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此刻,霍瑶光已经完全可以肯定,元夫人还有事瞒着她。
“元夫人,轩辕治敢公开在京城露面,并且对肃王府的人下手,就表明了他对于京城的局势,还是有一定的掌握的。”
元夫人沉默不语。
霍瑶光想到了还候在外面的肃王妃,轻叹一声,“元夫人,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地考虑清楚,若是轩辕治想要对你出手,只怕仅元朗是护不住你的。如今轩辕治是我们共同的对手,本宫还望元夫人能相信我们,能与我们联手合作。”
“娘娘的话,臣妇会考虑的。”
霍瑶光点点头,知道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来人,送元夫人回去。”
“是,娘娘。”
肃王妃再被请进来的时候,身侧还跟着安华郡主。
将她也叫过来,是霍瑶光的意思。
“安华,叫你也一起过来,是希望你能再仔细地将你们相处的过程说一遍,越详细越好,哪怕是你以为无所谓的小动作或者是一些话,也都重复给我听。”
顿了顿,注意到了安华脸上的疑惑,霍瑶光解释道,“你应该明白,边关一旦有异动,皇上最有可能派出去的人,不是肃王,便是容济。”
安华郡里的心里咯噔一下子。
真要是打仗,那上前线的人,就是自己的父兄了。
此时,她才深切地意识到,跟自己的亲人比起来,那个轩辕治又算得了什么?
正如娘娘所说,他连一个真正的名字都不肯透露给自己,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留恋的?
“他身边好像是跟着两三个人,我虽然不懂武,可是能感觉得出来,他们都很厉害,而且,话都不多。我记得有一次,他们说的语言还是很奇怪的那一种,我完全就听不懂。甚至,以前也是不曾听过的。”
应该是暗族的语言。
“还有,我注意到他曾经服用过一种药丸,我记得问他时,他说无碍,只是有些故疾,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
故疾?
霍瑶光的脑子则是快速地翻转着。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穆宛如是有心疾的,若轩辕治是她的孩子,那么,他也是极有可能会遗传了穆宛如的这个病的。
先天性心脏病?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轩辕治身上的弱点,就比较明显了。
“他的脸色是不是很白?”
安华想了想,“的确是比普通人白一些。不仅仅是脸色白,我觉得他整体的肤色都比一般的男子要白一些。”
似乎是怕她们误会,又连忙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说,我有注意到他的手也很白,跟脸上的肤色一样。我记得,还曾取笑过他,说他是白面书生。”
霍瑶光点点头,轩辕治有心疾一中,几乎是可以下定论了。
也就是说,他虽然可以练武,可是却有一定的限制,首先练武的强度不能太大了。
而且,一旦受伤,便很难调养。
特别是受了内伤,就更难了。
想到之前父亲说,一枚红果被抢,十有**,就是为了给这个轩辕治治病的。
一刻钟后,霍瑶光出现在了御书房。
“参见娘娘。”
“皇上可在里面?”
“回娘娘,皇上和几位大人都在。”
“你进去通禀一声,就说本宫有要事求见。”
“是,娘娘。”
若是以往,霍瑶光直接就进去了,何需人通禀?
可是现在有外臣在,她不能让人觉得自己这个皇后当地太跋扈了。
她虽然不介意别人怎么看自己,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此,自己也能少一些麻烦。
“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霍瑶光看到楚阳眉头深锁,而其它几人的面色,也并不好看。
特别是元朗,那眉心拧地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可是有轩辕治的消息了?”
楚阳直接从桌后绕出来,然后到了她跟前,主动伸出手来,将她牵到了一旁的软榻上扶她坐下。随后,又摆摆手,示意大家也都坐下。
很多事情,现在也都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
所以,楚阳直接将元庆的事情,跟李相和梁国公都说了。
元朗虽然觉得有些难以情,可这毕竟是关系到了国家的大事,也只能听着。
“暂时还没有。不过,刚刚边关有消息送来,说是蒙山的一整个村子被屠,总共五百六十三口,最小的,不过是才出生几个月的婴儿。”
霍瑶光的神色一滞,如此残忍的行径,让人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当年的楚家惨案,以及后来发生的穆家惨案。
只不过,这一次,明显比之前的两起案子更为惨烈。
死亡人数最多,同时,手段也最为残暴。
“可有什么其它的发现?”
“村子里十岁以上的姑娘,朕指的是未出阁的姑娘,全都消失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官兵连那村子里的几口井都下去查过了,没有一丁点儿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些姑娘应该都是被人带走了?”
楚阳点点头,她知道霍瑶光向来重视女子在这个世上的地位,如今,突然出了这种事情,她心里必然是极其难受的。
“能确定是什么人做的吗?”
几人都纷纷摇头。
霍瑶光将视线落在了元朗的身上,“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元朗的心头一颤,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暗族人,这一点,父亲从未隐瞒过他,所以,从骨子里,他就是向着暗族的。
只是,他又是在汉人集中的地方长大的,享受着尊贵的待遇,接触着汉人中的才俊,所以,他的内心,又一直都是很矛盾的。
他可以出手对付他们,可是,又总会觉得,父亲说的话,也未必都是对的。
自从后来听母亲说了那么多之后,他就更为笃定,自己一定都是被父亲当成了棋子在培养的。
不然,之前也不会消沉了那么久。
纵然如此,可是他与轩辕治,多年的师兄弟情谊,也是着实令他难受。
他不相信,在师弟的眼中,他也仅仅只是一枚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
可是这么久了,师弟到了京城,却从来不肯联系自己,甚至还在暗中欲对肃王府下手,更欲在暗中接近母亲。
这已经让他对师弟失望了。
“我也不能确定。”
许久,元朗才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霍瑶光明显是不满意的。
“不能确定是什么意思?”
“我只知道,暗族中有人修习一些邪门术法,可是这些人的失踪,是否与暗族有关,我不能确定。”
“说说看。”楚阳直视他的眼睛,发话了。
元朗抿了抿唇,纠结了片刻之后,还是将早先无意中在父亲书房中翻阅的一本古籍上的内容说了一遍。
“传言,暗族与赫赫族是同宗同源,赫赫族人能有的天赋血脉,暗族人也一样能有。”元朗说着,意味不明地看了霍瑶光一眼。
楚阳的眼神陡然转冷,殿内的温度也骤然下降。
霍瑶光无奈地将手覆于楚阳的手背之上,给了他一记宽心的眼神。
落在元朗眼里,那就是这对夫妻在故意地秀恩爱了。
“如今,赫赫王族的天定继承人现身,所以,暗族人应该也急了。传闻,已经有数百年,不曾出现过这种命定的继承人,所以,暗族人极有可能想用一些秘法,来催生出天赋血脉者来。”
众人都是听得一头雾水。
“书上有载,若是以九九八十一名处子之血汇聚而成,再由轩辕族嫡系饮下,便会改变其血脉。或使其与女子交欢,产下天赋血脉者,或是其自己直接产生血脉变异,成为天定的继承人。”
“荒谬!”
霍瑶光不待他说完,便一力地否决了。
她来自异世,自然明白,这种法子,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一个人的血液怎么可能因为这种饮人鲜血就能改变?
若说是以血换血,或许还有几分的可能。
可是分明,这就是在自欺欺人。
“娘娘不信?”
“自然不信!”霍瑶光面色肃冷,“这等邪术,分明就是在故意地误导那些心生魔障之人。血脉是天生的,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个而发生改变?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楚阳握了握她的手,“虽然是行不通的。可是对于那些心中急切之人,未必就会觉得是无稽之谈。相反,他们可能会深信不疑。因为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暗族的人都是蠢猪吗?这等邪术,一听便知道是在寻求自我安慰,竟然也信?”
元朗一噎,莫名躺枪。
要知道,他也得算是一名暗族人呀。
楚阳眯眼,“这种说法在暗族很广泛吗?”
元朗摇头,“这应该是属于秘法。而且,我刚刚也说了,并非是直接放了她们的血给人饮用,而是在中间,还会有一系列的操作,可是具体的法子,我却并不知晓。只知道,这需要暗族的巫师来炼制。”
所以说,若是元朗所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些失踪的女子,极有可能会被带到暗族的小岛上?
“想要炼制她们的血液,也未必就一定要去岛上,巫师是可以离岛的。而且,这中间需要的东西,也都并非是特别难寻的。”
这就麻烦了。
茫茫人海,到哪儿去找?
元朗不想背叛暗族,可是这等邪术,他也是不信的。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因为一己之私,就害了这么多鲜活的生命。
这个罪孽,实在是太重了。
他不能改变自己血统的传承,可是他一定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路。
他不能再成为暗族的那把刀了,哪怕是这辈子洗不干净了,可是至少,以后有漫长的岁月,让他来慢慢地赎罪。
“还有一种情况。”
“什么?”
“想要炼制她们的血,还需要一味草药,而且是必须要有的。”
“什么?”
“夜明草!”
霍瑶光的神色微微一窒,这种药,听起来好耳熟呀。募地,与楚阳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道,“西京!”
“古砚!”楚阳立马将古砚叫进来,“立刻派人去西京,就是之前文昱住的那处宅子,将搜索范围扩大到方圆十里,一定要把人找到。”
“是,皇上。”
霍瑶光则是仍然有些担忧,“当初文昱能在那里种植成功,兴许在别处也能。而且,不是说文昱已死在了百夷的王都吗?我怀疑,他背后的人,从来就不是赫连清。”
楚阳也想到了这一点,“先让人去查查看吧。”
随后,楚阳将元朗单独留了下来。
“你身上有暗族人的血统,而且是嫡系血脉,而穆宛如却并非是暗族人。如果说元庆想要得到一个具有天赋血脉的儿子,那怎么算也应该是你呀。”
元朗苦笑一声,“皇上,您可能忘了,时至今日,我父亲也并不知道,母亲是暗族人。”
还真地是巧合太多了。
元庆到京城来,换了一重身分,而元夫人同样也是。
况且,谁能想到,元夫人这样的高门贵女,竟然是一名暗族人,而且还是暗族无父无母的孤儿?
霍瑶光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眸光一闪,“你父亲很早以前就猜到了我母亲的身分,所以,他才会特意选择了穆宛如为自己生下孩子。而且,为了得到这个孩子,不惜让穆宛如送命。”
到了现在,一切,似乎是都说地通了。
元庆怎么可能会真地爱上了穆宛如?
他只是单纯地以为,她和穆远宜是姐妹,所以,穆远宜能生下赫连王族的继承人,那穆宛如应该也是可以的!
换言之,当年自己的出生,得知赫连王族有了天定之主的,并非只有舅舅一人,还有元庆也是知晓的。
不对!
霍瑶光的脸色突然大变,手不由自主地就抓紧了一旁的楚阳。
“不会的,不会的。”
此时,霍瑶光似乎是吓傻了一般,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三个字,好像是自己吓到了自己。
“瑶光?”
楚阳看出她的异常,急忙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大手在她的后背上轻轻地拍打着,“没事的,没事的。”
元朗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格外心酸。
如果早知道自己的一颗心失在了她身上,当初又是否还会和安乐纠缠不清?
可是反过来,如果早知道了自己和瑶光的婚事,就是父亲的一个筹码,自己又会不会心甘情愿地跟她退婚?
不为别的,只为了能保全她。
元朗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仅凭自己的本事,若是在元府,是根本就护不住她的。
所以,无论是哪一种,他们两人都是注定有缘无分的。
不由得,心底的酸楚就更重了些。
“你说,元庆会不会就是舅舅?”
楚阳一愣,“何故有此一问?”
“若他不是舅舅,又如何能窥破了母亲的身分?又怎会早早地知晓了我是天赋血脉?又怎么会想到了去穆宛如再生下一个儿子?”
对于她的步步紧逼,楚阳也是被问住了。
而元朗,应该说是三人中最清醒的一位了。
“不会的。父亲是暗族人,与赫赫族,可以说是势不两立的。他要的,只是赫连王族的女人。有传言,若是能娶到了赫连王族的女人,暗族能生下天赋血脉的可能性就比较大。”
霍瑶光此时终于冷静了下来。
对呀,她怎么忘记了,元庆是暗族人,可是自己是赫赫族人,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种族。
可是,一想到了这两族其实是同宗同源,心里立马就又有些怀疑了。
“你是脑子进水了吗?若是元庆是你舅舅,当初又怎么可能想要得到穆远宜?”
这一回,霍瑶光才算是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对呀,如果元庆是她舅舅,那岂非是**了?
所以,不可能的。
不过,霍瑶光的心底仍然有些不安。
她总觉得,就算元庆不是她的亲舅舅,他们之间也有着某种令人十分不喜的联系。
还有,他是如何得知,自己就一定是天赋血脉的?
“你得知我体内有寒冰之力,也是因为你父亲?”
元朗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也不是。”
楚阳的视线也看了过来,很明显,他也想知道,元朗到底知道多少秘密。
而这些秘密,他又是通过什么渠道而得知的。
“当初我给你把过脉,你的脉象看似平常,可是实际上却是如冰似雪,再加上我曾无意中听父亲提及了赫赫,便对你产生了怀疑。”
楚阳的脸色不悦。
当初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应该就只是试探。
没想到,自己还是主动地给坦白了。
“元朗,我只有一个问题问你,若是他们父子二人于大夏江山不利,你会如何做?”
元朗的脸色一黯,却并不觉得突然。
很明显,之前他自己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毕竟是我父亲。”
“所以?”霍瑶光再次逼问。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可否请皇上和娘娘,饶他一命。”
霍瑶光挑眉,似笑非笑道,“还未开始,你如何就能确定他必输呢?万一他赢了呢?到时候,兴许你可以和轩辕治再斗一场,然后,便可以坐享天下了。”
“不可能。”元朗摇了摇头,他曾上过战场,也曾帮着先帝善后,对于大夏的实力,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再说了,楚阳手上的兵马,只会比先帝时,更为强悍。
想要颠覆大夏,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元朗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
年节将至,却传来了这样的消息,的确是让大家的心里都添了堵。
这等大事,不可不查。
可是又实在不好闹地太大,以免人心惶惶。
楚阳送霍瑶光回碧华宫之后,发现大宝正横躺在他们的大床上。
楚阳的脸一黑,倒是霍瑶光看到自己儿子的那种萌态,忍不住笑了。
楚阳见她心情好转,也便不再计较儿子来跟自己抢床铺的事儿了。
“我先去沐浴,你别吵醒大宝。”
“知道了。”
楚阳觉得自己在霍瑶光眼中的地位,是越来越低了。
不过,谁让这是亲儿子呢?
忍吧。
小德子轻手轻脚地进来,“皇上,十六王爷在外求见。”
楚阳面色一凝,明镜向来不爱主动参与政务,此时前来,必然是有要事。
小德子在后面跟着,一路上又回了承乾宫。
“十六哥,有事?”
“皇上,听闻蒙山一处村庄被灭,可有此事?”
楚阳没有瞒他,“十六哥也知道了。”
“当年我曾去过蒙山,在那里住了几个月。那里民风淳朴,没想到,竟然惨遭横祸。”
明镜的鲜少有这般情绪激动的时候,上前一步,“皇上,此事,还请您允许微臣前往查明真相。”
楚阳犹豫了一下,“十六哥,对方极有可能是暗族之人,异常危险,你还是别去冒险了。”
“楚阳,我知道现在时机特殊,蒙山连绵起伏,想要藏上几千人,都不是难事。我敢断言,对方一定就躲在了蒙山的某一处。我对那里熟悉,让我去吧。”
听他这样称呼自己,知道他是非去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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