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以心魔立誓,青城观弟子从此避世百年,迁出蜀中,凡青城门人,不得再主动对付林家任何一人,若被徽竹得知,必然将之亲自斩杀!”
徽竹话音刚落,小安和辛元萍两人,就颇为狼狈被井水喷了出来。
冲天的水柱,若非林洛然飞快掐了一个小千界,保管已经天光大亮的君山岛上势必要闹起来。
小安其实没什么受伤,虽然被水柱冲了出来,人是很清醒的,将徽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迁出蜀中?这是怎么回事儿!
小安懵懂,“观主!”
徽竹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青城观门下小安,从今日起,被逐出门墙,不再是我青城弟子。”
小安像是被雷劈了一下,俗语所说的晴天霹雳,不过也就如他此时的感觉——逐出门墙?自己做错了什么吗?小安百思不得其解。
他看向林洛然,最后目光又落在他浑然摸不到深浅的疯道人身上,是不是林师叔和道人,一起胁迫了观主?!不得不说有时男人的直觉也很靠谱,林洛然只想叫他们师徒反目,消弱下青城观未来的实力,可不想放个随时会报复的白眼狼在身边。
“观主,小安道长天资卓绝,为了一个女魔,放弃小安,你是不是还要考虑下?”林洛然看似好心开口,却一下点出,可不是我们逼你师傅放弃你,他是有选择机会的。一旁默默围观的柳徵差点笑出来,过了三、四年不见,她好像变得有些腹黑了?在处处有争斗的世界,终于有点懂得保护自己了,不错不错。
徽竹闭目,没有再说一句话。
小安失魂落魄,喃喃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甚好什么,他也说不准,他暗暗想到,若是在龙宫中,他选择的不是辛元萍,而是帮助林洛然除去这女魔,出来后,才真的是不知如何面对观主吧?如今,只是被逐出门墙,面对师徒搏杀,已经算好的了吧。小安理智上能理解徽竹的选择,然而感情上却不能接受,他是个弃婴,由徽竹捡回去养大,这么多年师徒情,果然是比不上那女魔……
不提小安心如死灰,辛元萍匍匐在地,却尖声叫了起来:
“我不要你管,谁要你救我?!以为这样,我就会领你的情?做梦!”她伤势很重,几乎是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说出这些逞强的话。徽竹望着她,叹了口气,一向古板的脸上,也微微露出些怜悯来。
或许是那一丝怜悯刺激了辛元萍,她又剧烈咳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一幕,林洛然汗毛都被炸起来了,他们这一番反应,倒像是她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拆散别人师徒,又阻止别人亲人相认……太琼瑶,太恶心了。
徽竹或许也没有叫人免费看伦理剧的意思,勉强说了一声告辞,捏碎了一块木灵气庞大的符箓,带着犹自尖叫吵闹的辛元萍飞离了君山岛。
柳毅井这边已经有了游人,就与林洛然等人隔了一个小千界,荣冬临十分好奇那些人怎么看不见他们。
然而小安却浑身湿透,呆呆坐在井旁。
“作孽哦,年轻人你怎么了,为了儿女情长,也不能跳井吧?”他身上的水迹和井水相通,很显然是从井里爬上来的,再加上神不归属,更像是寻死不成了。
林洛然淡淡看了一眼身在小千界外,被众人围观的小安,相比起杀他,被徽竹放弃,对小安来讲才是最大的惩罚吧?
“前辈,我们走吧!”
疯道人点头,林洛然几人转身,小安被隔离在小千界之外,虽然听不清他们说话,看见身形倒是没问题。
见几人要走,他冷笑起来:
“林师叔,我没想到你原是这样的人……观主所做所为,并没有错。”
游客们只当这小伙子落了水发昏了,对着空无一人的亭子大吼什么,林洛然挑眉一笑,扭头怒道:
“我是什么样的人,何时轮到你来评价了?”
……
“徽竹和辛元萍什么关系,他是她爹也好,是她情人也罢,你乐意帮着徽竹掩饰这见不得人关系,不代表我也有这个义务!”
……
“纵是你小安,在龙宫中偷袭我,我可曾杀你报复?你被逐出门墙,那也是徽竹自己的选择,与我何干?真是可笑!”
……
“辛元萍对我林家,对修行界其他人做的事,徽竹要保她,只叫青城迁出蜀中,避世百年,已经算轻的了!可笑你们自诩为修行界的领军人,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也不嫌弃臊得慌!”
……
“我言尽于此,请你以后别叫我师叔,你乐意去死就去,乐意回去求徽竹再叫你入青城,那也是你自己的事。”
林洛然和众人头也不回走了,这一连串的诛心之言,叫小安哑口无言。
他脸色发白,却没有一句能辩驳林洛然的话。
因为她说的,句句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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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游人稀少处,她收了小千界,方才一番反问,出尽了心中一口憋屈已久的浊气。
疯道人又去对着湘妃祠的彩塑发疯了,颠三倒四说些过段日子又来看仙子这样的胡话,荣冬临在试着丢了木棍走路,试验试验自己的伤脚愈合情况。
林洛然和柳徵便有了单独相处的时机。
看她神色郁闷,柳徵笑着安慰:“这件事你本没有错,便是师尊方才也曾悄悄传音,说你心胸宽广,不拘泥了小恩怨,日后自然有大造化。”柳徵说着安慰之语,其实多少有些淡淡的无奈,林洛然日后造化越大,他们差距也不见缩小,叫他有些矛盾。
林洛然失笑:“前辈也是不想我杀徽竹等人吧?”
柳徵偏着头想了会儿,点了点头:
“师尊说他修炼到筑基后期,也殊为不易,你也知道,如今修行越发艰难了,我们再这样动辄生死相搏,日后只会……活在没有同类的孤单中。”
活在没有同类的孤单中?林洛然细细回味了这句话,有些感慨,这便是结丹期修士的心境层次了?她果然还差得很远。
然而疯道人并非是普通的结丹期修士,这个事实,却是林洛然在渡过漫长时光后,才恍然大悟的了。
林洛然想了想,“辛元萍也有些可怜。”她倒不是烂好人属性发作,而是事实就这样想的,辛元萍的可怜处,并不能叫林洛然不再计较她所做的事情,一码归一码,这点她倒是分的很清。
没想到柳徵点头,“遇到一个看重宗门声誉和个人名声的爹,她确实不太幸福。”
“徽竹他居然是……我还以为是师傅罢了。”林洛然掩嘴,她先前说徽竹是辛元萍的爹,不过是气急之下胡乱说的,没想到一语成谶,连她自己都惊讶了。是了,若不是血脉至亲,只是弃徒,徽竹没道理那么干脆就放弃了小安选了辛元萍。
她被辛元萍抓去血池地宫时,曾听过辛元萍自言自语讲她的“苦难史”,说过她被师傅逐出门墙,林洛然记在心中,后来这些事情慢慢串联起来,直到在龙宫中小安与辛元萍联手,她还以为自己抓住了真相,原来还是张冠李戴了。
柳徵摇摇头,“你相错了,她是徽竹亲生女儿。”他说着指了指还在“发疯”的疯道人,显然这些八卦是在后者口中听到的。
疯道人行事毫无逻辑可言,再加上活的久了,知道些八卦不足为奇,林洛然对柳徵的说辞自然没有怀疑。
柳徵见她眉间的郁色消散了些,也不介意说些八卦来分散的她的注意力。
“你再想不到辛元萍本来的师傅是谁。”他小小买了个关子,果然引来林洛然的注意力。
嗯?听这口气,难不成她师傅自己还认识?
“是郭老。”
郭老?!天啊,比起徽竹是辛元萍的爹,郭老这样刚直的人,居然是她以前的师傅,这个事实更叫林洛然接受不了。
不对劲啊,若是这样,修行界第一人是她爹,郭老这样的筑基修士是她师尊,辛元萍这女魔合着就是修行界的太子女啊,没事儿玩啥魔道?!
林洛然感觉她是吃饱了撑着了,柳徵却压低声音讲了一些当年的八卦。
说起来,同样是入血池,辛元萍入魔,自己筑基,也不是全无原因的。
她被送往郭老处,倒和当年宝嘉的曾祖母有些情况类似。怎么说呢,辛元萍她妈,是个没有道基的凡人。据柳徵说来,天资不错的徽竹,能看上这个凡人,也和这个洞庭龙宫有关……
“他不知道从哪里得了龙宫的消息,打起了龙宫中遗宝的主意,看中了辛元萍母亲的血脉……辛姑娘和福满楼的大小姐,其实还算同宗不同支的族姐妹,你别这样看我,这都是真的。”
林洛然打了个抖,为徽竹默哀起来,同族姐妹的艾丽,辛元萍都能毫不手软抽干了别人的血,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毕竟是与凡人女子的后代,辛元萍道基不算好,徽竹将她送到了郭老处……大抵是瞒下了出身,起码辛元萍当时是不知道的,再后来这秘密不知道怎么叫她得知了,做出了些郭老无法接受的事被逐出了门墙,再后来的事,你猜也猜得出来了。”
说的林洛然沉默不语,道基,居然又是这道基!
若是辛元萍道基精纯,徽竹会不会一开始就不会送走她?
不被父亲承认的孩子,她眸光微转,怪不得疯道人会劝和,这事情,不是和当年江明月的事情如出一辙么?是宝嘉的曾祖母因此而死了,疯道人才会这样行事吗?倒也说得过去。
林洛然叹气,都说仙凡有别,可他们这些苦苦挣扎在修行路上的修士,离仙人境界,显然还是渺然无踪的,然而道基一事,实在困扰人。
远的不说,自己母亲的道基还没解决,难道修行,真的要如徽竹一样,放弃父女情,放弃夫妻情?
林洛然感觉自己陷入了迷茫中。
她将这样迷茫使劲甩开,另一个念头马上钻出来困扰了她。
“啊!”林洛然惊呼。
柳徵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我得去找那个渔民!”老廖,老廖绝对有问题,自己得去问问他龙宫的事情怎么办!
六卷结束了~第七卷侧重都市,汇报完毕,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