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卿知道女儿是报喜不报忧的,就算心里真的有苦,也都是自己藏着的。他已经听说了,翎王要纳长乐候妃的外甥女儿、淮安府尹的女儿做侧妃,这事儿,今日秀女殿选之后就会定下来,女儿的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但好在,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宸王对女儿的确很不错。
容卿也没再说什么,而是聊一些让女儿能宽心的话,丝毫没提翎王要纳侧妃的事儿。
其实容菀汐此次回家,是有事情要求父亲。
“女儿想要让父亲帮忙打听一个人的底细,这人是我们府里的靳嬷嬷,太后派去照顾宸王的。”容菀汐道。
“靳嬷嬷……”容卿对这人没什么印象儿。
“就是我们宸王府里管事儿的”,容菀汐道,“女儿想要知道一下她的底细,看看她老家是哪里的,家里还有什么人。这些事情,女儿是不方便自己去问她的。”
“既然是太后派来的,在宗人府里一定有记档,这事儿倒是不难打听”,容卿道,“阿忠认识几个在宗人府户籍司当差的小官吏,改日让他把人约出来喝酒,打听一下。”
容菀汐也正是记得忠伯提起过这件事儿,所以才来求父亲的。之前忠伯说过,那是他拜把子的两个兄弟。他们两个同时被选入宗人府当差,一个在户籍司和人换班巡逻上夜,一个在慎行司做衙役。
这两个人也都是小喽啰,接触不到大权贵,但却能轻而易举的接触到宗人府的户籍。因为巡逻的人,每天要进户籍司的屋里查转。户籍司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衙门放得不过是宫里的奴婢、太监们的记录信息,没人太在意。所以上夜的时候,也是只有一个人而已,不太严。所以想要查什么东西,在晚上可是方便得很。
“这是她的名字。”容菀汐将一个字条给了父亲,上面写这:靳清桂。
“好,等下我吩咐阿忠去办。”
“一定要让忠伯办得稳妥一点儿,千万不要透露出容家和宸王府的消息来。”
“放心,阿忠办事靠得住,会想到好说辞的。”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容菀汐想要多陪陪父亲,因而说已经和宸王打过招呼了,就留在家里吃过了午饭和晚饭。
晚饭后,天黑了才带着初夏回家。
时候赶得太不巧了,走在路上,就看到一乘粉色的华丽轿子,从长乐候府的正门儿抬出,伴着喜乐吹吹打打,往城东翎王府的方向去了……
“小姐,我们快点儿回去吧,回去晚了,殿下该担心了。”初夏不想让小姐看到这个场面,推着容菀汐往前走。
容菀汐看着那一乘轿子拐过街角,心里痛得厉害……
但却也只能一声轻叹,随着初夏往宸王府走。
宸王会担心她么?
或许会吧。
回到昭德院,见院子里漆黑一片,容菀汐心内一沉。
“知秋也真是的,怎么不掌灯呢!”
初夏嘀咕了一声儿,急匆匆进屋去了。
“哎呦!”
刚开门儿,吓得她一声惊呼!
“怎么了?”容菀汐急着进了屋。
“知秋!你干嘛哪?在屋子里怎么不掌灯啊?”
“殿下不让掌灯……”知秋趴在桌子上,委委屈屈地说道。
今夜十五,但却是无星无月。
头顶滚滚乌云,压抑得整个天地都阴沉沉的。
屋里和外头都是漆黑一片,加之容菀汐在院内的时候,并未仔细看,因而并不知道宸王也在。
如今听到知秋这么说,不知怎的,这心,忽然就暖了起来。
但却也只是一瞬而已,转眼间,就被自己给压抑下去了。
初夏摸黑儿点亮了油灯。容菀汐看到,宸王颓然地靠在椅子上坐着,环保双臂,好像是在想事情。
“你怎么了?”容菀汐的声音有些冰冷。
“没怎么”,宸王起身,疲惫道,“怎么了,回娘家多本王去了?”
容菀汐不说话,吩咐初夏和知秋:“你们两个,铺床去,伺候我梳洗了,就回去睡吧。”
“妾身这就要休息,就不留殿下了。”容菀汐回身向宸王施礼,恭恭敬敬地说道。
“你忙你的,不妨事。”宸王说着,也用不着初夏和知秋,而是自己到床边去,铺了床。
容菀汐想了想,还是没管他。让初夏和知秋帮自己卸了头上的东西,就吩咐她们两个回去休息了。
也不和宸王多说话,安安静静地掀开被子躺下。
“太子要娶秦颖月了。”宸王低声道。
容菀汐翻过身去,背对着他,不打算搭理他。
半晌,宸王苦笑一声,也翻过身去。
真是可笑,从她这里寻求什么安慰呢?
只要宸王在她身边,容菀汐的脑海里,就止不住地浮现那晚的事情。他看光了她的身体,他在她耳边粗重的喘息,还有他的吻……
容菀汐觉得浑身不自在,起身,披着衣服要去院外走走。
“你别出去了,本王走。”宸王起身,穿上靴子就往外走。
容菀汐自然不会留他,看到他关上了房门,却是沉重地坐在了床边。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心这么乱呢?
她知道他今天心里很不好受,如果以他们平时的相处方式,她是一定会好好儿安慰他的。可是自从那次事情之后,一切都变了。又或者,在更早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变了味道。只是在那一日凸现出来而已。
但他走了也好,没什么可担心的。王府里这么多女人呢,他随便去找哪一个,不都能安慰他么?而且人家的安慰,可要比她有下过多了。
如此想着,让自己平平静静地躺在床上。
“今晚许是会有暴雨呢,咱们都惊醒着些。”屋后丫鬟房里,初夏提醒道。
“知道了初夏姐姐,你放心吧,只要雷声一响,我一定能听见。”
容菀汐也知道今晚阴天,可能会有雨,因而并未熄灯,是点着灯睡的。
内心的恐惧,只有由自己去战胜,那才是真的胜利。依靠外力、依靠任何人的帮助,那都不叫真正的胜利,只能算是“逃脱”,成功逃跑了而已。
她一直想要自己直面恐惧,但也知道,这需要时间。
睡着了,这一夜却是睡得出奇安稳。一夜梦好,醒来,天空已经明净如洗。
推开窗子,泥土的清新扑鼻而来,可见昨晚是下雨了,但却只是一场小雨而已。
伸了个懒腰,将有灯熄灭了。
忽而有点后悔自己和靳嬷嬷说过的话,不应该让靳嬷嬷不再过来禀报的。也不知道宸王昨晚是在哪个院子里留宿的,人家安慰他没有。
摇摇头,将自己这个可笑的想法儿刨除到脑后儿去。
难道她想的,不应该是昨天在翎王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么?
翎哥哥应该会碰她的吧?毕竟那是他明正言顺的妾室。
“初夏,进来吧……”容菀汐向门外喊了一声儿。
初夏和知秋端着水盆儿,一前一后儿的进了屋。容菀汐嘴巴动了动,但最终没有问出口。她想问的是,听没听说宸王去哪儿了。
早饭过后,府里风平浪静的。容菀汐在小书房中看书,及至晌午,快摆午饭的时候,看到靳嬷嬷急匆匆的进了院子。
靳嬷嬷平日里可是相当沉稳的,怎么忽然这么着急了?是有什么事儿了?
“嬷嬷,怎么回事儿啊?”容菀汐隔着窗子问道。
靳嬷嬷急匆匆进了屋,向容菀汐施了一礼,道:“娘娘,您去问柳斋看看吧。”
“问柳斋里怎么了?”容菀汐放下了手中的书。
“殿下他……殿下他在问柳斋里喝得烂醉,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早晨都没有去上朝。这会儿醒了,奴婢原想着让殿下醒醒酒儿,可是殿下却又喝上了。那问柳斋外的竹林里,有一个酒窖,殿下竟然搬了几十坛酒到问柳斋里。再这样下去,身子可就毁了啊……”
“怎么回事儿……怎么把自己喝成这样儿啊?”容菀汐皱眉起身,急匆匆往问柳斋而去。
但是出了院门儿,脚步却慢了下来……
怎回事儿?还能怎么回事儿啊?当然是因为秦颖月的事儿了。
忽然想着,喝喝喝!喝死他算了!
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你伤心难过,谁也不会拦着你,但是你在家里喝得烂醉,不去上朝,这也太没分寸了吧?
“娘娘,您可和缓着些劝殿下啊……奴婢觉着,应该是因为慧美人的事儿呢……”靳嬷嬷跟在容菀汐身后,小心提醒道。
容菀汐道:“嬷嬷放心,我有分寸的。”
靳嬷嬷倒也是个很识相很坦荡的人,知道有些事情是没有比要避讳着的。
到了问柳斋,直接拉开房门,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嬷嬷,你先下去吧。你在这里,有些话殿下许是不好意思说呢。”容菀汐回身低声吩咐靳嬷嬷。
其实她担心的,是此时喝得烂醉的宸王,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靳嬷嬷虽然担忧,但也是按照容菀汐的吩咐,退下了。
容菀汐关上了房门,走到宸王身旁去。
看着此时跌坐在地上的这个人……
真的恨不得一脚把他踹死,让他转世投胎算了!这样就不会惦记着那秦颖月、不会这么窝囊了!
“哎?起来了……”容菀汐轻轻踢了宸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