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都不屑于和府里的女人们争抢,即便知道他心里装着的人太多,却也从没有想要费尽心力地去打败这些人,。她想要的其实很少,只要自己在他心里,是与别人不同的,这就够了。

因而她一直在做与别人不同的事。当他独宠容菀汐的时候,薄馨兰和卢采曦变着法儿地稳固地位,她呢,却只是独善其身、每日在自己屋里修身养性罢了。甚至还不如那懂得巴结容菀汐的齐氏和闵氏的脑子活泛。

正是她的一贯独善其身、一贯不屑于争抢,才使得她落得今天这样的地步,落得与那一直以来只作为摆设的柳清姿一个下场。

柳清姿至少还有靖王之礼的身份作为仰仗,可是她呢?

论家世,她父亲只不过是个教书先生,远远及不上那正四品府尹的千金刘玉洁,哪怕刘玉洁只是个庶出,更不必说和霍小燕相比较了。那霍小燕虽说是江湖草莽出身,可是人家家族势力庞大,在平乱中为陛下立了大功,以如今的局势,便是王侯之女也莫能与之敌。至于那又有太皇太后和太后撑腰、又生了长子的薄氏,则更是将她甩了十万八千里。

论容貌,她不过是长得秀美温柔些,和容菀汐那倾城之姿是比不了的,和柳清姿那仙人般的仪态也没得可比,甚至于还不如那高挑英气的霍小燕独特,和齐月灵、闵红媚那般浑身媚术之人相较,更是山野村妇一般。就连刘玉洁,现在都出落得灵动可人儿,比她抢眼得多。也就是和那心宽面善的老好人儿赵韵如,还能比一下容貌了,但却也未必能高出一些来,不过是打个平手儿罢了。

这样的她,若是自己再没个争抢的心性儿,日后可怎么在未央宫里立足呢?又怎么能……再常常看到他呢?

她不怕因着位份低微被人践踏、不怕没有仰仗辛苦度日,甚至于不怕自己会遭人陷害惨死冷宫,但是她怕,这一生,她在也无法去到他身边。

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如果她不努力地去争抢,她很有可能,真的就这般偏安一隅,一生只能遥望。

她不甘心……她要到他的身边儿去。她不奢望自己能专宠,但是她,必须要常常看到她。不然此后漫长的余生里,她该怎么熬呢?从最开始之时,她要的,就仅仅是他的心哪。她不敢奢求全部,但却也不能,连一小块儿都得不到。

为他,她付出了全部的身心、付出了一生,她想要的,就只是能在他心里占据一个小小角落而已,她的所求,过分么?

妙月人不如其名,并不聪慧灵动,。且在遇着一些极需要妥善言辞之时,嘴巴也是笨得很,总想不出合宜之言来。但待自家主子的心,却是极好的,一心只为主子着想,见不得主子受半点儿委屈。

看到自家主子这般自怨自艾,妙月想了好半晌,才道:“其实娘娘什么也不比她们差,何以让她们占据了上风去啊?陛下对娘娘,原比对薄妃好得多,是娘娘一直以来太过谦让了,才让她们这些不懂得谦让的抢了先”

冯雅意笑道:“你这话说得倒是没错,的确如此啊……是我一直以来不争不抢的,太过谦让了。”

看到自家主子这般受欺负,妙月心里难受,只想着能让自家主子讨回该得的东西。因而劝道:“娘娘,咱们可不能再这么忍着了,不如咱们直接去找陛下,让陛下知道娘娘的委屈,讨回娘娘该得的妃位。”

冯雅意摇摇头,道:“此话切不可再说,若是传到了陛下耳中,怕是我们连这安稳居住的宫室都没有了。至于这该得的位份……我自然是要讨回来。只是你记着,我们切不可把这番心思表露出来。不管是在外头、还是在承禧宫里,都不能表露任何不满。如若不然,你我怕是都难逃一死。”

妙月虽然不够聪明,但却很听她的话。她交代什么,妙月绝对会照着去办。

妙月忙点点头,应道:“是,奴婢都听娘娘的,绝对不会给娘娘惹麻烦。”

冯雅意叹了一声儿……未来的路,难走得很哪……生死、成败,都未必能由得她自己。但若不去争、不去抢,这一生行至最后之时,却也是对自己没个交代。

在这深宫里,若得不到他的喜爱,她这个活生生的人,又与这些死着的朱墙碧瓦何异呢?

……

不同于冯雅意这边,同样在位份上被人压着的薄馨兰,此时却是乐呵呵地。抱着孩子等在慈安宫门口儿,来给太后请安谢恩。这一会儿,已经是她从慈宁宫里回来的时候了。

太皇太后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给了好一番嘱咐,还特意提醒她,让她带着兴儿来给太后请安,以谢太后赐了她美人的位份。明摆着是在提点她要和太后搞好关系呢。原本太皇太后不说,她也是要过来的,有了太皇太后这番提醒,一会儿和太后说了,太后定然明白太皇太后对她的器重之意。

至于这位份……她岂能不气,岂能甘心呢?霍小燕家里立了大功,且陛下又有拉拢江湖之意,封她做贵妃,这是无需嫉妒不满的事儿。但那从没有受过宠幸的刘玉洁,却得了一个“淳”字的封号,同为妃位,却压了她半头,这事儿,可就耐人寻味了。

若只因刘玉洁是官宦之女,在她们这些出身平平的姬妾中,理应被分封高位,但却也没必要非要给她一个封号吧?只是与她同为妃位,便是停合乎情理的分封。可刘玉洁那“淳妃”的封号,却是真真儿的。细想来便不难发现,其实这就是陛下为了故意压制她才弄出来的,和刘玉洁的出身、以及刘玉洁这个人,全然没有关系。

但,这又能如何呢?若因此而赌气抱怨,岂不是显得她不大度?因而得了封位后,匆匆吃了晚膳,便开始了请安谢恩。她就是让太皇太后和太后都知道,她是一个本分的人,不管位份高低,她都心存感激。

慈安宫里的芳菲姑姑亲自出来传话儿,笑道:“太后请娘娘快进屋来说话。”

薄妃道了声“有劳姑姑”,进了院儿。让冬雪在门口儿等着,自己抱着兴儿进了屋。

太后此时一身青色锦裙,发髻已经盘成了庄重老气的模样,一头珠翠并不张扬却很得体,虽是面容憔悴,但因着脂粉的掩盖,看起来倒还好些,总不至于让人一见便能看出是新丧夫之感。

此时太后端坐在主位上,还没等她请安呢,便笑道:“哀家就知道你是个体己的,知道哀家正想念孙儿,便带着孙儿来见哀家。”

“这都是臣妾分内之事。”薄馨兰恭敬施礼。

“芳菲,把兴儿抱过来给哀家瞧瞧。”太后笑道。

芳菲从薄馨兰手里接过了兴儿,递给太后。太后抱在怀里,放笑道:“你不必拘谨着,坐吧。”

薄馨兰却是没坐,而是直接变屈膝施礼为跪地,跪在地上,重重叩首道:“臣妾些太后大恩……”

“何出此言?”太后诧异道。

薄馨兰叩首于地,道:“今日陛下赏了臣妾妃位,臣妾心里欢喜。臣妾能有今日的位份,全都仰仗太后的提携。若无太后在臣妾入宫之前提携了臣妾做美人,臣妾今日,又岂能受封妃位?”

太后笑道:“原来是这事儿,不打紧的。你有子嗣,陛下封你为妃,是情理之中的事,却也不是哀家的功劳。”

“太后对臣妾大恩,臣妾感念于心,没齿难忘。”薄馨兰又是重重一叩头,感激得声音都有些哽咽。

这番感激,看起来似乎太过了些,但是在太皇太后那边,她的感激可是更重。因为若没有太皇太后,她又岂能到殿下身边儿来,岂能进入未央宫?

可这些感激,却也都是做做样子罢了。心底里,对太皇太后也好,对太后也好,她都没什么真正感激之意。人人不过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罢了,太皇太后和太后对她好、提携她,只不过是为了她们自己的利益。且太皇太后当年将她送给宸王,对她而言到底是好是坏,她是说不清的。

但毕竟在明面儿上看来,她都是得到好处的那一个。既然如此,说一些感激之言岂不应该?好话谁不会说啊,说了,只会让自己得到更多好处,又不会掉二斤肉。能动嘴巴的时候,她是绝对不会吝啬着的。

太后静静看了薄馨兰半晌,满意点点头,道:“你倒是个之知恩的好孩子,不似菀汐。未来路还长,若真感谢哀家的提点,便将这条路好好走,明白吗?”

“是……臣妾谨记太后教诲……”薄馨兰真挚道。

在太后宫里说了好一会儿话,婆媳二人有说有笑的,相当谈得来。说了半个多时辰,瞧着太后露出了倦怠之意,薄馨兰便很识相地带着兴儿告辞。

除了慈安宫,说心里不欢喜,那是骗人的。但这番欢喜,却也还是被自己压下去了。太后明显有扶持她的意思,这是好事,会使得她未来的路更好走一些。但太后的扶持,到底能到什么地步呢?难道还能真的让她做皇后不成?只怕不然。因为她毕竟出身寒微。太后这么做,有很大的可能,只是为了刺激容菀汐而已。

一旦容菀汐真的和陛下夫妻恩爱、再不做那些水性扬花之事,且又给陛下添了皇子,那么她便要成为太后的弃卒。甚至于,包括太皇太后那边、

可是一切才刚刚开始,难道她薄馨兰,就是天生被人利用欺辱的主儿吗?

秋夜凉如水,宫巷深深,永巷里的风吹着,给人带来寒意的同时,却也让人的头脑,愈发地清醒。

……

容菀汐等到了熄灯十分,却仍旧没等到皇上。这一晚,是他登基后,可以在后宫里留宿的第一晚,可是他并没有到漪澜宫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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