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吴中元的想法是将虎龙镐送来就走,但夷人热情好客,怎肯放二人离去,任凭吴中元如何解释,只道还有要事在身,夷人就是不肯放行,生拉硬拽将二人拖进城中。
各地的民风差距很大,祝千卫是隗城人,相当于现代的福建人,那里的民风是较为含蓄的,感情也不太外露,夷人则是后世山东人的祖先,热血豪爽,祝千卫还从未见过这种客人不进门,主人强拉硬拽的情形,再见到城中女子对他笑脸相迎,秋波暗送,唯恐一不小心踩了什么奇怪的婚嫁习俗,进城之后免不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贵客登门,盛情款待必不可少,夷人尽出所有,各方张罗,酉时就开席,鸡鸭鱼肉,果品菜蔬,流水一般的往上送。
吴中元此前领教过夷人的彪悍酒风,本不想与他们喝酒,奈何夷人盛情难却,挨个儿上来敬酒,夷族是个由很多小部落组成的大部落,并不只有于清都,黄悠云,陆钧天三位族长,还有一些老家伙,这些老东西打仗不在行,喝酒很厉害,最厉害的是找由头儿,也就是祝酒词,三个喝酒的理由,一是祝贺他登基称帝,中原一统,二是感谢他赏赐通灵神兵。三是感谢他大度博容,破例为夷人检视血脉,赠送练气心法和武学。
同一个理由,所有族长都得敬一遍,三个理由下来直接就是几十碗,吴中元喝一半,祝千卫帮他喝一半,总算是撑了下来。
夷人喜欢在酒席上议事,席间说了四件事情,一是通灵神兵到底是给谁的?这个吴中元没有明说,只说是给夷族的,至于具体谁来使用,由他们夷人自己想办法分配。
二是派往有熊的百名年轻男女已经上路了,很快就会去到有熊,夷人的各位族长希望他们能对这些优秀的年轻男女严格要求,多加批评,这是场面话,真实意思是希望他们能够对这些夷人后辈进行帮助和提携。
前两件事情是夷人提出来的,后两件则是吴中元提出来的,一是减免了夷人三年赋税,在此之前夷人每年都是要向鸟族进贡的,而今鸟族也归他统辖,他有增减赋税的权力。这么做的主要目的还是答谢夷人先前的倾囊相助,夷人库房已经空了,没有余粮就相当于没有存款,是没有安全感的。
第二件事情就是隗城很快就要迁过来了,他希望夷人能够为隗城众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毕竟夷人和隗城都是近海部落,谋生的方式也差不多。对于吴中元的请求,于清都等人满口答应,只道近海的渔猎海域,滩涂盐场全部分出一半给隗城。
三更时分,二人微醺离开,上路之后祝千卫冲吴中元郑重道谢,他很清楚吴中元对隗城的妥善安置有很大一部分是冲着他的面子。
吴中元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不值一提。
在此之前祝千卫只是钦佩吴中元的人品和修为,经过此事他知道自己小看吴中元了,吴中元不但心思缜密,还很擅长随机应对,当发现虎龙镐不得为常人所使用时,立刻当机立断将它送给夷人,不但报答了夷人之前的帮助情义,与此同时还让他们心甘情愿分出一半渔场盐场,将隗城众人做了妥善安置,当真是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见吴中元皱眉沉吟,祝千卫只当他在思虑军国大事,若是换做平时他是不会问的,但之前喝了酒,拘束便少了些,“圣上所忧何事?”
“嗯?”吴中元歪头笑道,“你可以猜上一猜。”
“圣上大局统揽,执掌经纬,心中所想卑职如何猜得到。”祝千卫说道。
“哈哈,我在想此去砚山会是何种结果,”吴中元笑道,“据砚山城主姜茨启奏,那两只异兽分别为麟身豹头和龙爪虎头,而穷奇生就虎头豹尾,龙爪麟身,故此我想那两只异兽若是一雌一雄,配合之后就可能诞下穷奇,不管是公是母,穷奇都能有个伴儿。”
“圣上宅心仁厚,便是一只禽兽都不薄待辜负。”祝千卫心口如一。
吴中元笑道,“但这种可能很小的,穷奇是虎头豹尾,龙爪麟身,而那两只异兽分别为麟身豹头和龙爪虎头,即便真能诞下后代,形体样貌也多有变数,诞下穷奇的几率微乎其微。”
祝千卫宽慰道,“此事本是意外倘来,圣上仁德,怜悯牵挂,然此事亦非我们可以左右,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吴中元点了点头。
“圣上,有件事情困扰卑职许久,言之无礼篡越,不言心中难安。”祝千卫说道。
“什么呀?搞的这么严肃。”吴中元笑问。
祝千卫踌躇良久还是说了,“贵人寡言少语,言行举止大异常人,不似中土人氏,不知是何来历?”
吴中元歪头看了祝千卫一眼,“她来自五千年后,那也是我回归之前生活的地方,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这不是你的作风啊。”
祝千卫不太理解吴中元所说的五千年后是怎么一回事,但他也不方便追问,“圣上,你可知道贵人天赋异禀?”
“嗯?”吴中元不解歪头。
“我曾在无意之中发现贵人身怀异术,可啖烟食火,吞云吐雾。”祝千卫说道。
吴中元先是一愣,转念过后哈哈大笑,什么天赋异禀,什么身怀异术,都是祝千卫婉转的说法,应该是王欣然暗中抽烟被祝千卫发现了,祝千卫不太理解这种奇怪的行为,把王欣然当成了妖怪,所以才会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她是不是这样?”吴中元斜指唇前,做了个吸烟的手势。
祝千卫重重点头。
“我知道的,她吸食的是一种植物所发出的烟气,在我们生活的那个年代很普遍的。”吴中元随口解释。
“火气炙热,入了肺腑岂不烧坏了五脏?”祝千卫疑惑。
“不是这样的,有机会你可以跟她要一支试试看,放心好了,她不是妖怪。”吴中元笑道。
祝千卫虽然仍然不甚明白,却不再担心,点头过后不再言语。
碧眼金雕的飞行速度比寻常载人飞禽要快许多,便是当年的幼雕飞行速度也很快,但是与青龙甲相比还是慢了许多,二人目前在东海之滨,而砚山在牛族西南,路途非常遥远,三更动身,五更时分二人方才赶到姜茨所在的砚山城。
而今三族所有垣城都是中原领土,到自己的辖区也没必要告知通报,金雕直接落于晨议厅外的垣城广场。
此时正是垣城晨议的时辰,见到吴中元来到,姜茨大惊失色,立刻率众出迎,吴中元和祝千卫的到来令砚山众人大感意外,皆不知道二人为何突然来此。
砚山也属于边关重镇,有紫气高手三人,蓝气勇士数十,红气勇士百余,晨议厅甚是宽敞,吴中元来到之后也不多言语,在众勇士的簇拥下步入晨议厅,自坐主位。
吴中元坐定之后冲姜茨抬了抬手,“你且继续。”
姜茨今年四十多岁,洞渊修为,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此人明显以姜正为榜样,处事风格也与姜正相近,巧言令色,阿谀求利,只是没有姜正那般深沉心机,缜密思绪。
姜茨急于知道吴中元和祝千卫过来做什么,但吴中元却不做解释,故此他只得揣着满心疑惑,提心吊胆的冲一干下属交代了今日的差事,然后忐忑的看着吴中元,等他示下。
“散了吧,你留下。”吴中元摆了摆手。
姜茨不明所以,战战兢兢的遣散了众人。
待众人离开,吴中元转头看向姜茨。
姜茨做贼心虚,不打自招,“圣上容禀,去年雨水偏少,牧草不丰,少育牛羊,早些时候与邻族误会对峙,姜亲王又自砚山抽调了牛羊千头补充军粮,故此……”
“我不是来催债的。”吴中元打断了姜茨的话,转而自袖中拿出他之前呈送的奏折递了过去。
姜茨惶恐接过,铺展看阅。
“可有谎报?”吴中元问道。
“确有其事,确有其事,”姜茨连连点头,“此等国泰民安之异像祥瑞,属下岂敢谎报欺君。”
“还能不能找到它们?”吴中元追问。
“可以,”姜茨伸手西指,“虎龙兽和豹麟兽毗邻而居,就在那虎豹二山之中,距此不过四百里。”
“两山以虎豹为名,它们在这那里生息了好多年?”吴中元问道。
“这个,据我所知,好像……”姜茨支支吾吾,这家伙先前为了拍马屁,故意把两头异兽说成天降突现,实则他撒谎了,那两头异兽多年之前就已经在了。
“可是之前蛰伏少出,近段时日方才多有异动?”吴中元搭了个梯子给姜茨下台,撒谎肯定是不对的,但身为领导和家长,也没必要给犯错的下属和孩子太大的压力,过于严厉只能逼着他们以谎圆谎。
“是是是,圣上明睿。”姜茨就坡下驴。
“我对那两只异兽很感兴趣,但奏折不甚详实,故此我才亲自过来一趟,”吴中元说道,见姜茨过于紧张,额头冒汗,便随口又道,“我有些口渴,你且去唤些茶水来。”
眼见吴中元还有心思喝茶,姜茨暗暗松了口气,告罪离开,下去传唤茶水。
“这两只异兽毗邻多年却不曾诞下后代,怕不是雌雄各一。”吴中元摇头。
“也不见得,”祝千卫宽慰道,“圣上可曾想过,若是同雄同雌,岂能毗邻而居而不互相厮杀?”
“不无道理。”吴中元缓缓点头,正所谓异性相吸,同性相斥,如果都是公的或者都是母的,肯定会打架的。
不多时,姜茨回返,亲自端来了茶水,殷勤的为二人斟茶倒水。
“好了,别忙了,坐下吧,将那两只异兽的情况与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