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瑾听闻这话,微微一愣,问出了她心中最大的疑惑,“那是谁的?这宫中除了我身怀有孕,还有谁也怀孕了?而且不多不少,跟我恰在一个时候?”
纳兰性德抬眼看向初瑾,半天才吐出了一个她万万也想不到的名字,“宁贵人。”
顿时,宛若晴空一个霹雳劈下来,初瑾震慑地半天没有出声。
过了好久,她才结结巴巴地问,“安宁?安宁她,她不是在摘月阁静养着吗?如何,如何就有了身孕了?你,你如何知道的?为何,为何我不知道?”
纳兰性德长叹一口气,无奈道:“我也是在巡逻之中无益发现宁贵人有了身孕的,而本来我是答应宁贵人要永远为她保守这个秘密的,可是,可是我却亲手从她那里抢走了她的女儿,将你的,你的孩子换给了她,她,她那时候趁着时疫躲到了摘月阁,说是养病其实是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她跟你同时怀上的,自然也会同时生产。她让我发誓谁也不告诉,等她静静地生下孩子来,养大了再说,她说这个宫中都是害人的,除非躲起来,否则根本生不下孩子来。她那日跪在我的身前苦苦哀求,我焉能不答应?于是我便不告诉任何人,因着你的关系,私底下却对她百般照拂,她对我感激涕零……岂料现在……”
顿时,初瑾只觉得周身发冷,牙关打颤:“岂料我生下来的孩子是个怪胎,你为了要救我的命,便去抢了安宁的孩子来给我,是吗?”
纳兰性德艰难的点了点头,沉声道:“她跟你一样都是那个时候分娩,我抱了你的孩子进去,趁花音不注意的时候,将两个孩子掉包了,之后我也没时间多待,便回来了……哎,总之宁贵人是个苦命的,初瑾,你答应我,以后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记得你永远欠了安宁的这个情分!要一生一世地善待她们母女才是啊!”
“你,你……”初瑾说不出什么话来,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要说什么呢?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她能说她会假惺惺的不要安宁的孩子吗?她会说她自己可以承担生下一个妖怪的罪名吗?她可以吗?
初瑾不停的反问自己,答案却是否定的。
可是,可是初瑾也知道,她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抢走了安宁的孩子!这个孩子,这么可爱的歆宜,原本是安宁呕心沥血的孩子啊!安宁就这样被她,被容若联手抢走了,也抢走了属于安宁的那一份为母的荣耀跟自豪,不光这样,她们还将那个没有手脚的孩子换给了安宁啊!可怜的安宁!一生不得志,卧薪尝胆、呕心沥血才能保住这个孩子,没想到临了还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掉了包!
这样想着,初瑾无法再想象下去了,因为再想下去她只会被自己逼疯,被心中的愧疚逼死!
纳兰性德亦是不言不语,只是低着头呆在那里,半天也不见动弹一下的。
窗外的风轮呼呼地转着,鼓动着清凉的风,将荷花的清香吹送进来,房间里还摆放着装满了冰块的大鼎,散发着丝丝的凉意,可是初瑾却依然觉得烦闷不已。
秘密就好像鱼刺一样,一旦知道了便如鲠在喉,咽不下也吐不出,让人无端觉得烦闷不已。
初瑾沉默了半天,终于艰难咬牙,问出了这样一句,“眼下该如何是好?”
“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纳兰性德还要说下去,冷不防外面传来小孩响亮的啼哭声音。初瑾一凛,知道是来玄烨来了,便急忙出门去,果然见玄烨抱着歆宜,正从外面进来。
初瑾本就一直极为疼爱这个孩子,今日得知了歆宜居然是安宁的亲生女儿,心里更是愧疚加疼爱交织在一起,越发的忍受不住,便飞一般地朝孩子跑去,一把抱过歆宜来,将脸紧紧贴在歆宜的小脸上,泪流满面。
“歆宜,歆宜,额娘答应你,额娘会一辈子宠你爱你,一辈子都守护着你,绝对不会让你受到半分的伤害!一丝一毫都不可以!”初瑾的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的倾斜下来,打湿了歆宜乌黑的头发。
歆宜就这样安然地躺在初瑾的怀里,睁着紫葡萄一般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哭一样。
过了一会儿,歆宜见初瑾还在哭,她便扭扭小身子,努力地伸着小拳头,小嘴依依呀呀的,似乎要给初瑾擦掉颊边的泪水一般。
她那么的用力,以至于小脸都憋得通红了,晶亮的口水从红嫩的小嘴中流出来,粘了初瑾一脸,初瑾却毫不在意,将她抱得更紧,用力亲吻着她红嫩嫩的小手,哭得更厉害。
过了一会儿,歆宜见初瑾还在哭,终于也累了,索性便张口大哭起来,她这一哭不要紧,玄烨心疼得要命,赶紧从初瑾的手中将她夺了过去,轻轻地抱在怀里,熟练地左右摇晃起来,一边摇一边轻声哼唱着跑调的歌谣。
歆宜开始还哭个没完,听到了熟悉的歌谣,感受到了玄烨安然的关怀,便奇迹般的不哭了,只是眨着大眼忽闪忽闪的瞧着玄烨,忽然咯咯笑了起来,手舞足蹈的,让人瞧着就心生欢喜。
“这孩子跟朕亲,是不是,歆宜?咱们歆宜最爱的就是皇阿玛了,不爱额娘,咱们不要额娘,好不好?”玄烨跟这孩子形影不离,俨然已经成了这孩子的亲娘一般,可见是真正疼爱这个孩子!
“皇上不要多疼了她,小孩子福薄,禁不起。”初瑾瞧见玄烨这样爱这个孩子,不由得又高兴起来,可是又觉得无端的悲伤,若这个孩子还在安宁的身边,安宁或许也可以得到莫大的安慰,毕竟这个孩子是这样的懂事乖巧,让谁都觉得心疼。
玄烨仍然低着头,看着歆宜笑,“没事,没事,歆宜是朕的女儿,朕说禁得起就禁得起。”
初瑾听闻这话,也笑笑,“皇上只知道歆宜,臣妾也要吃女儿的醋了呢!”
玄烨听了哈哈大笑,伸手将初瑾搂入怀中,亲亲她的额头,含笑说道:“朕疼歆宜,当然也疼你!你如何这样小家子气,吃起自己女儿的醋呢?”
初瑾便也笑笑,推推他的胳膊道:“这么多的人都看着呢。”
玄烨轻轻笑笑,将孩子交给一旁的奶娘抱着,特意嘱咐李德全,“你时刻看着,若是小格格少了一根汗毛,朕摘了你的脑袋!”
李德全忙说:“是,奴才遵命。”
玄烨也笑了笑,回身仍然拉住初瑾的手,道:“你说朕不疼你,说吧,想要朕怎么疼你呢?”
“皇上真的能答应臣妾吗?”初瑾微微一愣,旋即便说道:“臣妾在紫禁城之中只有宁贵人一个姐妹,虽然臣妾知道后宫的事情皇上不应该插手,但是在臣妾心中,宁贵人就好像臣妾的亲人一般,若是皇上有机会的话,可否在皇贵妃娘娘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说到“亲人”这里,初瑾禁不住黯淡了神色,非是她故意做作,而是想到“狸猫换太子”这事之后,她怕是连安宁这唯一的姐妹也要失去了,不由得心里难受起来。
玄烨却被我打动,握紧初瑾的手,柔声道:“朕知道,朕都知道,你放心,你的话朕记在心里了,只是你动不动还这样的感时伤怀,叫人看了笑话。”
“谁爱笑话就叫他们尽管笑话吧!反正臣妾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女子,不会做人也不会做事,皇上若是厌烦了臣妾,臣妾即刻便抱着孩子走的远远的算了!”不知道为什么,初瑾生了孩子之后反而愿意撒娇起来了,这以前打死也说不出的话,如今更像是随口拈来,要多少有多少。
玄烨偏偏疼得不得了,想来也是初瑾动了真心与他,他自然也能感受得到,何况如今初瑾又有了小格格,母凭子贵,虽然歆宜只是个格格,却是他膝下不多的格格之一,他难免不多疼初瑾与歆宜。
见初瑾这样,玄烨反而还是小心哄着她,“那么会做人会做事干什么?朕喜欢就行了,好了,也说着这半日的话了,把朕累着倒是不要紧,若是把朕小歆宜的额娘累着了呢可就不好了。”
他向来严肃,俏皮话很少说,如今这么一说,满院子的人都掌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初瑾也笑笑,嗔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自从臣妾诞下了小格格,皇上倒是愈发宠着臣妾了,早知道这样,臣妾倒是应该早点生下小格格的。”
嘴巴上这么说,初瑾手里却拉着玄烨往正殿里走去,毕竟是站着底下有一阵儿了,所以他们身上微微的出了汗,进到偏殿里在紫藤花木编织的凉塌上坐下,立刻便有小宫女上来打扇子,为他们扇风纳凉。< 更新更快 就在笔趣网 www.biquw.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