点酒暖暖胃。”
南宫婳很少沾酒,不过京中贵妇经常宴客都要喝酒做做样子,她也跟着母亲喝过几杯,便接过这带着浓烈稻花香的酒,仰头轻轻喝了一口,只觉酒香醇厚,带点甜味,没有其他酒那么烈,却又十分温暖人心。
南宫婳偷偷瞄了眼身侧的男人,只觉得他十分神秘,且十分有男人味,天上繁星皎洁,一颗颗如同挂在黑色丝绒布上的明珠,夜色醉人,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隐隐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南宫婳朝天空的明星眨了眨眼,默然闭上眼睛,在心底许了个愿。
此时此刻,仿佛周围的风都将步子放缓,已经是大半夜,暗卫们有的找地方守着,有的则进帐篷睡了起来。
身边的男人很沉默,沉默得好像一开口就损失什么似的,只是安静的与南宫婳并排坐着,看这美好的夜空。
“你刚才在许愿?”突然,身边男人挑眉,淡淡道。
南宫婳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便点了点头,他带她来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送她回南宫府,是怕楚宸烨的人追查吗?
难道,这个神秘的男人,与燕国太子有关?
“你许的什么愿,我听听!”男人声音如一汪平静的湖水,不带任何感情,南宫婳听得出,他对自己十分疏离。
“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三愿亲人笑如云,岁岁长相见。”南宫婳微笑着说完,仿佛看到快出生的弟弟,以及温婉和蔼的娘亲。
“你心中唯有你的亲人,那你的爱人呢?”他突然呵呵一笑,笑声如柳拂风,是十分的温润,只是他刻意加重了音调,让南宫婳听不真切。
南宫婳摇头,“我没有爱人。”
前世她只有一个爱人,那就是袁逸升,没想到是背叛自己最狠的那个人,所以一重生,她就在心底暗暗发誓,今生她一定不会再轻信任何男人,她只爱她自己,还有真正疼她的亲人。
听南宫婳说得如此决绝,男人突然侧过脸,仔细的打量着她,在银色的月光下,面前的女人坚定沉寂,模样如出水芙蓉,身上好似笼罩一层旖旎的光华,但她乌黑的眸子里散发出无比深厚的仇恨,眼里郁结成狂,好像受过很大的伤害,变得小心翼翼,对谁都心生戒备,不肯相信别人,心中似乎只有仇恨。
“少女们许愿,一般只许《长命女》,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说到这里,男人顿了顿,他声音温润甘醇,如同烈酒般魅惑人心,却又沙哑低沉,听得人心生战栗。
“而你却只有亲情,有时候把仇恨看得太重,痛苦难受的是你自己,何不将心中的仇恨放下,快乐幸福的过一生?”
“你根本不懂我的恨。”南宫婳冷冷侧过脸,目光坚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字一顿的道:“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知道这种吞噬人心的痛苦,那种眼睁睁看着亲人与自己死在别人手上,看着别人夺走自己的一切,却还得意的狂笑的模样,心里就永远恨着。而如今,就算我不记恨,我的敌人仍旧虎视眈眈的看着我,她们眼红我的一切,恨不得杀掉我,夺走我属于我的东西,如果我不恨,那就只有羊入虎口,所以,我只有时刻记着仇恨,原来谨小慎微的苟活着,才能报仇。”
“可你这样会令自己心生负担,你不觉得你太过执着于报仇了?”男人只觉得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身怀那么多仇恨,有些不可思议,他不想她一个小女孩过得这么累。
南宫婳冷然站起身,有些人总是很大度的劝别人放下仇恨,可他们可又知道,如此滔天大恨,她根本放不下,上次的刺杀事件,十有就是苏姨娘干的,可她苦于没有证据,再加上苏姨娘有儿子当王牌,她如今根本拿她没办法,只能一点点削弱她的羽翼,再慢慢铲除她报仇。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多谢你相救,但不代表我赞同你的观点。”无论别人说她偏激或者是什么,她都要努力的走下去,因为如果她不防备,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这样活着,就算真的报了仇,你又能得到什么?”男人很是不解,他心中的女孩子不是这样的,她们每天吟诗作画、风月无限,却不知道面前的小女人,已经身怀那么多仇恨。
南宫婳嘴角溢起抹决绝的笑,抬起眸,沉稳笃定的道:“我报了仇,才对得起曾经为我丢了性命的亲人,豺狼虎豹从来不会和你讲道理,更不会同情你,她们只会想办法将你踩下去。我看你身份尊贵,地位超群,恐怕从小就锦衣玉食,含着金汤匙长大,你根本不了解我是什么人,我也不需要你了解,更不想听到你这些大仁大义的劝解。”
男人微微惊愕的挑眉,银色面具在月光下显得十分神秘,“这……难道才是真实的你?”
南宫婳嘴角勾起抹冷笑,黑眸闪出睥睨万物的光彩,沉声道:“怎么,害怕了吗?我就是这样的人,平素的一切温婉都是我的伪装,你现在终于看清我的真面目了吧,知道我并不像表面那样豁达乐观、贤淑知礼,是不是感觉像吞了苍蝇似的!”
男人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深眸里是化不开的寒潭,她怎会这样想他?
南宫婳不待男人回答,又道:“你看清我了,我也想看清你,你究竟是谁?我接触过的男人并不多,一个离郡王,一个祁世子,一个齐王世子,你是前两者中的哪一个?”
谁知,男人听见并不紧张,只是微微一笑,不理会南宫婳,独自看着天上的星星。
南中婳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并不是祁翊和楚汐?祁翊主学医术,怎么会骑马射箭了,而且射得那么好,如果是楚汐的话,他应该身子不太好,患有心病,怎么可能能上山奔波这么久?
这个人,有些了解她,好像认识她,却又让她觉得陌生,他究竟是不是她认识的人?
已经大半夜了,南宫婳觉得很累,她也懒得再想这个神秘的男人,便倚在树干上沉沉睡去,不一会儿,她已经困得开始轻微均匀的呼吸起来。
男人看着双眸紧闭,一张小脸微皱的女人,眼里闪过一抹疼惜,他伸手抚上她的额头,将她微蹙的眉抚平,月光下,她如染了蜜的红唇微张,睫毛有如两排细密的刷子,小巧的鼻尖莹润可爱,整个人看上去如闭月羞花,蛾眉皓齿,有如飞阁流丹,十分吸引人。
银色白月光洒在她秀美的小脸上,她身上还飘着淡淡的酒香,让他忍不住想起曾经那个美好的月夜,看着她莹润的红唇,男子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无比瑰丽的容颜。
他温柔的俯下身子,睫羽轻睑,想起那个令人心醉的夜晚,轻轻吻上她粉嫩的红唇,纤长的睫毛微眨,半晌过后,这才缓缓移开。
正在这时,身下的女人突然翻了个身,吓得男人微微一怔,发现她只是翻身后,这才哑然失笑,将她抱起来,走进帐篷里,放到软垫上,再给她披上袍子。
翌日。
南宫婳一觉睡到大天亮,觉得睡得十分舒服,一睁开眼,她便要去找身边的面具男人时,发现她手触摸到的是软软的床铺,且身边传来玉萼的声音,“小姐,你醒了?”
咦?南宫婳一个机灵起身,便看见玉萼正端着洗漱的铜盆帕子走了进来,一走进来,她就朝南宫婳焦急的道:“我的小姐,你终于醒了,你告诉我,昨天晚上齐王世子有没有欺负你?”
南宫婳心里大惊,她不是在山上吗,难道,那面具男人将她送回来了,她是怎么回的南宫府?
“我是怎么回来的?”南宫婳一把抓住玉萼的手,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见她大半夜回府,要是被发现的话,她名声毁了,就再也嫁不出去了。
玉萼也紧张的握住南宫婳的手,叹了口气道:“昨晚我们一直找不着你,只好先回南宫府,不那时候已经大半夜了,却没想到,快到南宫府的时候,一伙黑衣人把你抬到咱们马车面前,然后他们就消失无踪了。我们立即把你扶上马车,检查你身上有没有受伤,发现你身上没伤痕,但却睡得很死,没办法,时间紧迫,我们只好把你先带回侯府。幸好何然一直守着后门,喜妈妈也机灵,将咱们飞羽院关得结结实实的,人家都以为你在里面挑灯夜读,我们就背着你从后门进来了。”
黑衣人?面具男人,难道,是面具男人的手下将她送来了?
南宫婳点了点头,还是喜妈妈想得周全,发现她晚归都不会透露出去,由何然守门,然后大家悄悄从后门进来,只是,那面具男人不是掳她吗?难道,他是在救她?
想到这里,南宫婳忙拉过玉萼,朝她小声道:“玉萼,记住,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们就当我平安回来就行了,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方便说。”
“可是小姐,那齐王世子也太过分了,他究竟把你掳到哪去了,他有没有碰你?”玉萼一脸的担心,她真是讨厌死那世子了。
“他没碰我,我们只是在山上碰到野狼,和野狼周旋了许久,我没事的,你放心。”
“那为什么会是一群黑衣人送你回来的?而且他们都蒙着面,好恐怖。”玉萼仍是一脸的担心,不知道大小姐到底遭遇了什么,那一群黑衣人像杀神一样,十分可怕。
南宫婳也不知道如何解释,那神秘男人的事万不能透露出去,否则皇上就会盯向她,她现在害怕的是楚宸烨会调查她,会怀疑她与那面具男人有关系,若楚宸烨真这么不留情面,南宫侯府恐怕处境堪舆。
“总之,这件事情你们不要说出去,谁要说了出去,我们大家都得玩完,你放心,我真的没事。”南宫婳轻轻拍了拍玉萼的肩,眼里满是担忧。
正在这时,外边传来绾绾的声音,“大小姐,不好了,成姨娘动了胎气,可能要提前生产。”
南宫婳蓦地挑眉,按理说成姨娘还有十几天才生产,怎么就动了胎气?
“夫人和苏姨娘已经赶去了,听说成姨娘难产,府里一片动乱。”绾绾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忙坐到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苏氏也去了?不知道怎么的,南宫婳总觉得心神不宁,忙洗漱完毕,换了件湖蓝色白碾光绡刻丝挑线裙子,裙边翡翠光素段子,再披上一袭翠毛细锦、翠羽捻线又彩翠斑斓的狮子锦彩色斗篷,脚踏粉底霞红绶藕丝绣鞋,领着玉萼等人出了飞羽院,直奔成姨娘的听雨轩而去。
才走进听雨轩院子,南宫婳便听到几名小丫鬟呜呜的哭声,进来的喜妈妈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她们就一顿怒吼:“嚎什么嚎?姨娘不是没事吗?”
小丫鬟们一脸委屈的揉了揉眼睛,一看大小姐来了,吓得全都止住哭泣,小声道:“可姨娘痛得难受,孙嬷嬷说是难产,这时候大夫还没来,该怎么办?”
南宫婳一并上前,冷然看向几个小丫鬟,沉声道:“早备好的稳婆呢?”
“稳婆正在里边忙活,夫人和苏姨娘都在里面,老爷和老太太还在兴安堂等消息,大夫……陆医正他以为成姨娘还没到生产的时候,去别家出诊了,临时找的大夫还没到。”
正在这时,里边突然传来一声激烈的惨叫,是成姨娘的声音,成姨娘一惨叫,吓得小丫鬟们又哭了起来,一个个都担心出事,这难产要是运气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正在这时,里边的南宫雪哭着跑了出来,一看到南宫婳,她就急得更是厉害,忙朝南宫婳道:“大姐姐,我娘刚才不小心磕到了桌角,现在痛得厉害,大夫还没来,里面全是血,连稳婆都急得没办法,大姐姐你跟世子学过医术,你能不能先进去救救急,帮帮我娘亲?”
喜妈妈一个箭步上前,忙有些为难的道:“真是对不住啊二姑娘,咱们大小姐也只懂皮毛,万一不小心弄砸了,耽误了成姨娘更不好,而且,大小姐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哪能进女人的产房,咱们还是安心等有经验的大夫来吧。”
南宫雪难受得满脸是泪,又可怜巴巴的看了南宫婳一眼,喜妈妈则紧紧拉住南宫婳的手,早知道这么晦气就把大小姐叫去中威伯府了,南宫婳轻轻拍了拍南宫雪的手,示意她不要着急。
喜妈妈的担心不是没有原因的,自古以来,有妇人生产,未出阁的女子都是要避忌的,喜妈妈是担心她沾上晦气,以后传出去坏了名声。
随后,房里又是一阵响彻天空的惨叫声,听得人心都碎了,南宫婳拉着南宫雪进了内院,看见赵氏和苏姨娘都一脸焦急的侯在那里。
苏姨娘用帕子捂住眼睛,装得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朝赵氏道:“夫人,你看这么个叫法,大夫还没到,要是出了点啥事,你这个主母和我这个当家管事都难辞其就,要不,就按雪儿说的,让婳儿进去看看?”
赵氏脸色当即下沉,目光似利箭般射向成姨娘,冷声道:“你珏儿不也学医,怎么不叫她进去看?婳儿是女孩子家,哪有她去看产妇的道理?”
苏姨娘不由得白了赵氏一眼,装作心疼的道:“珏儿那点医术,哪配和婳儿比?婳儿可是圣上钦点的女弟子,如果这时候宫中有人难产,圣上要召婳儿去,难道她敢不去?夫人,好歹成姨娘生的是侯府子嗣,万一出个差池,老爷会怪罪的。”
赵氏不屑的睨了苏姨娘一眼,不打算和她呛,南宫婳则装作担忧的上前,远远看了眼屋内的情况,便朝苏姨娘道:“都这个时候了,姨娘还有心在这儿闲话,去老太太那讨片老山参来给成姨娘吊命。”
“你……你是说让我去?”苏姨娘有些不可思议的挑眉,这丫头竟敢吩咐她。
南宫婳面带冷笑,神色微愠,“姨娘是当家管事,你不去难道要祖母亲自送来?要是耽误成姨娘救命,我想父亲也不会轻饶你。”
苏姨娘恨恨瞪了眼南宫婳,不情不愿的起身,招来浅裳便开始吩咐。
这时,里边的稳婆刘婆子一脸担心的跑了出来,一出来就有些为难的看向赵氏,“夫人,成姨娘恐怕情况不太好,胎位不正,孩子头在左边,真是难产。”
“什么?”赵氏脸色一变,颤抖的摸了摸自己三个月大的肚子,生怕也跟成姨娘一样,她更怕侯府子嗣有难,老爷会迁怒于她。
“难道,你们都没有什么办法?”赵氏看向刘婆子,焦急的道。
刘婆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谁都知道女人生孩子就像一脚踏进鬼门关,谁都凶险,这样的咱们也见多了,如今也没有办法,只能等大夫来了再说。”
“这胎位不正,就是大夫来了也没办法,可怎么办才好?”赵氏叹了口气,却又听到里面传来成姨娘的声音。
南宫婳看了看外边,大夫迟迟不来,里面成姨娘的惨叫声又越来越大,便开始在心里思索办法。
而里屋,满脸热汗的成姨娘正难受的躺在床上,她身上的折折湘萝薄薄裙已然被打湿,边上的秋婶子紧紧握住成姨娘的手,见那两个稳婆出去禀报之后,迅速凑近成姨娘,一脸担忧的道:“姨娘,陆医正半年前就诊出这孩子会出问题,说恐怕生不下来,就算生得下来,也活不长久,你何苦死撑到现在,你看,现在闹得如此危险,要真是一尸两命,奴婢也不活了,随姨娘去算了。”
成姨娘疼得咬牙,冷冷睨了秋婶子一眼,“胡说什么呢?小声点,也怪我命苦,要是这孩子没有问题,我也不用和那贱人合作,她自己有了儿子,我好不容易怀上,却是个不足之货,谁让她和陆医正知道了我的秘密?我这也是没办法,如今府里就她得宠,而且她有儿子,她又心狠手辣,我如果不听她的,她就威胁我要把雪儿许配给穷酸汉子,我哪敢不听?”
“可是,不是还有老太太和夫人给您作主么?夫人如今有了身子,也很得宠,万一这胎生的是儿子,那夫人的地位就愈发的稳固。夫人性格温婉,咱们要是向着她,还怕没好日子过?可如今帮着那贱人残害夫人,以后要是这贱人真的一人独大,掌管侯府事务,咱们就得在她底下苟延残喘的活着,到时候连老太太都拿她没办法,她万一不守承诺,给二姑娘随便配个穷苦人家怎么办?”秋婶子一脸的担心,担心得满头冷汗。
成姨娘也连连叹气,眼里噙着阵阵泪光,呆呆的看向秋婶子,“可我能有什么办法?她已经放了狠话,我要是不配合她,她就把我隐瞒孩子不足的事告诉老爷。到时候,老爷肯定会更加冷落我,连带讨厌雪儿,雪儿本就不讨老爷喜欢,如今主事的仍是那贱人,我不从也得从。而且她已经说了,她不会让夫人肚里的孩子活得太久,只怕夫人的孩子根本生不下来,这贱人有的是歹毒计策。她表面要我和她疏离,却暗中控制我为她卖命,就因为她当年赏我上了老爷的床,口口声声说我是个低贱的奴婢,她却不知道,是老爷自己喜欢我,和她有了首尾没多久,老爷就看上我宠幸了我,所以我的雪儿才比她的珏儿先出生。这些年我对她多番忍让,她还是处处盯着我、打压我,嘴里说是姐妹情,实际上,她只当我是一条为她卖命的狗。”
看着成姨娘难受的样子,秋婶子也是十分的心痛,她拿来帕子给成姨娘擦了擦汗,一脸担忧的道:“你看二姑娘现在伤心成什么样?稳婆说了这孩子头偏左,胎位不正,很难生出来,这样不上不下的,我真怕姨娘你出事,一会儿如果孩子生不出来,窒息而死的话,咱们怎么说?”
成姨娘咬了咬牙,有些愧疚的看了眼外边,随即一脸决绝的转过眸,沉声道:“苏姨娘说了她自有办法,总之,一定要事成,否则,你我都逃不过苏姨娘的魔爪。”
成姨娘说完,又疼得直咬牙,看得秋婶子心跟猫抓似的疼。
而外头,看着哭得难受的南宫雪,南宫婳终于一咬牙,心中的善念战胜了女子的闺誉,虽然她不喜欢成姨娘,但成姨娘肚里的孩子是无辜的,那是条小生命。
即使前世成姨娘对自己多有奚落,但她毕竟没下手害过自己,南宫婳便咬了咬牙,只有进去看看那孩子,她此生才不会心安,因为她深切的体会过怀孩子的痛苦。
前世,她的孩子还没生下来,就被南宫珏灌了绝子汤,她还没看过自己的孩子长什么样,将心比心,成姨娘现在肯定很痛苦。
想到这里,南宫婳鼓起勇气,放下女子的羞怯,握了握赵氏的手,朝她温暖的道:“娘,我去看看成姨娘,你别担心,会没事的,婳儿很有分寸的。”
赵氏虽然不甘愿,可也没办法,只好痴痴的看着婳儿,“你进去看一眼就出来,可别呆太久了,等苏姨娘来了,她有的是闲话说。”
“女儿知道,娘亲,这个时候你要摆出当家主母的派头和威严来,别叫苏姨娘和下人乱嚼舌根,谁要把这好事嚼成坏事,一律打死扔乱葬岗!”南宫婳是说给赵氏听的,同时也是说给边上的婆子和丫鬟听,吓得众人忙低下头。
赵氏立即坐直身子,乌黑的凤眸嵌着冰冷的寒光,目光低沉的扫过众人,道:“听见大小姐说的没有?大小姐是进去救人,倘若你们谁敢跟着苏氏乱说,本夫人割了她的舌头!”
赵氏主母威严一显,不再是以前的病弱小绵羊,当即吓得丫鬟们浑身一颤,连连点头,纷纷道:“奴婢知道,多谢大小姐,多谢夫人。”
南宫婳这才冷冷收回眸光,跟着刘婆子进了里屋,接着有丫鬟打起湘妃竹帘,刘婆子又把南宫婳引进内屋,这时,守着的秋婶子忙跑了出来,在看到南宫婳时,她先是惊愕一下,随即嘴唇开始发颤。
“秋婶子,还愣着干什么呢?大小姐跟世子学过如何接生,她原想到时候亲自陪着夫人生产的,没想到给成姨娘提前先用上了,大夫没来,就由我们大小姐先看看。”喜妈妈见秋婶子发愣,忙冷声提醒她。
“哦,这样啊,大小姐快请,大小姐真是救命的活菩萨。”秋婶子迟疑一下,忙在前头带路。
南宫婳一进去,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酸汗味,房里摆满了铜盆,盆里盛着温水和冷水,两个稳婆都胆寒的走到成姨娘身边,此时的成姨娘,先是心头一怔,随即难受的闭上眼睛,脸色苍白无力,看上去十分羸弱。
幸好她之前请教过祁翊,如何给母亲护胎以及生产要注意的事,自己又看了许多医书,在看到这副场景时,还没有被吓着。
南宫婳沉着的走到成姨娘面前,先探了探她的眼皮、口舌,又开始给成姨娘掐脉,然后,她有些不确定的转了转眼珠,道:“应该是胎位不正,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实行人工外转胎位法。”
刘婆子也上前道:“我看也只能这样了,不过安全机率只有六成,要是失败,那可是一尸两命。”
南宫婳也蓦地一惊,便看向咬牙的成姨娘,“这件事还得姨娘自己作主,她说转,你们就帮她转,她如果不同意,就只好等有经验的大夫来了再说。”
“大夫来了也一样,况且已经不吉了,恐怕少有大夫愿意来。”刘婆子叹了口气。
成姨娘见南宫婳进来,眼里闪过一缕寒光,她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自己狠心,想到这里,成姨娘艰难的点头道:“有六成也得试,这就有劳大小姐了。”
南宫婳则镇重的摇头,“我们只是按姨娘说的法子办,至于成不成,一切都由姨娘承担,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也与婳儿无关,婳儿只是征求姨娘的意见,照姨娘说的做。”
成姨娘有些惊恐的瞪大眼睛,不过随即恢复一脸悲戚的神色,讪讪点了点头,“一切都按我说的办,如果出任何事,都与大小姐无关,多谢大小姐了。”
边上一干婆子仆妇都听得十分真切,连后边进来的孙嬷嬷也听得十分清楚,这里涌进来各房的仆妇大约有十人,这下子,这么多人为南宫婳作证,成姨娘心底早已悬了起来,这一招看来行不通。
南宫婳太精明,提前给自己想好了路子,她到时候无法栽赃她。
接着,在成姨娘的许诺下,南宫婳招呼稳婆们将她身子抬转,慢慢的旋转,希望能用体外旋转术将胎位转正。
这种方法是没必要时才用的方法,风险极高,一不小心就可能让孩子窒息,发现脐带缠绕、子宫破裂等情况,南宫婳紧张的盯着几个稳婆,孙嬷嬷也是担心得直在房里踱步。
正在这时,成姨娘突然放声惨叫起来,她两手抓着被子,直喊疼,这时,刘婆子忙道:“羊水破了,要生了,快,开始准备。”
这下也不管胎位正不正,孩子要出来了,大家全都紧张的开始忙碌,南宫婳则指挥刘婆子去下方接生,这时,苏姨娘的老山参片也拿来了。
南宫婳接过老山参,拿来放到成姨娘嘴里,让她含着吊命,成姨娘脸色才略有好转,南宫婳则握紧她的手,鼓励的道:“姨娘你别急,吸气、呼气,你要努力把孩子生下来,过了这道坎,一切荣宠都会来的。”
成姨娘怯怯的看了眼站在帘子处的苏姨娘,忙听南宫婳的闭上眼睛开始吸气呼气,心里却在怀疑,她如果生了儿子,会跟南宫婳弟弟分家产的,南宫婳会真心帮她吗?她不相信。
这时,苏姨娘却静悄悄的走了出去,一出去,她便装作去嘱咐小厨房煎药的样子,领着人风风火火来到外院。
走到外院时,周嬷嬷已经领着一袭身穿青色道袍,头戴帽子的尼姑走了过来,这尼姑生得十分高大,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眼里闪着冰冷的光芒,苏姨娘看到她,忙朝她行了个礼,“给了缘师太请安,侯爷正在兴安堂,了缘师太请。”
说完,苏姨娘朝了缘使了个眼色,了缘手持佛尘,单手竖在胸前,大摇大摆的上前走去,苏姨娘忙跟在身后。
“都办妥了吧?”苏姨娘看向周嬷嬷,眼神凌厉且阴毒。
周嬷嬷忙点头,轻声道:“尘观寺的人,只要咱们肯给钱,她们什么都敢做。”
“这就好,给我盯紧前院后院。”苏姨娘恨恨瞪着眼睛,便摇着手帕上前。
到了兴安堂,苏姨娘朝了缘看去,看了看四周无人,便道:“这次有劳了缘师太了,老太太向来讨厌我,如果我出面,她肯定不会相信,麻烦您了。”
说完,苏姨娘从手腕上抹下一个玉镯子,拉着了缘的手,将玉镯子滑到了缘手腕上,了缘忙用袖子挡住,朝苏姨娘点头后,跟着周嬷嬷进了兴安堂。
才走进兴安堂,周嬷嬷就听见里面侯爷和老太太的叹气声,成姨娘的惨叫声连兴安堂都听见了,足见事态有多严重。
了缘眼里闪过一抹精光,便持着佛尘,随周嬷嬷进去,周嬷嬷给坠儿禀报过后,便打开帘子,忙装作一脸兴奋的朝里面的老太太道:“老太太,尘观寺的了缘大师来了,她说她路过咱们侯府,竟看到侯府上空有一缕祥云,特意进来看看。”
“了缘师太?”老太太脸是一喜,忙坐正身子,南宫昊天也是一脸的欣喜,都说了缘师太佛法无边,很多京城的达官贵人都请她作法,在贵人圈里颇有盛名,如今竟亲自登门侯府,还有侯府上方有祥云,他们哪有不高兴之理。
周嬷嬷便朝外边的了缘师太使了个眼色,帘子一打开,了缘师太便淡淡抬眸,一脸清明的朝老太太走去,“多年不见,老太太可还好?”
老太太忙起身,朝了缘颔首,几年前在定国公夫人的寿宴上,她与了缘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她本想找了缘作作法事,没想到了缘心气高,托人说她有事,如今她竟亲自登门,老太太立即觉得是无尚的荣幸。
了缘看了看这兴安堂四周,掐指开始自顾自的算了起来。
老太太则扶了扶自己的五色锦缎彩绣缀红宝石的抹额,朝了缘看去,只见了缘身着一件领湖蓝色道袍,头戴青纬罗瓢帽,脚下是一双天蓝纻丝趿鞋、白绒袜,胸前吊着一串素珠儿,看上去气质出尘,模样清高。
这越是爱端着的人,老太太越敬畏,正在这时,了缘眨了眨眼睛,一副空灵的模样道:“果然不出贫尼所料,刚才贫尼经过侯府时,猛然发现侯府上方有一瑞云浮起,贫尼起初还不太相信,结果进来一算,侯府上空果真祥云环绕,看来,这是大吉之兆。贫尼敢问,侯府最近可有喜事发生?”
老太太一听,忙垂下眼眸,一脸悲戚的道:“恐怕师太这回算错了,我府上的成姨娘正在生产,彼时正是难产之际,孩子胎位不正,一直生不下来,恐怕会一尸两命,哪是瑞祥之兆?”
“非也,非也!贫尼绝对不会算错,侯府的确被祥云笼罩,看来,这姨娘肚里的孩子天生就是富贵命,以后必定光宗耀祖,将侯府发扬光大,这可不是一般人,这是状元郎才有的瑞云。如果是女孩,以后指不定能登上贵妃等显赫之位,是男孩,将来必定封侯拜相,这富贵十分显赫,所以在降生时,必然会一波三折,哪能那么轻易降落侯府?所以,老太太,你就放心吧,这孩子是有福之人,会荣耀整个侯府。”
了缘说得十分诚恳,她说完后,便叹了口气,可这话却听得老太太一脸惊异,边上的南宫昊天也是十分兴奋,两人皆有些不敢相信。
老太太这才恍然大悟的道:“原来如此,这孩子竟如此富贵,怪不得要折腾咱们,没想到一个姨娘竟有如此好的命,大师,真是多谢你,快请这边坐。”< 更新更快 就在笔趣网 www.biquw.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