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叹道:“我却是宁愿她想不通,。可是她这么决定,也是为我好,我又岂能不领情?细想来,若我们两个真的离开了京都,我还好,常年在外野着,早就习惯了漂泊的日子,可是初夏呢?就不会想家吗?”

“毕竟她从小儿除了在边关那两年之外,一直都是在京都城里过的。于她而言,三嫂、知秋,就是她的亲人。我们在外隐姓埋名地躲藏,见不着自己的亲人,她岂能不感到孤独?还是留在京都城里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更好些吧。”

靖王看向容菀汐,诚恳道:“三嫂,我希望能由你出面,为初夏谋一个体面些的出身。反正三嫂一直以来都拿这俩丫头当自己的亲妹妹看,不如直接认了初夏做义妹,这样一来,初夏便能贴的上容府义小姐的身份了。有了这身份,我再去和太后谈,以纳初夏做侧妃为条件,来娶陈小姐。三嫂觉得,这样可好?”

容菀汐并未马上答复靖王,而是细想了一会儿。一来是她不愿意让初夏去做妾,二来,又怕靖王这么做,会惹恼了太后。觉得若非要让初夏做妾,也还是由她出面更好一些。但忽地想到了皇贵妃对她的态度……会不会,太后那边也是如此?如果太后那边也是如此,由她出面,反而会坏了初夏和靖王的事。

因而细细衡量一番,便只是问道:“你和初夏两个,可商量好了?”

“这事儿我还没和初夏说。我想,让她做妾已经很委屈她了,若是能在这委屈上,让她有些小小的惊喜,也算是我倒也片心意吧。我想要等事成了再告诉她。”靖王道。

容菀汐点点头,道:“也好吧。”

其实她这句话的意思是,对于让初夏做妾之事,你们两个可商量好了?但此时听得靖王的意思,已经在心里定了让初夏做妾。既然如此,再解释清楚这问话的意思,便显得有些多余了。至于初夏那边……便是她觉得委屈,这也定然是她在靖王和骄傲之间,自愿做出的选择、自愿承受的委屈、自愿承担的风险。

若真心为一个人好,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尊重。她想要尊重初夏的选择,哪怕这选择注定是错的。如果真有什么后果,她愿意帮初夏一起承担。

“三嫂,那你是答应了?”靖王惊喜道。

宸王敲了一下靖王的头,道:“我刚才不是说了?你三嫂早有此意!你糊涂了?”

“啊……是是是!哎呦,瞧我这个脑子啊!”才几句话的功夫,靖王的确是把宸王的话给忘了。

“三嫂,你看着事儿……咱们是不是快些办起来?还是和将军打个招呼更好些吧?”靖王道。

容菀汐轻叹道:“既然你们两个已经决定要这么办了,我自会帮忙。你若着急,直接去宫里说便是。父亲那边是完全不用担心的,这么多年来,父亲也一直待初夏和知秋如同亲女儿一般,如今这是帮初夏谋婚姻大事,父亲怎会不同意?”

“对对对!”靖王笑道,“容将军可是个大好人呢!初夏也常和我说,说之前在边疆的时候,将军担心她们的安危,特意命人把她们送回京都,在京都的府邸里,过得一直是小姐般的日子。说这么多年来,老爷从未对她们说过一句重话、从未让她们做过一件重活儿,就是连除夕之夜的压岁钱,给她们的,和给三嫂的都是一样儿的。”

容菀汐笑道:“父亲膝下单薄,只有我一个女儿,初夏和知秋都是父亲从小儿接过来的,其实父亲早就把她们两个当做养女了。”

靖王着急道:“事不宜迟,我这就进宫去和太后说!”

说着便起身,看来这就要冲出去了。

宸王忙拉住了他,道:“你这么冲进去和皇祖母说,不是要将她气个好歹的?明摆着是在威胁她呢!我看还是和缓些,等皇祖母叫你过去谈陈家小姐的事情之时再说。更何况现在还放着大哥的丧事呢,皇祖母岂不是要认为你被初夏迷昏了头,连大哥的丧事都不顾?可更是不能把初夏给你……”

说到庸王的丧事,且是将这两件事情放到一起说,三人的神色都是忽然有了变化。显然,都想到了很重要的一点……

“对了!大哥的丧事!”靖王一拍自己的头,道,“哎呦,我怎么就这么笨呢!早晨三哥你叫我去忙的时候,我还没想到这一层儿呢!”

靖王又拽着椅子坐了下来,道:“三哥你说,慎妃并非是我的母妃,且现在又是妃位,她殁了,我自然不必给她守孝,可是大哥却不同啊!大哥是我的长兄,长兄如父,我如何能在兄长故去后还不足三月便娶妻?那不是大逆不道之举?”

“太后也断断不能让这样受人耻笑的事情出现在皇家!所以这事儿,是完全可以推卸下去的。而等到三个月之后……那可又是另外一番境况了。”

靖王虽说没有明说,但他们都明白,靖王所指的意思是,三个月之后,皇上应该已经驾崩了。到那时,凡事由宸王做主,只要宸王不同意让靖王娶陈家小姐,太后也不能勉强。

容菀汐的眼中现出惊喜的神色来,但宸王,却是皱起了眉头。纵然能拖延三个月,又能如何?初夏到底是奴婢出身,纵然弄了一个官家义小姐的身份,却也不是名正言顺的官家小姐,若说做正妻,的确太勉强。但如果老四执意如此,他岂有不帮忙的道理?少不了要再逆着皇祖母一次了。

原本因为菀汐的事情,皇祖母已经伤了心,若在老四的事情上他再和皇祖母作对,皇祖母可真是要和他老四不相往来了。

哎……但也没法子,老四还没求过他什么,他岂能不帮忙?岂能置老四的一生幸福于不顾?

因而只是一摆手,道:“随你吧,反正不管你怎样做,哥哥都帮忙便是。”

靖王满心欢喜,真是高兴得快要蹦起来。撸了下袖子,拽了他三哥起身,道:“三哥,我们快点儿去操办大哥的丧事!等事情办得差不多了,我好去和皇祖母说!估计皇祖母也忘了这一层,我得去好好提醒她一番!”

说话间,已经拽着宸王走到了门口儿。这才想起回身嘱咐容菀汐,道:“三嫂,回头你将这缘由和初夏解释一下,让她放宽了心哈!”

“知道了。”容菀汐应了一声儿。这颗心,也随着靖王的话落了下来。

以庸王的丧事为借口,的确是最好的由头儿,太后再怎么心急促成这桩婚事,却也固执不得。

容菀汐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事儿总算结了……三个月之后,那可真是另一番光景了。

……

此时的庸王府,除了几个门口儿的把守着的御林军之外,没有任何与平日里不同之处。在外头看来,仍旧是这样一座巍峨的府邸,远远的便可见这里的朱墙壁瓦、富贵盈门。可全京都城的人,人人都清楚,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

宸王和靖王匆匆进了门儿,自迈进庸王府大门的那一刻起,心便沉重了起来,再不见路上的玩笑神色。其实这一路上,越是接近庸王府,他们的心便越是难受,只不过都着意控制着罢了。但一迈进这王府,想到大哥就在这里沉睡着,可是再也装不出轻松来。

虽然这庸王府从外头看来,与平日里没什么不同,但走在其中,荒凉之感却是越发明显。偌大的府宅,此时却是一个行人都没有,恍似一座空城。与往日里那奴仆美姬们脚步匆匆的样子简直无法可比。且这里安静得,让人心里极不舒服,好像是走在陵园中一般。

宸王和靖王都安静着,谁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庸王的寝房里走。先去看庸王一眼,再叫了庸王府里的管事嬷嬷来,吩咐人将庸王府布置了。设了灵堂,找几个庸王平日里最宠幸的美姬过来哭灵。

庸王没得不光彩,自然没有冰棺给他用,长久地停放着,尸身难免会有些许腐坏。大哥平日里最爱光鲜,若是让他死后灰头土脸样子难看,只怕大哥会爬出来找他们算账。所以两人商量了,还是按照宫里处理慎妃之事来,哭灵一夜,停灵三日,便送出城去安葬。

事急从权,昨日在府中的停放,便也算作一夜。如此一来,便是今晚哭灵一夜、明晚停灵一夜,后日一早儿便下葬。

好在妃嫔下葬和皇子下葬的时辰不同,倒也不用担心他们母子二人撞上。按着规矩,皇子尊贵,是皇子先行、妃嫔后行。即便是亲生母子,却也依旧要尊着这规矩,要以皇姓之人为先。

这样先后脚下葬,既不会乱了礼数,也能让大哥在黄泉路上不孤单。若人真的死后有知,身旁有这样一个深爱他的女人、又有自己母亲陪伴,心里也会好受些吧?总不似孤魂野鬼一般凄苦。

开门儿进屋,走进寝房里,见庸王仍旧安静地躺着,并未因他们二人的到来,而有任何反应。他大哥可也是个戒心很重的人,很少有睡得这么沉的时候。而且美人儿在他身边,竟然连用也不用。大哥可真是改邪归正了啊……

宸王叹了一声儿,在庸王床前跪下,又磕了三个头。靖王也随着同样跪下磕头。两人跪着看了大哥好半晌,这才起身。

收起了哀伤感叹,得把大哥的丧事办得既合乎规矩又漂亮才是。

开门儿,门口儿一个奴才也没有。宸王和靖王此时就是扯开了嗓子喊人,也没有人会听见。两人只好自己去奴婢房那边去找。

路上,各方各院门窗紧闭,好像生怕沾染了死人的晦气似的,也是怕受到了什么牵扯。

“这些女人哪……”靖王叹了一声儿,“世人多诟病,说富贵的男人视女人如猫狗,却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无奈啊……身居富贵,难见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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