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快饿了,有没有饭吃?”赵修杰一进门就嚷嚷开了,连包袱都顾得上扔,就一头钻进厨房了。
赵氏一听见小儿子的喊声,欢喜坏了,急忙出来迎他,“咋这么晚才回来,娘知道你饿坏了,这就给你炒鸡蛋!”
男娃在十四岁的年纪,长的特快。赵氏觉着一段时间没见,儿子又长高了,人也更加精壮。
赵修杰跟赵修文气质完全不同,赵修文偏向儒雅,是个典型的读者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除了读书,其他的估计都干不了。可赵修杰却是恰好相反,他好动,喜欢干活,小时候很皮的很,没少挨赵氏的打,就连走路的姿势也十分的霸气。
其实他一点都不喜欢读书,相比较读书,他更喜欢到田地里去干活,享受浑汗如雨的快乐。
但是赵大懒夫妻不同意,特别是在看到赵修文有了成绩的情况下,他们就更希望赵修杰也能考个功名,一个家,出两个当官的,就是烧高香也烧不来的啊!
赵修杰拧不过他们,只得万分不情愿的去学堂了。
“不是说了,要等我回来吃饭吗?你们咋就先吃了,我不管,掉的那些菜渣我可不吃,你给我弄两个新鲜的菜来,我要吃小炒肉,葱爆大虾,”赵修杰进了厨房就开始吩咐了,顺手还把包袱扔在角落里,才不管里面有没有书本,或是重要的东西。
赵氏知道这个小儿子不愿意读书,能答应他们去上学堂,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每次回来,她都把赵修文哄的跟大爷似的,“儿子啊,今天你青儿妹妹来了,就没等你吃饭,不过你放心,娘在吃饭之前给你留了菜,再给你炒个鸡蛋,马上就能开饭了!”
赵氏一边说着话,一边弯去捡他扔掉的包袱,拿到一旁放好,接着就赶紧给他准备午饭。
赵修杰已经饿的前脸贴后背,逮到饭,就狼吞虎咽起来,接连吃了好几碗,才把碗搁下。乘他吃饭的时候,赵氏把邵青儿来家里住几天的事怀跟赵修杰讲了。
她这个小儿子,脾气十分倔,要是不提前跟他讲好,万一倔劲上来,绝对有可能是翻脸不认人的。
幸亏她提前打了预防针,饶是如此,赵修杰依旧气的不轻,青涩的脸上全是怒气,“你早说她来家了,我就不回来了,在书院待着也挺好,跑了老远的路,搞了半天,就是回来陪玩的,你以为我很闲吗?你爱找谁伺候她,就找谁去,我反正是没空,走了,我先去睡一觉,过会就走!”
他在镇的书院上过两年的学,见识过镇上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是怎样的难伺候,这个邵青儿就更不用说了。在镇上见过几次面,可没哪一次是和平的,每回都闹的不可开交。
现在他老娘居然让他陪邵青儿玩,这可能吗?笑话!
“臭小子,你给我回来,她是姨家的妹妹,又不是外人,带她玩两天咋了,嗳,你这孩子,”赵氏跟在后面撵,她越撵,赵修杰走的更快,等进了屋子,又砰一声把大门关上了。
他跟赵修文住的是同一间屋了,反正两兄弟,也不经常回来,屋里的炕也够宽够大,犯不着各人睡一间。
赵氏气的要冒火,这都是怎么了,邵青儿又不是豺狼虎豹,他们至于跟躲瘟神一样的躲着吗?
***
这边,赵家闹的不可开交,另一边的木家,却是其乐融融。
吃罢饭,彩云包下了洗碗的活,木朗也很懂事的拿着扫把,把厨房的地扫干净,又打了两桶水,倒进水缸里头。
木家没有壮劳力,木香力气虽然不小,但跟成年男子比起来,还差的远。所以,她家用来打水的木桶也是小号的,不然水桶从井里提上来,会很重。
家务活都上他俩干了,木香也没闲着。
之前做的被套已经套好了,被套的开口,是用绳子系上的。她做的很精细,绳子弄的也挺小巧的,不注意看,是不容易看到的。
做好了被套,接下来就是做枕头了,跟枕头套了。
当然了,她今年没种棉花,幸好当初菊花开的时候,彩云采了不少的菊花,除了一部分拿去晒菊花茶了之外,还有些残败的,或是烘干的时候,品相不好的,这些都剔除出来了。
木香便准备用这些干菊花,来做枕芯。再用棉布,做个内衬,最外面才是枕套,道理是跟做被套一样,方便拆洗。
先前她忘了买木尺,现在手上用的,还是从大梅家借来的。至于枕头的尺寸,她并不想学着别人家的做法,枕头嘛!只要自己枕着舒服就好了。
彩云挽着袖子,把大锅里的泔水舀出来。每回看着水桶里的泔水,她都十分心疼,要是家里有猪喂,那该多好,总比白白倒了的好。
整理好厨房,彩云端了着鸡食,去喂鸡了。这鸡食,是青菜跟玉米渣混合在一起的,给鸡吃最有营养了。
之前为了防止小鸡们在院墙外待着的时候淋雨,她跟大姐砍了竹子,在院墙外搭了个简易的棚子,这样一来,下雨的时候,小鸡们就有地方待了。
彩云把鸡食放在棚子下面,那只金羽锦鸡,跟土鸡们养在一起。不过,以免它逃跑,木香把它漂亮的翅膀给剪了,这样就不怕它飞走了。
“咕咕……”彩云放下鸡食,便唤了两声。
母鸡们听到熟悉的唤声,纷纷跑了过来。这雨才停一会,它们肯定不愿意总待在一个地方。淋了雨,母鸡们显得很狼狈,鸡毛都湿了,爪子上头也全是泥巴。
其实把鸡养在院墙外,气味是很难闻的,特别是阴雨天,那股臭味就更重了。
木香姐妹俩个都是很爱干净的,鸡笼里的地面,都是用草木灰铺在上面的,隔几天就得清理一次,清理出来的鸡粪,都堆在菜园边上,等需要用的时候,直接挑到菜园里就成了。
“大姐,院墙外的鸡笼好难闻,可是咱们前天才清理过,这雨要是再下个两天,还会更难闻的,”彩云端了空的鸡食盆回来,走到廊檐下,跟大姐抱怨。
木香怀里抱着做了一半的枕套,听到妹妹的抱怨,嘴角轻轻划过一个笑容,“你呀,平时看着挺机灵,咋到了要用的时候,就不灵光了呢?”
“啊?这是啥意思?”彩云压根没听懂。
木香笑道:“我是说,鸡笼难闻,你不会种花吗?你以前不是挺喜欢种花的吗?现在虽然是秋天,别的花不能种,但是还有很多花可以种的,再不然你去野地里找找,看有没有好看的花草,直接连根一并挖来,这样就不用担心种不活了,哦,我记得大梅家有棵金银花,你去瞧瞧,看她有没有压枝,要是压了,就去挖来种上,反正这花好活,冬天冻不死,夏天也晒不死……”
彩云光是听她前面讲的那些话,眼睛就已经亮的跟电灯泡似的,没等大姐说完,她便激动的插嘴道:“大姐,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挖,嗯,除了金银花,我还想种蔷薇,金菊姐家院墙外就有好多蔷薇,菊花也可以种,那样一来,咱们家一年四季都能闻到花香了。”
彩云以前就很喜欢花草,可是以前,她们连吃饭的问题都没解决,自然也没心思去养那些花花草草。可现在就不同了,她也好想把自己的家装扮成美美的花园的模样。
木香点头,“这个主意不错,不过金菊家的蔷薇不好看,还没我在窝窝山脚下看到的野蔷薇好看呢,好几种颜色,开了那么大一片,看着都喜人,这几种花,都很好养,你可以顺着鸡笼的篱笆,各种都种上几棵,蔷薇跟金银花都是攀蔓,菊花也是,种了几棵,过两年就是一大片。”
彩云越听越激动,把鸡食盆一搁,“那我现在就去挖,嗯……先去窝窝山脚下挖,等回来后再去大梅家看看。”
上回摘菊花时,她是带了几棵回来,栽在自家门前,可是那些,好像太少了,还和再去挖些。
木香见她副说干就干的样子,好笑着拦下她,“现在去什么,万一等会还要下雨咋办?再说了,你一个女娃跑那么远,我也不放心,等天晴了,我陪你一起去!”
彩云也是个急性子,主意跟方向都有了,现在说不去,估计晚上都会睡不着觉,只得冲大姐撒娇,“姐,你就让我去嘛,这才刚吃过晌午饭没多大会,我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了,用不了多少时间。”
木朗看看二姐,又看看大姐,忍不住开口道:“二姐,我陪你去,我们两个人去,大姐就不担心了!”
就在木香犹豫时,一个消瘦的身影,进了院子。
“咦,你们都站在廊檐下干嘛?外面挺冷的,不进屋吗?”刘二蛋踩着泥水,笑呵呵的跑过来。裤脚高高挽在膝盖上,小腿上还沾着不少泥巴。
“你咋又来了?”彩云撅了撅嘴,扭过头去不看他。
这两人估计是天生命盘不对,即使木香跟木朗对刘二蛋态度都不错,毕竟人家现在表现的很好,又时常来帮他们干活。可彩云依然跟他不对盘子,一见面,你刺我,我刺你的,没一刻能消停下来。
木香瞥见自家妹妹那副别扭的小模样,也没说啥,只笑着招呼刘二蛋,“外面还烂着呢,你咋就来了,下午家里没活吗?”
刘二蛋跺了跺脚上的泥巴,笑呵呵的蹲到木香跟前,“还不是我爹跟我娘又吵起来了,烦死了,他俩三天不吵架,好像就受不住似的,也不知咋的,从昨晚一回来就闹上了,一直闹到今天,还没消停,差点没把我家厨房给砸了!”
木香脸色变了变,她当然知道是咋回事了,还不是因为昨天傍晚在村口,大梅说的那番话,刘二蛋他娘本来就是好记仇的,不过,估计大梅不是胡诌,无风不起浪嘛!
爹娘吵架,最为难的,还是孩子。
刘二蛋提起家里的烦心事,原本的那股子朝气也没了,有气无力的垂着脑袋,表情也暗淡不少。
木香叹了口气,说道:“谁家不吵架?没事的,你娘就是那个脾气,过几天就好了,你是不是还没吃饭,要不然让彩云给你弄些吃的?”
彩云靠着厨房门边站着,头一次,在涉及到刘二蛋时,没吱声,垂着眼睛把玩自己的发梢。
“呃,不用不用,我晌午饭吃过了,是我自己烧的,我娘中午没吃,我爹,还有大哥跟小毛,我们几个人吃的,”刘二蛋哪好意思再来她家吃饭,再说,他中午的确吃过了,虽然吃的是玉米糊糊就着咸菜疙瘩,但好歹是填饱肚子了。
彩云哼了哼,还是没吭声。
一旁站着的木朗却突然拉着刘二蛋的胳膊,“二蛋哥,我姐正要去窝窝山脚下,却挖野蔷薇花,大姐担心我们俩去不安全,不如你跟我们一块去吧!”
“好啊,那咱们现在就走,带把铁锹,再带上竹篓,你们俩也换上草鞋,我听说下雨天种花是再好不过了,最容易活,”刘二蛋一口答应下来,反正他这会也没啥事。
见他都答应下了,木香也就没拦着,只叮嘱他们三个,早去早回,要是遇上陌生人,或是危险的动物,一定要调头就跑。
刘二蛋笑的轻快,“木香姐,你说的那片野蔷薇地,我去过,没多远,也没啥危险,就是要跑一段路,有我在,你尽管放心,一定能把他俩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彩云听到这话,顿时不高兴了,撅着嘴道:“谁要你带了,就是你不带我也认得路,也就是我姐不放心,不然哪用得着你陪!”说着,她把背篓拿起,就要往肩上背。
刘二蛋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背篓,一扬手,背在自己背上,轻轻淡淡的笑道:“其实我也不是陪你的,我主要是不放心木朗,像你这样的野蛮丫头,的确没啥值担心的,估计山上那些野兽一看见你,就得绕路走!”
“刘二蛋!”彩云气的脸都红了,指着刘二蛋,恨恨的跺脚。
木香看他俩又掐起架来了,赶忙笑着插话道:“行了,要去就赶紧去,早去早回,晚上烧牛肉锅子给你们吃。”
“嗳,我们很快就回来了,”刘二蛋笑呵呵的应声,带头就往外面走了。
送走了他们三个,木香也不急着烧饭,离做晚饭的时间还早。
手里的这一个被套已经做完了,木香收了针线,正准备进屋去把东西搁下。就听见从隔壁传来,几个人的说话声。
她家跟老宅子,就隔了一堵墙,隔音效果差的很。只要一边大声说话,另一边就能听见。
木香听了一会,就听出是赵修文去了苏秀家,几个人寒暄着什么,还有年轻女娃的欢笑声。
这些事,若是搁在以前的木香身上,只怕要哭的昏天黑地,心爱的男子,要跟别人成亲了,还堂而皇之的往人家里去,这算什么?算是打她的脸吗?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以前的木香已经死了,现在的木香才不会为了这种无聊小事烦心。
收拾好枕套,系上围裙,从厨房舀了些玉米,坐到小石磨跟前,细细研磨,因为主要是要喂鸡的,也不用磨的太细,更不用过滤,磨到差不多大小就成了。
一簸箕玉米磨完,木香眼角扫到厨房里挂着的芝麻。这是王阿婆给她的,她家今年在荒坡上种了些,收了之后,分了不少给木香家。
想到芝麻,她就想起前世吃过的芝麻饼,当然了,在这里,她是做不出来芝麻饼的,但是可以把芝麻碾碎,拌上红糖,再包进面皮里头,再搁进锅沿炕熟。因为是炕饼子,不用熟面,直接用生面揉成的面团就可以了。
她正要收了小石磨,准备去碾磨芝麻时,王阿婆过来了,除了她之外,还带了个年长的婆子,这人,木香并不认识,也不知她们来家的目的,不过她还是很热情的招呼两位婆婆到家坐。
因为来了陌生人,不好随意请人在廊檐下坐。木香便把二人迎进堂屋,又去厨房倒了两杯茶水。
王阿婆笑容可掬的给木香介绍,“丫头,这是我娘家的姐姐,是王喜他姨娘,你就叫她云姨吧!”
木香冲云姨微微点头,笑着道:“云姨您好,我家也没啥好茶招待,还请您别见怪。”
不晓得是不是她的错觉,在看见这位云姨的第一眼起,就觉着她跟普通的农家老太太不一样。倒不是因为她穿的有多么好,其实她的穿着,也就整齐讲究了一些,并不是很华丽的样子。但骨子里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王阿婆这样的农家人。
被叫做云姨的婆婆,很不客气的木香上下看了个遍,但她眼神温婉,并没有太多锋利,就连语气也十分随和,“你叫木香是吧?不用客气,我大姐说要来到你家送鞋样,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陪她一起来了,没打扰你干活吧?”
木香转个弯,坐到大桌的下方,王阿婆跟云姨分别坐在两边,这样的坐法是对待长辈该有的规矩,“云姨说哪里的话,今儿下雨,我在家也没啥事,你们能过来窜门,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云姨家是哪里的?我听您口音好像不是咱们镇的。”
感觉这位云姨挺随和的,木香也自在不少,便跟她闲聊起来。
不等云姨说话,王阿婆就已经抢先开口,语气中满是骄傲,“我妹子家在京城,这次是回乡探亲的,住不上几天就得回去了,她回来一趟不容易,我就想着带她四处看看,她姨小时候最疼王喜,听说王喜老大不了还没成亲,就急了,张罗着要给他寻摸个好姑娘,唉,别说她急了,就连我都急的不行,木香啊,你能不能帮婶子寻摸寻摸,看有没有合适的?”
说完了,她还不忘盯着木香的眼睛看,想看看她有啥反应没?今天的话,已经说的很白了,如果木香对王喜有意思,在听到她要帮王喜寻摸媳妇时,肯定会表现出一点的不同,比如伤心,难过啦!可是她看了半天,木香始终都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眼睛还是那样的清澈。
王阿婆不确定了,朝云姨看去。云姨握住她的手,以眼神示意她别急,接下王阿婆的话,对木香道:“木香啊,我大姐也是操心王喜的婚事,别啥别的意思,要不你说说心里的想法,咱们合计合计,你有啥想法都尽管说出来,成亲是大事,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这人哪,什么要都可以做,就是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谁叫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呢!”
木香笑了笑,手里握着茶杯,卷翘的睫毛微微垂下。
她又不傻,又怎会听不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既然她们把话都说这样明白了,她若是再不讲清楚,只会耽误王喜。他那样好的一个人,应该得到一份属于自己的幸福。
深吸一口气,木香缓缓抬起头,眼神坚定,声音平稳,“阿婆,云姨,我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于公于私,我都不能成亲,阿婆,我知道您人好,对我们姐弟三个都好,我也知道,哪怕我带着弟弟妹妹,王喜哥也愿意娶我,可是……他不是我想要的夫君,我的幸福也不是他。”
木香说话的声音其实好很听,清脆的有如敲在玉石上,发出的叮咚声。在她下定某个决心时,更是沉稳的不像她自己。丝毫不会让人怀疑她的决定,是一时冲动。
云姨眼露赞赏,她悄悄拉住王阿婆的手,同样神色平静的看着木香,“你说的,我们都明白,你这丫头的确不凡,既然你跟我们这王喜没缘分,那以后就做兄妹吧,这也没啥不好的,不过呢,王喜的亲事,你还得操心,妹妹替哥哥操心婚事,也是应该的,你说对吧?”
木香没想到云姨释怀的这样快,她都做了心理准备,接受王阿婆跟云姨的埋怨,想不到,事情来的快,去的也够快的,“那是自然,其实王喜哥身边一直就有个很好的女娃,虽然脾气稍稍过了些,但她绝对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女娃,又勤快又能干,而且还对王喜哥有意思,这样的好女娃,要是王喜哥错过了,那才叫可惜!”
跟王喜的事情说开了,木香心里一松,马上就想起大梅了。话说,这两人还是很般配的,至于在夫妻吵架的时候,王喜不会像别的男人,跟娘子对着吵,他呢,顶多就是缩在一边生闷气,他俩的性格,是很互补的。
王阿婆还没失望中走出来,乍一听木香的提议,高兴的差点跳起来,紧紧抓着木香的手,激动的询问:“你说的是谁啊?是我们村的吗?你这丫头,有人喜欢我家王喜的事,你咋不早说,害的阿婆急的晚上都睡不着觉,你快说说看,是谁?”
“是大梅,您对大梅肯定也不陌生吧,其实呢,这也是我瞧出来的,您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跑去问,万一叫村里那帮嘴贱的婆娘听去了,还指不定闹出多少事来呢!”
木香照实跟她说了,反正这层窗户纸迟早都要捅破,大梅做不来,作为她的闺密,木香责无旁贷,大梅跟王喜都不小了,终身大事,再也耽搁不得。但说归说,在事情还没定下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古代的农家人,思想还是很封建哟!万一传出去了,后来他俩又没能在一起,这对大梅的名声很不好。
王阿婆连连点头,“嗳嗳,这我知道,你放心,今儿这事就只有咱们三个知道,不过木香啊,你能不能帮我去跟大梅探个口风,看看她是个啥意思,哦对了,还跟问问林富贵的意思,那老家伙脾气可不好,万一他舍不得嫁闺女,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看见王阿婆愁的皱纹都深了,木香一阵好笑,就连云姨也觉着不对了,她拉着王阿婆,让她坐下来,责怪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操心要娶媳妇过门了,刚才木香不是说了吗?大梅对咱家王喜有意思,可是王喜呢,你连王喜都没问过,你想着跟大梅她爹谈了,想的太远了!”
木香很认同云姨的话,“是啊,王喜大哥是个很有主见的人,阿婆,你回去好好跟他说,别硬着来,大梅是个好姑娘,错过就可惜了。”
起初,她担心的是,王阿婆可能会不喜欢大梅的性格,脾气暴躁,又爱打架的女娃,还真没几个当婆婆能受得住,哪知王阿婆压根没往那方面想,竟然直接就跳到成亲了。
因为不知道王阿婆是不是属于病急乱投医型的,木香不得不提醒她,“王阿婆,您先慢慢听我说,你是真的喜欢大梅吗?她的性子脾气,你肯定也了解,我记得您以前好像不怎么喜欢她……”后面的话她不好说下去,既然她不说,相信王阿婆也能明白。
果然,王阿婆呵呵的笑了,“木香,我知道你想说啥,你这丫头,尽会替别人着想,要是大梅跟我家王喜真的能成,以后咱们不还是在一个村里住着,她也没远嫁,都在你眼皮子底下,你还怕阿婆对她不好吗?再说大梅的脾气,其实啊,我年轻那会也是个爆脾气,现在年纪大了,生了王喜之后,那些脾气都被磨没了,剩下的就是好好过日子,你说对不?”
生活就是一张磨砂纸,慢慢磨掉原本突兀的尖锐,留下的,便是平滑。
云姨也沉声道:“我家大姐的脾气我了解,她就是嘴硬,心肠比谁都软,要不然我姐夫……算了,那些事不提也罢,总归只要他们两人愿意,其他的都好说,大不了,等以后成亲了分开过,村里不是还有宅基地吧?王喜成亲的时候,我出钱给他们小俩口盖新屋,不用跟公公婆婆住在一起,自然就没矛盾了。”
王阿婆有些苦涩的点头,“我家老头子是个拖累,大梅他爹要是担心这个,你就照着她姨的话跟林富贵说,老一辈的负担,不该让他们小一辈的承担,真要等到哪一天,我不行了,再说吧!”
都说养儿防老,对王阿婆来说,更是尤其重要,她年纪也不小了,还有个瘫痪在炕的老伴,本该是儿孙绕膝,颐养天年的好时候,可要真的跟儿子分开过,估计也够她受的。
木香没有接她的话,本来就是他们家的事,她怎好插嘴,她能做的,就是去帮着问问大梅的意思,至于他俩到底能不能成,或者有没有可能成一对,还得看他俩的缘分。
想到此处,木香深吸口气,平静的说道:“这事还得看大梅的态度,这样吧,明儿我去找她一趟,跟她透点意思,至于王喜哥那边,我就不好说了,还得阿婆你自己去说,明天下午,你们再过来,咱们通个气,你们看这样行不?”
“行,当然行了,木香啊,你这样帮阿婆,阿婆都不晓得该说啥了,”王阿婆站起来,拉着木香的手,激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云姨也道:“丫头,这事就麻烦你多费心了,王喜的事要真的能成,我们一定给你包个大份的媒人礼!”
木香直摇头,“媒人礼就不用了,其实我也没做啥,主要还是看他们俩的意思,牵线容易,往后该怎么相处,那还是他俩的事,”老话不是说嘛,师傅领进门,修行靠各人,这成亲过日子,也是一个道理。”
有些话,她还是得讲清楚,倒不是为了撇清关系,而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人心是最难琢磨的。
云姨明白她的意思,“这个道理我们懂,你放心,咱几个就负责牵线,至于以后能不能过好,那是他们的事,咱就管不着了。”
木香点点头,有了这句话,她心里便有底了。
事情谈妥了,王阿婆跟云姨也没久留,很快就回去了。
木香把她俩送到门口,看着她们拐到院墙,往村里去了,这才转身回家。
快到傍晚的时候,刘二蛋带着彩云跟木朗回来了,木香此时正在厨房烧晚饭。风干的牛肉,用菜油炒出香味,再搁上香料,干红椒爆出香味,之后再加上清水炖煮入味。
她配的香料,绝不是普通的配料,就好比做火锅,不同的人家,都有不同的秘方,做出来的火锅味道也不尽相同。
刘二蛋他们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郁的牛肉香,不光他们三个闻见了,连隔壁的陈美娥他们也闻见了。
李元宝手里拿着个小木条,对着泥巴地里的小洞戳着玩,正玩的起劲呢,就闻见一肥子肉香,立刻馋的口水直流,“娘,娘,我要吃肉!”
陈美娥端着木盆,出来倒水,听见小儿子的话,没好气的吼他:“吃什么吃,人家吃肉,关你啥事,想吃肉,叫你爹给你去!”她白了眼正坐在堂屋里抽旱烟的李大山,气不打一处来,“小的整天就知道要吃肉,大的成天只会抱着个旱烟袋,我说李大山啊,你有没有点出息,你闺女都吃上牛肉了,再瞧瞧你,玉米窝窝都快你吃傻了,哼!”
她把木盆猛的一甩水,又扭头回了厨房。
李大山吧嗒一口烟嘴,懒懒的抬眼瞅了下,接着吐出一口烟雾,换了个姿势,又继续抽他的烟,压根没理她。
李元宝左瞅瞅,右瞅瞅,发现没人理他,隔壁飘来的肉香,又浓了些,他不干了。一把扔掉木条子,站起来扑进厨房,抱着陈美娥的腿就开始撒娇,“娘,我要吃肉,木狗家有肉吃,我也要吃肉,你去找他们要,找他们要嘛!”
“你想吃,就找你爹去,别来找我,”陈美娥气的拍掉他的手,理也不理他。
真是气死她了。之前她还庆幸把木香姐弟三个甩掉,省了多少粮食,免了多少麻烦。
现在可倒好,他们那边的小日子居然越过越好,不光盖了新房子,还整天吃上肉,比她家日子过的还要好,这算个啥?
如今,村里人明里暗里都在笑话她,笑她眼皮子浅,把那么好的一棵摇钱树扔了出去,这不是傻是什么?
李元宝被陈美娥打了,倒是没哭,眼珠子一转,又跑去抱李大山的腿,跟他软磨硬泡,就是想吃肉。
李大山哄不好,也不能真的厚着脸皮去隔壁要讨几块肉,只得起身走开,干脆不理他。
苏秀今天心情好,刚才赵修文带着他家妹妹过来玩,三个人在一块说了不少话,虽然那个叫邵青儿的小丫头,对她态度不咋舌,可是她看的出来,赵修文还是挺护着她的,两人借着机会又商量了定亲的事。
成亲的日子定在腊月,那这定亲的日子就得抓点紧了。
陈美娥要的聘礼不少,总共二十两。当然了,她也是知道赵修文家现在的情况,二十两银子对于现在的赵家来说,也是笔不小的数目。所以,在给金菊的陪嫁礼上,陈美娥多花了不少银子,也算是还了些男家的礼。
至于新房,她也不要求一定得是新的,或是怎样怎样布置,总归一句话。赵家出二十两银子,再办几桌酒席,这媳妇就算娶到手了。
赵修文回家跟赵氏商量了下,觉着还可以。聘礼要真是太少了,传出去,赵家脸上也无光,毕竟赵修文现在当官了,跟庄稼汉子娶媳妇肯定是不一样的。
苏秀心情好,见着弟弟吵闹,破天荒的没有发火,反而笑眯眯的哄他,“好啥可哭的,不就是吃肉吗?元宝,再过几日,等大姐定亲那天,有好多肉给你吃呢,还有糖果,你想吃啥,大姐都给你买,咱不稀的他们家的东西,他们家的东西都脏,吃了是要坏肚子的!”
李元宝眼睛上还挂着泪珠,听到大姐的那些话,没吭声,也没点头,显然是不太相信,“肉肉咋会脏,脏了洗洗不就行了,大姐,你带我去木狗家吃肉好不?”他抓着苏秀的手晃悠,撒娇着不肯罢休。
苏秀见说不动他,也没了好耐心,猛的甩开他的手,拧着眉头,不悦道:“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你属猪的呢?还让我带你去她家吃肉,你可真有出息。我丢不起那人,李元宝,你要想木狗看不起你,那你就去,拿个破碗,站到他家门口,管他们要饭去,看他们会不会舍几块肉把你吃!”
她甩的力道有点大,李元宝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本来肚子饿就不高兴了,又接连被爹娘拒绝,现在连大姐都这么对他,李元宝哪还忍得住,哇哇大哭不止。
陈美娥本来还在生气,可一听见宝贝儿子哭了,哪还顾得上生气,把手里的东西一扔,着急忙慌的就跑来哄了。又是心肝宝贝,又是我的肉,我的狗蛋的哄着。
苏秀不屑的撇撇嘴,一扭头回屋去了。她很快就要定亲了,要准备的东西还多着呢,才没空看李元宝练嗓子。
李元宝一见着他娘来了,哭的更狠了,不管陈美娥咋哄,都不管用,边哭还边嚷嚷着要吃肉。
李大山蹲在大门口敲了敲旱烟斗,听见儿子哭,也十分心疼,“要不……我带他去木香家瞧瞧,元宝也是她弟弟。”他觉着,不管他跟木香感情有多不好,元宝跟他总归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元宝问她要点肉吃,不至于给他们脸子看吧!
“去什么去,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自己没本事给儿子买肉吃,倒好意思舔着脸去求别人,李大山啊李大山,我以前咋没看出你这样窝囊!”
陈美娥气的心脏都跟着砰砰乱跳,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也顾不上哄儿子了,只想把这老家伙骂个狗血淋头。
李大山被骂的脸上也挂不住了,愤愤的站起来就往外走。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