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喜不会武,她跟春望不一样。
春望入宫,只是一个奴才,是一个专门负责伺候主子的太监,没有人会在意他身上有多少茧,多少伤。
可是绿喜不同。
绿喜入宫的目的,原本就是成为某一位主子的心头好,然后再慢慢地套消息,给宫外的主子传递的。
更准确地说,送绿喜入宫的人,是不会允许在绿喜的身上发现任何一丁点儿的异常的。
毕竟,在宫里这种地方,人人都极其小心。
一招行差,便有可能满盘皆输。
绿喜能撑到现在,除了因为小时候被人这样对待过,还有一点,就是为了自己的家人。
她什么也不敢说。
她太清楚自家主子的本事了。
一旦她透露了主子的秘密,自己的家人,都将粉身碎骨。
当然,其实,绿喜所知道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只是,她为了家人,还是选择了不开口。
终于敲响了院门。
声音很有节奏,总共敲了五下,每一下与每一下之间的间隔,都是相同的。
过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动静,绿喜再次抬起了手。
再敲了五下之后,听到了院子里有响动。
绿喜的嘴角一弯,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其不易。
深夜,王太傅被人从美人的身侧叫醒,然后急匆匆地去了书房。
又过了片刻,换了一身衣裳,然后由太傅府的后门出去了。
同时,身上已经换上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常服,甚至是连布料,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棉布。
“老爷,人已经醒了,属下看过她身上的伤了,很多。不过,都不曾伤在筋骨,看样子,只是为了让她体会一下什么叫疼。”
王太傅点点头,绿喜是打小就跟在了他身边的人,自然知道这个丫头的软肋在什么地方。
当年,他有法子把人给收拾地服服贴贴,自然就不怕她心生背叛。
“回来了?”
绿喜下意识里的反应,就是起身向他行礼。
王太傅连个正眼也没有给她,“免了。说说吧。”
“多谢老爷。”
绿喜头低垂着,“皇上和皇后娘娘执意认为奴婢的背后有人撑腰,多次审讯奴婢,就是想要从奴婢嘴里套出话来。奴婢一心忠于老爷,自然不敢泄露一字一句。直到夜里,春望出现,将奴婢救了回来。”
“嗯。”
事先,春望是得到了王太傅的指令,才会这么做的。
当然,为了不把春望暴露,王太傅也指示他,一定要做得小心,而且,若是真地被发现了,可以舍弃绿喜以求自保。
目前来看,春望的任务还是完成地不错。
可惜了,一直只是一个杂役,目前来看,还真是没有什么前途。
“老爷,奴婢看得出来,帝后情深,您之前的安排,只怕是行不通了。”
王太傅的眉心微拧,然后一脸不悦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老爷,奴婢在宫里头这些日子,亲眼看到了皇上对皇后的宠爱和情深,除了皇后,其它的女人,皇上都不会愿意多看一眼的。”
“那他当初为何还是被你的琴声所引了?”
王太傅这一问,让绿喜的心头跳了跳。
说实话,那样的天之骄子,哪一个女人看了不会动心?
可关键是,自己是什么身分,皇上是什么身分?
这压根儿就不是一路人!
“老爷,奴婢现在怀疑,当初皇上就是故意想要借着奴婢来立威的。”
自打绿喜被宣到了御书房伺候不久,宫里头不少的美人儿便开始蠢蠢欲动了。
只是她们都还没有来得及真正地施展勾引之术,皇后娘娘就进宫了。
再之后,绿喜就被打发到了碧华宫。
所有人也都以为,皇上这是看上了绿喜,同时,又愿意给皇后娘娘面子,所以,才会将绿喜调入了碧华宫。
这种行为,倒是有些类似于通房了。
只是可惜了,没几天,就传出绿喜被打,被关的消息。
先捧再杀?
总之,绿喜的事件一出,那些蠢蠢欲动的芳心们,便暂时先歇了心思。
所以,现在绿喜这样说,倒也好像是极有道理的。
王太傅的脸色并不怎么好。
说实话,王太傅这么多年,可真的是费了不少的心思,调教出来了不少的美人儿。
有的送进了皇宫,有的送进了各大世家的府邸。
现如今,在正主子跟前儿得宠的,可不在少数。
可是偏偏,这个绿喜,这个当初他最得意的人,却在皇上跟前吃了闭门羹。
到底是自己的眼光出了问题,还是没有将皇上的心思猜明白?
难不成,是自己太心急了?
绿喜咬了咬嘴唇,“老爷,宫里面比奴婢长地好的,嘴巴甜的宫女一大把,而且也都有机会见到皇上,可是皇上却从来连个正眼都不曾给她们。奴婢进了碧华宫之后,曾无意中听到了娘娘身边婢女的话。”
“什么话?”
“听到她们说,皇上曾允诺过娘娘,终身只她一人为妻,再无其它。”
“呵,荒谬!”王太傅笑得颇有几分讽刺。
在他看来,女人算什么?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哪个男人会嫌弃自己的衣服多?
再说了,以皇上今时今日的地位,别说是再养几个美人儿了,便是将三宫六院都填充满了,又有谁敢多说什么?
总而言之,就是王太傅觉得绿喜这丫头太天真了。
不仅仅是她天真,便是皇后娘娘,也一样地天真。
这世上,哪个男人不爱美人儿?
眼下皇后的确是还姿色过人,可是再过几年呢?
再说了,再美的美人儿,天天对着她那张脸,也早就看腻了。
“老爷,奴婢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一直都不敢松懈。只是,皇上夜夜宿在碧华宫,而且,只要是皇上回来,便会主动开口要求那些宫人们退下,一切,似乎都是皇后娘娘在亲自伺候,奴婢就算是有心上前献媚,也找不到时机。”
王太傅的脸色一动,她这话,倒是提供了一个相当重要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连近前服侍皇上的机会都没有?”
“是。”
王太傅终于动了怒。
更准确地说,是有些急了。
利用美色,向来都是他的长项。
这么多年,有多少人因为美人儿而向他低了头?
眼下,却在皇上在这里栽了跟头。
“我知道了。”
王太傅没有再说别的,正想着离开,绿喜又道,“老爷,奴婢还查到皇上身边的古砚大人,似乎是可以自由地出入后宫。特别是,奴婢曾亲眼看到他在没有禀明皇上的情况下,进了碧华宫。”
王太傅的眸光一亮,这个消息,倒是可以好好地琢磨一睛。
或许,从皇上那里打不开的突破口,可以在皇后的身上试一试。
“嗯,做地不错。歇着吧。”
“奴婢多谢大人体恤。”
天亮,楚阳照常上朝议政,而霍瑶光则是一人睡到了自然醒。
近来,越发地懒惰了。
霍瑶光觉得,自己早晚要被楚阳给养废了。
起身之后,便看到了摆好的早膳,“娘娘,皇上叮嘱过了,您一定得喝碗汤,不然的话,奴婢们就都要受罚的。”
霍瑶光看了一眼那乌鸡汤,顿时脸面翻红。
不由得想起了昨晚他的种种孟浪行径,简直就是难以启齿。
太不要脸了!
穆晴进来,手上还牵着小主子。
“娘亲早安!”
大宝清清脆脆的声音响起,霍瑶光觉得这屋子里立马就不那么空旷了。
“乖,来,坐下,陪娘一起用早膳。”
自打楚阳登基之后,他们一家三口还从未一起用过早膳。
楚阳天不亮就要起床漱洗,然后去上早朝,每每等到早朝散了,便已过了用早膳的时辰。
所以,楚阳的早膳,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御书房,或者是勤政殿里用的。
其实吧,这种上朝朝的制度,霍瑶光一直觉得没有什么用处。
皇上是住在宫里头,又是主子,自然是那些大臣们等着他。
饶是如此,皇上都要天不亮就得赶到前殿去。
而那些大臣们,就更早了。
据说,还有一些大臣每每都是三更半夜地起身,然后再一路坐轿子到宫门口再改为步行。
不是每个当官儿的,都有资格进宫之后,还乘轿子的。
所以,在霍瑶光看来,这样的作息时间,原本就是极其无理的。
往小了说,这是对人的身体不好,容易造成内分泌紊乱。
往大了说,这人晚上睡不好,这一天都没有精神,做事哪里还有章法?
再者说了,真正勤政爱民的大臣,能有多少?
连一半也不可能有。
而绝大多数的官员,几乎是一用过了午饭,便找地方歇着去了。
很多衙门办事,过了午后,便找不到真正能做主的了。
这在各衙门里,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所以,霍瑶光之前就跟楚阳提了一句,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将这早朝的制度改一改。
可以改为几天一次的朝会,朝会也可以分为小朝会和大朝会。
平日里,真正需要到皇上跟前议事的,也总共就是那么几位。
底下人若是有折子,可以直通乾清门,再交内奏事处,直达御前。
当然,若是觉得折子太多了,皇上一人忙不过来,可以有一个军机处,或者是其它的机构来处理这些事务,不就可以了?
霍瑶光知道,这奏折也是分了几大类的。
比如说,奏事折,谢恩折、请安折,还有一些贺折等等。
将折子做了分类处理之后,自然就会提高办事效率了。
楚阳倒是认真地琢磨了,这些日子,也一直在和李相、梁国公等一些老臣商议着,想着将奏折制度化。
同时,又想着可以成立专门的内阁。
如此一来,虽然是减弱了皇帝手上的权利,可是事际上,皇帝本身就会轻松很多,而且,原本用人就是为了造福百姓,保障社稷的。
若是何事都亲力亲为,那这个皇帝不是太惨了点儿?
所以,楚阳此时,正在御书房里喝着粥,然后跟底下的几人商议着。
“奏折制度化以后,稍微重要一点的事务,地方官员都先撰拟奏折,经过皇上朱批,认可了,才写题本作正式报告,作为奏事的依据。这一点,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皇上,这保密方面?”
李相将碗放下,然后自袖中取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然后一个小手势做出来,身后的太监便将这碗筷都撤了。
李相和梁国公二人都在这里陪着皇上用早膳。
也是皇上体恤他们。
“皇上,奏折为主要的官方文书,这底下的人有奏报,自然是当层层递交,只怕,真正能到了御前的折子,就没有多少了。”
楚阳点点头,这一点,他也明白。
有资格使用奏折的官员不太多,再说了,就算是真地开通了这样一条通道,也难保没有一些欺上瞒下之人。
所以,任何制度的建立,或者是改革,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新事物的产生或者说是建立,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麻烦或者是困惑。我们不急,慢慢来。咱们先商议一下,将一个初步的办法和章呈拿出来。对了,任宁非此人是有些真本事的,李相回头可以找他来问问。”
“是,皇上。”
李相知道任宁非是皇上特意从西京带过来的,也知道任宁非和霍家是姻亲。
娘娘不乐意让霍家人入京城来沾惹是非,可是皇上总得想着为娘娘多树立一些倚仗。
所以,这任宁非的地位,就不容忽视了。
梁国公此时也吃好了,又漱了口之后,才开口道,“皇上,由于奏折所涉事情多系国家机密,所以奏折的保密性是非常突出的。不能保密,就不要上奏折,保密是书写奏折的前提条件。这一点,微臣坚持。”
梁国公的意思,自然是指国家大事,特别是一些军事机密。
这一点,毌庸置疑。
“国公言之有理,此事,还请李相与国公多多商讨,尽早拿出一套章呈来。另外,朕觉得这早朝一事,必须要改一改了。”
李相和梁国公二人相视一眼,就知道皇上还会再提此事。
“皇上,这可是老祖宗订下来的规矩。您这说改就改,只怕是不合适呀。”
“是呀,皇上,到时候,只怕群臣都会有意见了。”
“有个什么意见?脑子不正常吗?朕是让他们在家里休息好了,然后才能有精力去为朕办事,为百姓们做主!”
楚阳话落,李相倒是真地认真考虑了一下。
“皇上,此事,还不宜着急,您初登大宝,咱们总得一件一件地来吧。任何事,也不能操之过急。您是皇上,是大夏之主,稍有不慎,便会引起万民动荡了。”
这倒是实话。
楚阳看了看李相,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慎重二字,便只好暂时先忍了。
至少,这两位老臣没有明确地表示不能改。
所以,还是可以考虑的。
“既然如此,那就先依相爷所言,朕再等等,不着急。”
眼下,当年楚家侥幸活下来的那些后人,大都已经入了军中。
楚阳其实是觉得,应该让楚家重新再树立起来的。
只是,楚家暂时没有人有这个能力,真地将楚家这面大旗给扛起来。
楚阳倒是相中了楚刚和楚凌二人。
可是,眼下这两人亦都在军中,连个媳妇儿都没有影子呢。
“丞相,朕有意立楚玄为太子,你与国公可有什么意见?”
“微臣赞同,太子乃国之储君,虽然皇上如今年轻康健,可是早立下太子,也能早安了民心。”
梁国公也在一旁点头,“是呀,皇上立嫡长子为太子,再合适不过。况且,微臣也见太子殿下十分聪慧,小小年纪,便已经开始习武了,而且还有模有样,也从不叫苦,实在是我大夏的福气。”
楚阳脸上的笑,有那么一点点的尴尬。
不叫苦?
那是因为他叫苦的时候,你们没看见!
就那个小毛孩子,只要看到霍瑶光过来,立马就会开始各种的撒娇卖萌。
不过,好在霍瑶光也不是一个过分溺爱孩子的人,也知道大宝将来是要做什么的,所以,就算是不忍,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既然如此,那接下来,便是三师的人选了。两位大人,好好斟酌,朕等着听你们的推举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