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瑶光这种看似是有些笨的法子,其实的确是最直接,也是对于幕后主使来说,最让他生气的。
因为霍瑶光的做法,直接就捣毁了他的一个据点。
这让暗族那边的上上下下,都感受到了来自主人的愤怒。
霍瑶光既然能肯定环环是暗族人,那么,对于幕后主使,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多的疑问。
而就在这个时候,元朗被宣进了勤政殿。
勤政殿是什么地方,哪有人不知之理?
自楚阳登基之后,元朗还是第一次踏入勤政殿。
他甚至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还能有机会再与楚阳这样近距离地接触。
之前,他曾打过霍瑶光的主意。
纵然是没有侵犯她,可是仅仅是掳走她这一条,便足以判自己死罪了。
眼下,他真的是有些心底发毛了。
以往,他或许还觉得自己有资格与他争一争。
可是现在,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了。
自己还拿什么跟他争?
而他再也不是安国公府世子了。
两个人的身分地位的差距还不足以让他变得消沉起来,更要命的是,他知道了父亲的那些隐秘的事情,一度以为自己就是一个多余之人。
他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
每每想到了当年自己父亲做的那些事,他就没有办法再能平静地去面对霍瑶光。
他曾经以为,父亲是真地看中了霍瑶光,所以才不愿意让他退婚的。
到头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原来,父亲早就猜到了霍夫人的身分,所以,一直都是想要利用霍瑶光。
包括,那个红果,现在他也终于知道,这一切,都是父亲在暗中做的手脚。
哪怕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父亲一直到现在都不曾回来。
哪怕是皇上下了旨,惩罚了安国公府,可是他仍然不敢回来。
因为他太谨慎了。
若是回来了,一旦发现这一切都是假象,那岂非是自投罗网了?
他很清楚,皇上没有那么容易就饶了他的父亲。
有些事情,他知道了,皇上想要查到,只怕也不是那么困难的。
“皇上。”
看到明显有些颓废的元朗,楚阳的眸光中是嫌弃中带着那么一点点的得意的。
其实曾经做为对手,楚阳还是觉得元朗这个人还不错。
虽然嘴上一直不肯承认,可是至少,他于某些事情的安排或者是见解上,比起夜明慎那几个皇子,可是高明太多了。
换言之,这个元朗就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只是,在霍瑶光的事情上,他失算了。
只怕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出现了中途退婚,从而让他彻底地失去了霍瑶光的这个结果。
“看你这样子,是打算修仙去了?”
对于这样的讽刺,元朗也只当是没听到。
能说什么?
说什么都不对。
自己这么多年,没少跟他作对。
两人的关系,可以说从来都是敌非友。
没想到,现在竟然会成了现在这样的一种状态。
“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或许是之前元夫人的话,对元朗的打击太大了。
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缓过来。
看到他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楚阳就来气!
他的确是痛恨这个元朗,恨他竟然敢打自己媳妇儿的主意。
可是又不得不承认,后来在西京时,如果不是他在暗中安排人通风报信,自己在西京的一些政务和军务会这么顺利。
所以,对于元朗,楚阳的心境也是复杂的。
对这个人,是既恨又有那么一点点的惜才。
不得不说,元朗在某些方面,的确是很有才华的。
只是,可惜了,他姓元!
当初元家人对于楚家所做的一切,他可都记着呢。
想要就此抹过?
那怎么可能?
就算是不能将元家人都灭了,可是至少,也得将那个罪魁祸首给杀了。
不然,怎么对得起死去的那些亲人!
说到底,楚家人,也是因为自己,才会惨遭横祸。
如今自己顺利登位,可是自己的那些已经归天的亲人,又要拿什么来祭奠他们?
所以,对元朗的惜才,并不足以让他压下对元家人的恨!
特别是,对安国公,不对,现在是安国侯的恨了!
“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朕说的?”
元朗的眸底闪过了一丝清明,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事。
“没有。我知道皇上还在追查当年楚家灭门一事,皇上如何查,如何处置,都是皇上的权利。微臣只想见皇后娘娘一面,不知皇上是否恩准?”
“不行!”
楚阳想也没想直接就拒绝了。
笑话!
明知道他在觊觎着自己的媳妇儿,怎么可能还会让他继续打霍瑶光的主意?
“早知道皇上是不会答应的。”元朗倒是没有失望,只是苦笑了一声,“皇上就不想知道,微臣为什么想要见娘娘吗?”
楚阳冷下脸来,眸底泛着寒光。
“皇上,若是您如此介意,那不知,是否可以让微臣的娘亲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楚阳的眸光一转,“安国侯府如今早已经自由了。安国侯夫人若想进宫请安,只需递上自己的文书便可,何需让你专程来跟朕请示?”
“皇上,当年楚家的事情,的确与我元家有关吗?”
“有。”
楚阳没有瞒他,他既然敢这么问,就代表他应该也查到了一些。
再者,旨意下去这么久了,可是安国侯一直不曾出现,十有**这是打算彻底地放弃安国侯府了。
换言之,安国侯府是好是坏,是喜是忧,都与他无关了。
既然如此,那也没有必要再去遮掩了。
“皇上,微臣当初拿一些隐秘消息与皇上交换时,便曾恳求过皇上,请您将来若是有能力之时,能答应微臣一个条件。”
楚阳的脸色不变,“可以。但是这个条件,不能违背朕的底限,不能让朕违反原则。”
元朗的心头一滞,立马就有些慌了。
听这意思,皇上是摆明了不肯放过元家人了。
“皇上,微臣只求您,能放过家母,饶她一命。”
楚阳冷笑,“当年安国侯与赵家人以及裴氏密谋对楚家灭门时,可从未想过楚家也有老弱妇孺。”
这是事实,将元朗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可是皇上,您有证据吗?”
这才是关键。
没有人知道当年安国侯是如何参与其中的。
因为所有人的手中,都拿不出任何针对他的证据。
哪怕是后来裴氏有交待此事与安国侯有关,可是不管是物证还是人证,裴氏都拿不出来。
所以,真要是闹大了,也只能说是他们这些人在胡乱地攀咬。
而安国侯一直不曾回来,自然是知道,哪怕没有证据,皇上想要让他死,还是有着一千一万个理由的。
所以,安国侯才会藏地如此结实。
只是,楚阳想不明白,他就一点儿也不在意他的家人吗?
若是此时他下旨将元家所有人下狱,他仍然不肯现身?
“皇上,我并非是父亲唯一的儿子。”
到底还是说出来了。
此时,元朗则是一脸苦笑,“他叫元沐,在暗族。”
元朗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元沐?”
“他还有一个名字,叫轩辕治。”
轩辕?
楚阳对于这个姓氏并不陌生,知道这是暗族最为尊贵的姓氏。
如果轩辕治是安国侯的儿子,那么,是不是就表示,安国侯原本的姓氏也并非是元,而是轩辕?
元?轩辕?
这分明就是取了其中一字为代称。
楚阳气急,一掌拍在了龙案上。
“岂有此理!”
“不仅如此,轩辕治还是穆宛如的儿子,应该说是皇后娘娘的表哥。当年我父亲心仪霍夫人,可是却因霍夫人早已嫁人生子,最终无奈,远离伤心地之时,又偶遇了穆宛如,于是阴差阳错地,两人在一起了。”
楚阳一时有些难以全部消化。
毕竟,这太匪夷所思了。
穆宛如竟然在死前还生了一个儿子?
这太离谱了!
不是说她患有心疾,压根儿就不能成亲吗?
那这个孩子又是怎么来的?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就算是皇上今日不肯召见微臣,微臣也是要如实禀报的。不管父亲有什么样的身分,他做出了于大夏种种不利之事,也是大夏的罪人,此事,微臣无话可说。”
楚阳的神思已经回笼,再次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他仍然是那种颓废的样子,双眼无神,应该没必要跟他撒下这样的谎言。
“你先回去吧。着安国侯夫人明日进宫说话。”
“是,皇上。”
元朗将这一切说出来,并非只是为了向楚阳表明自己的忠心。
他知道,楚阳不会放过父亲,不会放过元家的。
他所求,不过就是希望能尽早地结束这一折磨而已。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的。
这样不痛不痒地晾着,又不得出京,着实是让人快要疯掉了。
元朗所求,不过就是痛快一刀罢了。
当年楚家被灭门,如此地深仇大恨,皇上是不可能忘了的。
元朗回府,刚走两步,便听到了吵闹之声。
“怎么回事?”
小厮一脸为难又委屈地说,“世子爷,是其它几房的爷和夫人来了,现在正在跟夫人闹腾呢。还说什么冤有头债有主,当年是侯爷得罪了皇上,就该让他自己去承担,应该主动站出来请罪,没理由连累其它的族人才是。”
元朗顿时就有些火大。
这些年,这些族亲们因着一个元姓,沾了多少的光?
现在眼瞅着安国侯府被降了爵,而且所有人都暂被罢了官,这就觉得他们母子好欺负了?
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竟然还敢吵上门来!
“我说嫂子,这话咱们可得说清楚了。这些年,元庆兄长可是一直都是元家的领头人。不管我们元氏的子弟们做了什么,可都是得了他的应允的。若是他不能出来给大家一个说法,那我们可就不走了。”
“就是!这么多年,你们安国公府享受的福泽可是够深的了。就算是现在降了爵,那也是家财万贯。就皇上罚的那点儿银子,能顶个什么事儿?我们可知道你们这府上的财力雄厚着呢。可我们不成呀,我们一家老小没了进项,吃什么,喝什么?”
“您现在还是安国侯夫人呢,就算是元朗没有官职在身,可是你们都有月银可以拿呢。再说了,你们这房家大业大的,总不能眼瞅着我们都去喝西北风吧!”
“弟妹呀,我们也是没办法了。我家老爷都已经被罢了官,还被罚了银子。如今可真是家徒四壁了。说到底,还不是被你家给连累了?”
“就是呀,如果不是因为元庆,我们这些老骨头,何至于现在都颜面尽失了?”
“弟妹现在仅仅是头上戴的,身上佩的,都比我们这一家子的家产丰厚,你可不能不管我们。”
元朗还没有进屋,就听到了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讨伐声。
元朗面上冷若冰霜,咚地一声,直接将门给踹开了。
事实上,这前厅的门原本就是开着的。
而元朗则是故意走了旁边的门,故意闹出动静来的。
他一出现,所有人都愣住了。
元朗看也没看他们一眼,直接过去扶了元夫人,“娘,您先回去休息吧。皇上传您明日进宫陪皇后娘娘说话呢,若是气坏了身子,进不了宫,可是要被治罪的。”
这话,将厅内众人都吓了一跳。
元夫人朝他点点头,“我知道了。你留下招待他们吧。”
身为主人,总不能都走了,把这些人直接晾在这里吧?
最主要的是,这些人明摆着就是不要脸了。
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了。
这种时候,说什么也不能大意了。
元朗待母亲一走,脸上立马就换上了一种肃杀的神色。
“来人,将这些人无干人等全都轰出去!以后我安国侯府的大门,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的。”
“是,世子爷。”
这些长辈们一听,立马就急了。
“元朗呀,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可都是一家人。都是姓元的。”
“有些事,没的商量。”
“这个,元朗呀,我们也是没办法了。家里头一家老小,都等着吃饭呢。”
“就是,你不能说不管就不管了呀。咱们好歹都是亲戚呀。”
元朗无心跟他们计较太多,干脆,命管家给他们一人拿了五十两银子,就此作罢。
“就只有这么点儿?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元朗呵了一声,“嫌少?可以呀,有本事就别要。这是最后一次,下次你们连安国侯府的大门都进不来!”
话落,见他们还想要闹腾,元朗再次拿话堵他们。
“你们自己家里有没有产业,自己心中没数儿?还有,别想着把你们丢官儿的事情也都埋怨到我父亲身上来。你们这些人中,有几个是凭着真本事拿到的官职,自己心里没数吗?这么多年,仰仗着我父亲的名头,吃香的喝辣的,如今看到我父亲出事了,你们便一个个地想要来把他当仇人了?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元朗此时可不管你是不是长辈了。
先把心里话骂出来,自己个儿解气了再说。
再者说了,元朗听着母亲的意思,自己父亲,跟这个元家,好像还真没有多大的血缘关系。
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当年为了一重身分罢了。
元朗命管家直接将人都打发走了,之后去了后院。
“你将你父亲和元沐的事情都说了?”
元朗一进门,正对上了母亲略有些冰冷的眼神,“是。”
“你可知道,你是冒了多大的风险?你就不怕皇上一怒之下,直接杀了你?”
元朗深吸一口气,“娘,当年楚家灭门惨案,与父亲脱不了干系,就算是因果循环,我们也无话可说。”
元夫人眉心一拧,啪地一掌拍在了桌上。
“你好糊涂呀!当年之事,是你父亲做下的,与你何干?与我们这些人又有什么关系?皇上要清算,也该去取他元庆的人头!如今你说出了这一切,你觉得皇上还能容你?”
元朗低笑,“娘,当年楚家的那些人,就不无辜吗?他们又犯了什么错,凭什么就要成为了父亲手中的冤魂?”
元夫人一噎,脸色微白。
“皇上何等聪慧之人,真相是根本就掩藏不了的。如今说出来了,儿子心中反倒是轻松了。儿子已经求过皇上了,他虽然没有答应,可是以儿子对他的了解,他不会滥杀的。”
顿了顿,抬起头,一脸笃定,“至少,他会保证您性命无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