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拿着六少爷给她的纸包,急匆匆地回去了。
而梁氏则还坐在了窗前发呆。
她没有忘记,侯爷在走之前对她说的话。
她从来没有想到,一个男人的心,竟然可以这么狠。
“你若是死在侯府,那我保证,你的儿子将面临更加凄惨的人生。”
当梁氏听到他亲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只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这怎么可能呢?
“侯爷,你怎么能这样?他也是你儿子?”
回答他的,只有霍良城的一记冷笑。
“只有远宜生的,才是我所认可的孩子。”
一句话,就如同把梁氏给打入了地狱一般。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男人的心,竟然是比石头还硬。
小丫头端着粥给夫人送过去,可是还没有进屋呢,就被一群人给吓到了。
来人浩浩荡荡地进了院子,然后快速地把守住门窗,之后,就有人气势浩大地闯进了屋内。
小丫头端着粥,缩在一旁,吓得直哆嗦。
杨嬷嬷看了她一眼,也只以为是小丫头吓着了,毕竟年纪小,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应该是侯爷派人来催了。你去外面看看梁家可派了马车来接人。”
“是,嬷嬷。”
说完,将托盘放在地上,转身就走。
等到她出了琉璃院,才想到那粥夫人还没喝呢。
罢了,就眼下这种情形,只怕夫人也是喝不进的。
小丫头一刻钟后跑了回来,“杨嬷嬷,梁家的马车已经在后门候着了。”
“后门?”
杨嬷嬷愣了一下,暗道侯爷真是心狠。
如今让夫人这样灰溜溜地离开侯府,那真是一点儿情面也不曾留呀。
夫人这般走了,只怕将来六少爷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小丫头左右看了一眼,“咦,杨嬷嬷,那碗粥呢?”
“哦,刚才不小心被打翻了。我已经让人收拾了。”
小丫头怔住,坏了,她先前把六少爷给的药都放进去了。
这会儿手上也没有药了呀?
正发愁呢,就看到夫人从屋里出来了。
而且,身后几个奴婢的手上还带着包裹。
因为是休弃,所以宋氏也派了婆子过来,将当初梁氏的嫁妆单子连同东西,一并送到了后门处。
梁氏走的时候,连霍誉都不曾过来送她,更何况是别人?
在侯府生活了十几年,怎么也没想到,到了,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下场。
梁氏不傻,一旦回了梁家,等待她的,必然就是兄嫂的欺辱和冷眼。
后门处,果然有梁家的人在侯着,只是脸色不佳。
梁氏当初嫁过来的陪房,此时也都跟在了她身后。
“小姐,请上车吧。”
来接她的是,正是梁府的管家。
语气上可以说是毫无恭敬可言。
梁氏抬了抬眼皮,轻哼了一声,“不必麻烦了。你且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不曾处理完。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了梁家。”
管家一听,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看她穿戴不比从前差,难不成,是侯府这里尚有转机?
眼珠子转了转,想到这位姑奶奶可是给侯爷生了个儿子呢。
虽然她被休了,可是侯爷总共也就三个孩子,想来,将来她还是可以沾一沾霍誉的光的。
管家也是个惯会钻营的,当即又换了一副脸色,“也好,那我就先回去等信儿了。”
梁氏朝他点点头。
待马车走远了,拐了弯儿,梁氏才给杨嬷嬷使了个眼色。
只见一名小厮跑了出去,不大会儿,又过来了几辆马车。
马车很普通,不似先前梁家的那么惹眼。
梁氏在霍良城离开之后,就想好了。
她就算是离开了侯府,就算是被休了,也不能活地太卑微了。
若是梁家容不下她了,她也不能没有安身立命之所。
这些年,她在侯府执掌中馈,自然是贪没了不少的银子。
除了用在霍誉的身上之后,大都被她以其它的方式积攒了下来。
比如说,她在京城,也是一处院子的。
虽然只是两进,只能分个前后院,可好歹也算是有个落脚处。
再说了,城外的庄子,她也有两处,再加上这些陪嫁,她想衣食无忧地安然度过下半辈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前提是,这些东西,她能留得住!
她很清楚,自己的娘家人都是些什么性子的。
自己以前是武宁侯夫人,家里的人自然是全都巴结着她,哄着她。
可如今自己不是了,一旦回到了梁家,必然就是要被人冷眼相对,甚至是出言讥讽了。
这些,她都可以不介意,不计较。
可是,她不能让自己失去了财物的掌控权。
到了地方,梁氏先是吩咐人都去安顿,之后,将杨嬷嬷叫到了身边。
“夫人。”
杨嬷嬷抬手抹泪儿,到了这种时候,她也不知道当如何劝慰了。
“嬷嬷不必担心。如今虽是被休了,成了弃妇,可我也还是誉儿的生母。”
杨嬷嬷点点头,“只要还有六少爷在,那您将来也不是没有可能重回侯府的。”
梁氏想地,也正是如此。
只要霍流云死了,那么,这侯府的将来,就必然是要由霍誉来继承。
一旦霍誉成为了世子,甚至是侯爷,她这个生母,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吗?
“我现在不能回梁家,总要先安置一番。我不能一丝退路也不给自己留。”
杨嬷嬷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梁家那些人的性子可是贪着呢。
当初因为小姐嫁的是侯门,所以这嫁妆比起其它的姐妹们来说,自然是要丰厚一些。
可是如今被休了,一旦这些东西进了梁家,就休想再掌握到小姐的手中了。
“夫人,之前的两家陪房也都过来了。今天在这里的,所有奴婢的卖身契也都在您的手上呢,对您是绝对的忠心。”
梁氏点点头,对于这一点,她还是很有把握的。
“我之前让你给誉儿的一千两银票,你可给他了?”
“回夫人,已经给了。”
“那就好。只要是他好好的,我吃些苦,自是没有什么的。”
梁氏的动作,并没有瞒过霍瑶光。
霍五不肯听她的调派,可是青苹听呀。
有时候,霍瑶光甚至觉得这个霍五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更甚至于,她常常会产生一种,霍五才是她主子的错觉。
就好比今天的霍五,让他去盯着梁氏,就是不肯去。
还十分执拗地跟她抬杠,说他的任务是保护她,不是为了给她当跑腿儿的。
霍瑶光听到这话的时候,真想直接一脚把他给废了!
你这么不听话,你家主子知道吗?
要不是考虑到自己在危急时刻,可能还得指着他救命,她真是想直接把他踢开。
霍瑶光气愤之余,则是琢磨着,哥哥的身边,到底是有暗卫,还是没有?
兄妹俩见面掐了一顿之后,竟然被这个问题给纠缠住了。
干脆,直接就去了父亲的书房,跟父亲要一个说法。
谁知道,霍良城并不在府中。
两人白跑一趟。
霍流云倒没有想别的,可是霍瑶光则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城外庄子上的两个女人。
她只见到了其中一个人的婢女,据称是快要出孝的花小姐。
可是另一个呢?
霍瑶光的眼神闪了闪,父亲这么急着休了梁氏,不会就是想着把那位夫人迎进府来吧?
若果真如此,那她还真的是不得不佩服父亲的心急了。
这个时候,霍瑶光的脑子里,就开始无限制地歪歪了。
甚至是一度出现了,父亲老牛吃嫩草的不堪画面。
霍瑶光闭上眼,甩甩头,再怎么样,也不能把自己的父亲想地那么龌龊了。
“哥哥,梁氏没能死在侯府,只怕霍誉真地要失望了。”
霍流云对于这个弟弟,不得不重新地认识一下了。
这么小的年纪,手段就能这么狠辣,真不愧是梁氏教导出来的人。
“哥哥,梁氏并没有回梁家,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霍流云想了一下,很快有了结论。
“应该是担心回梁家受气吧。另外,梁家现在的不比从前,听说府里已是进项少花销大,指不定,会盯上了梁氏的那笔嫁妆。”
“哥哥说的不错。只是,我总觉得,梁氏之所以选择了其它地方落脚,还应该是另有原因。”
“嗯?”
霍瑶光的指尖在下巴上摩挲着,“有些事情,若是被外人看到了,是不是不太好?”
霍流云的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梁氏还不曾死心?”
“只要有霍誉在,梁氏就还有翻身的机会。而且,梁氏本人也不是那种轻易就能打倒的妇人。我总觉得,她还会再出馊主意。”
兄妹俩相视了一眼,当下就达成了共识。
入夜,两道身影,偷偷摸摸地从侯府后门溜了出去。
“妹妹,我们这样真地好吗?会不会有危险?要不,你还是回去吧。”
霍瑶光剜他一眼,“闭嘴!”
人都出来了,还回什么回?
就只知道浪费时间!
被妹妹给怼了,霍流云也不敢再吭声了。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到了梁氏的落脚处。
看了看差不多有两米多高的院墙,霍瑶光往怀里一摸,“坏了,忘带工具了。”
“什么?”
霍流云没听清她说什么,问话的同时,人已经飞到了墙头上。
我去!
霍瑶光一阵腹诽,这就是轻功的好处呀。
为什么她没有!
霍流云一看妹妹还在墙根儿底下站着,一脸怨念的样子,愣了一下,也就明白过来了。
忍着笑,“妹妹,你是不是上不来呀?”
霍瑶光瞪他一眼,如果不是因为忘了带工具,她会让他有机会笑话自己?
霍瑶光正准备想办法呢,就觉得身子一轻,之后,轻飘飘地落在了地面上。
扭头一看,乐了,“青苹,你怎么来了?”
“属下是小姐的人,小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这话听着,真是让人觉得舒畅。
特别是对于霍瑶光来说,简直就是不要太感动。
霍流云也落了下来,只不过,他的轻功没有青苹好,落地的时候,还是发出了一丝声响。
“快躲起来。”
生怕被人发现了,三人火速地躲到了墙角处。
待了一会儿,确定没事,三人这才循着墙根儿往里走。
青苹侧耳听了一会儿,“左前方有人。”
霍瑶光使了个眼色,三人慢慢地朝着左前方走。
很快,三人移到了亭子底下。
那亭子里,的确是有个人在坐着,亭子里只放了一盏灯笼,亭子外面还有两盏柱灯,隐约能看出,这是梁氏。
三人蹲在墙角儿底下,既能听到上面的动静,又不会暴露自己。
还好,他们选的位置,还是比较隐蔽的。
“有人来了。”
青苹的声音极低,与此同时,三人听到亭子里的人似乎是也有了动作。
“你来了!”
这是梁氏的声音。
看来,梁氏是在等一个熟人呢。
只是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在暗中帮着梁氏来对付他们兄妹的主使。
“这么晚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男人的声音也压地很低,可能是因为对方故意压制的原因,霍瑶光只是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我现在被侯爷给休了,府里只有誉儿一个,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大哥还能亏待了他?”
听到这一句,霍瑶光和霍流云同时瞪起了眼睛,两人相视一眼,已然猜到了对方的身分。
“二叔!”
两人没有出声,可是从口型上看,却是一致的。
“怎么不会亏待他?”梁氏冷哼了一声,“这么多年,你何曾见他对我们母子和颜悦色过?”
霍良安皱眉,“就算是大哥再冷血,也不会对誉儿如何的。你放心,大哥的子嗣不多,总不至于拿誉儿下手。”
“你怎么就知道不可能?”
梁氏的声音有些激动了。
“你知不知道,他今天跟我说什么?他说若是我死在了侯府,他就要让誉儿过地生不如死!你听听,这是一个父亲应该说地话吗?”
梁氏已然带了三分的哭腔,“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这番威胁,我早就一根白绫吊死在侯府了,何至于再过现在这般落魄的日子?”
霍良安的眉心拧地更紧了。
“大哥应该只是为了吓唬你。说起来,这次你们竟然买通了杀手去刺杀流云,只怕这是动了他的底限,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休妻。”
“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梁氏开始忐忑了起来,“良安,你说,他会不会知道了什么?”
良安?
霍瑶光和霍流云再次对视一眼,叫地还真是亲切呢。
只怕连二婶娘也不曾这么亲切地称呼过他。
霍良安薄怒,“胡说什么?这么多年都平安无事,怎么可能会再被人查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安。总觉得暗地里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梁氏这么一说,霍良安吓得也开始四处地张望了。
“你别吓唬我!”
霍良安的胆子也不大,或许是因为做了亏心事的缘故,竟然也有了几分的担忧。
“良安,当初对穆远宜出手的人是老夫人,这件事情就算是侯爷再怎么查也还是这样。只是,我担心,我们的事情,你说他会不会发现?”
“不会的。若是发现,早就发现了。更何况,这么多年,他才在府里待几天。”
这话倒是真的。
这会儿,霍瑶光几人也就听明白了。
敢情这梁氏竟然与霍良安二人有私?
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谋划着要取霍流云性命的事情,这个霍良安又知道多少?
“行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良安!”
梁氏一把拉住了霍良安的袖子,然后一脸的娇弱模样,“良安,誉儿的事情,你可一定要上心呀。若是没有了霍流云这个拦路虎,誉儿就会是侯府的世子了。到时候,我也就能重回侯府,也能与你长相厮守了。”
霍良安握住她的手,笑得有几分猥琐,“就算是誉儿成了世子,可是你的良城哥哥还硬朗着呢。”
梁氏的动作一僵,“他既然无情,也休怪我无义!只要除掉了霍流云,接下来怎么做,全听你的。”
霍良安眯了眯眼,认真地看着她,似乎是要从她的脸上看出几分真假来。
“你确定?这么多年,你不是为了他死去活来的?”
说话间,大手还在她的屁股上摸了一把。
梁氏娇嗔了他一眼,“那个男人,心冷地跟块石头一样。你放心,这么多年,我在侯府也不是白待的。跟在他身边的长随大牛,就是我的人。只要你杀了霍流云,接下来,咱们有大牛做内应,想做什么,不都是易如反掌?”
霍流云气得脸色铁青,几乎就要忍不住了。
好在有霍瑶光跟他面对面蹲着,一直拿眼神来提醒他不要打草惊蛇。
“好,有你这句话就好。”
霍良安的眼神陡然转冷,“只是这个霍流云的命倒是大,上次我故意将那个千夫长介绍给了誉儿,可是没想到,还是让霍流云给逃了。”
梁氏上前一步,轻轻地靠在他的怀里。
“誉儿倒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只是到底不得宠,身边也没有一些可用之人。”
说这话的时候,梁氏不由得就想到了今天霍誉给自己的那**药。
虽然当时有些心寒,也有些恐惧,可是现在想想,无毒不丈夫,她的儿子,就得心狠!
“誉儿的心肠倒是够硬,可问题是,他不受宠,自然也就接触不到侯府最核心的东西。”
梁氏的身子一僵,“良安,你不会是想着让誉儿去冒险吧?”
“怎么会?”
霍良安的眼神微闪了一下,“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会让我儿子去冒险?再说了,将来,我的儿子是要继承侯府的。若是誉儿出事,侯爵只怕就要被皇上收回了。”
这一点,霍良安是很清楚的。
武宁侯这个爵位是霍良城靠着军功打下来的。
所以,若是霍良城没有了后人继承爵位,皇上也是不会考虑到他们的,除非,霍良城过继一子,才有可能。
毕竟,皇上可并非是昏庸之辈,他知道,皇上看不上他。
霍瑶光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完全没想到,竟然还看到了这样一出好戏。
梁氏竟然给父亲戴了绿帽子?
而且还是一戴就这么多年。
霍瑶光忍不住想,若是父亲知道了,只怕能气得一掌拍死梁氏。
霍瑶光是很清楚这个时代的男人的所谓的自尊的。
他们可以左拥右抱,美人环绕,可是却绝对不允许女人也学他们的。
他们可以不宠幸一个女人,却绝对不会允许他的女人红杏出墙的。
若是被父亲知道了这一幕,梁氏的下场,霍瑶光已经可以想像得到了。
只是,接下来,亭子里两人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之后,亭子里的温度,似乎是也越来越高了。
甚至,他们在底下,还听到了两人亲密拥吻的声音。
啧啧,一把年纪了,还真的是老不羞呀!
霍瑶光几人正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收场的时候,没想到,院子里突然就明亮了起来。
之后,就听到了忽啦啦的声响。
显然,这是惊动了不少人呢。
霍瑶光小心地扒了上去,透过缝隙,看着外面的情形。
霍良安倒还好一些,可是此时的梁氏,早已是衣衫不整了。
不仅如此,霍良安的手,此时还正摸在梁氏胸前的位置,那风景,当真是香艳地不要不要的。
而此时,突然带人出现的,正是武宁侯霍良城。
梁氏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
一时间,亭子里的两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还僵在那里。
梁氏的手,还搭在了霍良安的裤腰带上,这意图,已然是再明显不过了。
霍瑶光乐了,看这架势,父亲应该是早就有所怀疑了。
这是故意闹了这么一出捉奸在场吗?
“侯爷,你听我解释!”
霍良安也反应了过来,手一出来,顺便还推了梁氏一把,“大哥,我是被她勾引的。她得知再回侯府无望,所以才会将我引来,对我使美人计的。”
梁氏顿时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霍良安竟然直接就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她头上。
霍良城只是冷笑,“你们两个狼狈为奸多年,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会被人发现吧?”
两人俱是一愣。
霍良安则是飞快地转动着脑子,暗自琢磨着,大哥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大哥又听到了多少?
若只是他与梁氏现在的偷情被发现,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最多,就是被大哥训斥一通便罢。
毕竟,现在的梁氏,已经不再是他的大嫂了。
可是如果……
霍良安的脸色煞白,冷汗直冒。
他实在是不敢想像,大哥知道之后,会不会一剑杀了他。
“大,大哥。”
霍良安现在,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霍良城轻蔑一笑,“戏看够了?还不给我滚出来?”
一句话,霍瑶光吓得身子僵了僵,在她还在考虑着这是不是父亲在诈他们的时候,霍流云已经极其老实地现身了。
“父亲。”
低着头,一脸诚恳的认错态度,倒像是一个乖孩子。
霍瑶光暗骂了一声,犹豫间,就听到了父亲又发话了,“怎么?还非要为父亲自去请你?”
霍瑶光叹了口气,果然是被发现了。
乖乖地站了出来。
青苹也没含糊,跟着一起站出来了。
霍良城看了他们三人一眼,“还不给滚过来?”
三人没敢耽搁,都低着头,十分乖觉地站了过来。
在他们三人一现身的时候,霍良安和梁氏就都变了脸。
他们知道,一切都完了。
然而,霍良城带给他们的震撼,绝对不仅仅于此。
“把人带上来吧。”
很快,两名护卫押着一个被绑了个结实的霍誉出现了,他的嘴里还被塞了破布。
霍誉的眼睛猩红,在看到了眼前的那对男女之后,就表现得极为激动,不停地挣扎着。
从他的眼神上来判断,应该是恨不能上前杀了这两人。
也是。
给了他如此屈辱的一个出身,他这一辈子,都毁了。
梁氏吓得早已失了主心骨,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在看到霍誉出现的那一刻的时候,她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霍誉有没有生机,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断然是没有活路了。
至于霍良安,只怕,也不可能好过得了。
只要想到自己将要面对的一切,梁氏就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霍良城冷眼看着这对男女,一个是他的亲弟弟,一个是当年也曾经很关照的一个小妹妹。
想不到,如今这两个人凑到一起,不仅在商量着如何害死他的儿子,还在想着如何也让他早日归西了。
还真是讽刺呢!
霍良城此时在想的是,他们两个勾结在一起的事情,母亲是否知道?
还有,二弟妹又是否有所察觉呢?
“大哥?”霍良安只觉得自己腿软得快要撑不住了。
到了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跟大哥之间的差距,从来就不止是一个侯爵。
“现在知道我是你大哥了?不觉得晚了么?”
霍良城倒是没有特别地怒火中烧的感觉。
霍瑶光看着父亲,再看看早已被绑起来的霍誉,脑子里琢磨着,难道父亲早就知道了?
她心中的疑惑,那对男女自然也是有的。
“侯爷,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霍良城冷冷地看着梁氏,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当年你们给我下了一次药,的确是让我着了道,也让你失了清白,这一点我认了。所以后来我才会娶了你。可是你们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同样的手法,还可以再将我算计第二次?”
霍瑶光一怔,想不到父亲娶梁氏进门,竟然还有这么一个理由。
“本侯不傻,当初我只是与你有过一次肌肤之亲,事后,你想要再算计我时,我早已识破,之后,就传出了你有孕的消息。这么多年,我一直都知道,霍誉不是我的儿子。”
梁氏的脸色白得跟纸一样,脸上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地滚落下来。
“只是,后来本侯查到了你和老二之间的一些私事,你们以为,我为何迟迟不曾对你们动手?”
霍良安的脸色微变,眼底里也有一丝疑问。
“是流年跪在我跟前,苦苦哀求。”
霍瑶光一愣,霍流年,就是二哥,也是二房的嫡长子。
霍良安的脸色灰败,只要一想到自己这个父亲做的荒唐事,竟然早就被自己的儿子知道了,就有一种浓重的羞愧感!
真地有一种难以见人的感觉。
“当时流年还小,我看着他的那个样子,不由得就想到了流云。”
霍良城深吸了一口气。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流年都极少在府里了吧?他为何宁可长住外祖家,也不愿意回来面对你这个亲生父亲?”
霍良安此时羞愤难当,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如果不是看在了流年的份儿上,你以为,我会容忍你们这么多年?”
霍流云的眸光微暗。
他记得,在他幼时,一次出门上街的时候,一辆马车发了疯一样地朝着他冲过来,还是霍流年不顾一切地将他护在了身后,而他自己,则是在床上躺了将近三个月才好起来的。
说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并不为过。
父亲之所以会如此地看重二弟的话,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最后,霍良城将他们两人叫进了屋子里,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只是霍瑶光清楚地看到,父亲出来的时候,脸上,也是带有几分痛苦纠结的。
这一晚,梁氏在这栋宅子之中自尽,只说她自知罪孽深重,不该谋害当年的穆氏,如今事隔多年,午夜梦回之际,仍然难以安枕,故而,只好以死谢罪。
当然,她死前也将自己的那些嫁妆,做了处置,全部留给霍誉。
毕竟霍誉是她的儿子,由他来继承,也是没有任何的问题的。
而霍良安当天晚上醉酒,回府之时,被一辆马车撞到,还是天将明之时,被侯府的人发现,抬回府中的。
之后,便有消息传出,霍良安的一双腿膝盖骨碎了,再无站起来的可能。
也因此,他以后的日子,都只能坐在轮椅上了。
宋氏得知之后,倒并没有过多的伤心。
对于她来说,霍良安是好是坏,是健全还是残废,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只是自死以后,二房,算是彻底地垮了。
不过,宋氏早就想明白了,她的余生所指望的,也只是自己的儿女,从来就不是这个男人。
所以,得知霍良安再无复原的可能之后,宋氏就将照顾他的重任交给了王氏的手上。
既然王姨娘曾经那么得霍良安的欢心,那就让他们暂做一对苦命的鸳鸯吧。
霍流年得到消息回来之后,就被霍良城叫到了书房,再出来时,面色惨白。
不过,也因为这个原因,霍流年正式地搬回了武宁侯府,再不去宋家读书了。
而这其中,最为悲催的,就属王氏了。
她还年轻,好不容易进了霍家的大门,却没想到,竟然摊上了这样的事。
因为还有一个消息,就是霍良安那天被撞到的,可不止是双腿,便是他的那个东西,以后也是再不能用了。
对于一个正值风华正茂的男人来说,不能人道了,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是以,霍良安之后的言行,竟然越来越变态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梁氏被休,以及她自己认下了当年谋害穆远宜的事情一出,立刻就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皇上对穆远宜,并不是特别看重。
皇上在意的,是穆家的另一位千金,穆宛如。
她和穆远宜是姐妹,只是因为自幼体弱,所以,终究还是没能活过十八岁。
因为穆家人都知道她命不长久,所以,也从来不曾想过为其婚配。
而皇上少年之时,曾与穆家来往密切,特别是对穆宛如,那是格外地疼惜。
只是可惜了,因着穆宛如的身体,哪怕是他愿意将她娶进门,好好地疼爱两年,可是穆家人,也是不愿意的。
所以,当年穆宛如的早逝,可以说,也让她彻底地成为了皇上心头的一颗朱砂痣!
霍瑶光是穆远宜的女儿,是穆宛如的外甥女,许是因为爱乌及屋吧。所以,多年来,皇上对霍瑶光,才会格外地关注。
当然,这其中,也有武宁侯的缘故。
皇上震怒之下,将武宁侯和梁家的几位官员都叫进宫来问话。
据那日当值的小太监说,皇上连番发怒,听说还摔坏了一只上好的笔洗。
皇上虽然龙威霸气,可是像是这般震怒的时候,还是极少的。
当天,皇上便下了旨意,着令梁家的兄弟几个在家反省己过,同时,每人也都被降了官职。
因着梁氏的这一死,梁家人也都跟着倒了霉。
武宁侯对于皇上这样的处置,并不意外。
甚至,在他垂眸之时,唇角还是微微上扬的。
皇上并不知道,今日对梁家的处置,正是霍良城所要的。
回到侯府,第一时间就被人叫到了福德堂。
霍良城只是轻笑了一声,自然知道老夫人寻他何事。
轻轻地吐了一口浊气,只觉得浑身轻松自在了不少。
接下来,就是和老太太的正面交锋了。
霍良城一进正屋,就见老太太砸过来一件东西。
霍良城下意识里就做出了反应,身体一侧,打了个空。
老夫人气得脸色泛白,手指微抖,嘴唇似乎是都在发紫了。
“你疯了不成?再怎么说梁家也是你的外家,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霍良城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老夫人。
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地有些出奇,让人不自觉地就会打起了冷战,就像是在面对着一口毫无生机的枯井一般,让人心底生惧。
“你这是什么眼神?”
老夫人接连咳嗽了几声,再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还有老二那里,好端端的,怎会被车撞了?”
霍良城仍然不语,只是面色,似乎是稍沉了一些。
“你为什么不肯对我说实话?老二的腿,是不是你让人打断的?”
看着老夫人额头上的青筋都爆起了,霍良城突然就笑了。
“母亲,您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吧?”
老夫人一怔,“你说什么?”
“当初你和梁氏一起合谋来算计远宜的时候,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东窗事发吧?”
老太太的身子一僵,脸上已然失去了血色。
“至于老二,呵呵,您应该关心的是,霍誉该怎么称呼他。”
说完,霍良城连礼也没有行,转身离去。
老夫人被他这几句话给炸地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而出去之后的霍良城,则是一脸的苦涩。
回到怡园,他的神情就更为悲痛了。
“远宜,对不起。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我知道是她害了你,可是,她毕竟是我的母亲,我不能弑母呀!”
话落,头微微仰起,抽动着的嘴角,预示着他在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片刻之后,眼角微动,眸子里似乎是含了几分的希望,“好在,我还有机会补偿你。”
而福德堂内,老夫人的身子一软,之后,这里又乱做了一团。
一番折腾之后,老夫人的身体倒是并没有大碍。
宋氏也只以为是因为梁家的事,所以老夫人才会受了刺激,一时承担不了。
武宁侯府,随着这件事情之后,也就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宋氏仍然掌管着府上的中馈,霍瑶光则是仍然三不五时地往静王府跑。
霍誉整个人都变得阴沉古怪了起来,不过,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直到有一天,霍瑶光突然发现,霍誉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