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便是小桃和冬雪,也都被如此系上了。但这两人是不会有什么挣扎的,所以系得快,两位嬷嬷手脚利落,很快也就忙活完了。
薄馨兰这才示意钟嬷嬷给卓酒开了门儿,卓酒一进屋,不是看靠着紧闭着的窗下坐着的薄馨兰,而是在屋里找知秋。好在知秋并不难找,一进屋,只要往面前墙角那边看,就能看到了。
卓酒一见知秋,便是一脸急色。但却也并未失了分寸,仍旧依着礼数,先向薄馨兰施礼请安:“薄妃娘娘万安。”
薄馨兰点头,道:“劳烦总管走这一遭。”
“不麻烦,娘娘的吩咐,便是奴才分内之事。”卓酒客气道。
“快别拘着礼儿了,起吧。”薄馨兰道。
卓酒也不客气,应了声“是”便起身,不多言,静等着薄馨兰的话。
“潜邸里一切可好?”薄馨兰问了句客套话。
“回娘娘,一切都好。”
“你做事稳重,陛下向来器重你,把潜邸交给你打理,陛下定是放心的。”薄馨兰笑道。
卓酒施了一礼,道:“娘娘过奖了。奴才只不过是尽到做奴才的本分,为陛下尽心做事罢了。”
薄馨兰道:“你向来明事理,这也是陛下看重你的一大缘故……本宫今日叫你来,是有些话想要问问你。是宫里的事儿,不想牵扯到了你,本宫也没法子,只能劳烦你到这晦气的地方说几句话了。”
“娘娘但问无妨,奴才必定知无不言。”卓酒恭敬道。
昨晚上宫里的事儿,他已经听说了。只是宫里消息封得好,外头只传薄妃娘娘在蓬莱殿上中了毒、却还有人说是吃错了东西呕吐失仪,其他消息,便一概没有了。他相信得自然是前者,一想到薄馨兰中毒,自然会想到皇后娘娘那边、再者也就是秦颖月了,但这三人,向来都是脱不了干系的。
他正想焦急着,不知道这事儿有没有牵累到知秋之时,小福子便来传他了。他和小福子有些交情,便从小福子那里问清了情况。这才知道,漪澜宫已经封宫,知秋也被关进了慎刑司。如今薄妃叫他进宫,是因着知秋说,收到冬雪一张字条,字条上是他的字迹,见他约她到御膳房外相见。
如此一来,细想了一路,自然不难把这件事想个大概。此事定然是薄馨兰设局无疑,假借他的笔迹,。
心里暗叹知秋糊涂,但却又岂能不为她心急?
薄馨兰看着知秋,借着平稳气息的功夫,给足了卓酒思量的时间,以便让卓酒做出最“稳妥”的回答来。
就算卓酒能放着知秋的面子不顾,直接说他并未给知秋字条,这也无妨。她只需依次而先发制人,直接说知秋胡诌便罢了。没人把这事儿往有人模仿卓酒笔迹嫁祸知秋这边引,她们自己自然不能做贼心虚地先送上去不是?
在她这儿,就要自己认定了,若是卓酒有字条传来,便是冬雪和卓酒私下背着她往来;若是卓酒没有字条传来,则是知秋信口雌黄,冬雪被冤枉了传字条之举。总之那字条本身,和她们是没关系的。
薄馨兰见卓酒一直是沉思的样子,这才道:“昨儿晚上,本宫在蓬莱殿宴饮之时,尝了大皇子的粥,不幸中了砒霜之毒。小桃看到,在夜宴之前,知秋去过御膳房,且鬼鬼祟祟的。昨儿太后审问知秋,知秋说,他得到了你给的字条,你约她去御膳房相见,本宫问你,可有此事?”
纵然一路上都在想着如何应对,但此时,卓酒还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若说有,便能证明知秋去御膳房是去见人,而不是去下毒。但这样,却也只能缓和一瞬而已,薄馨兰就能因此而放过他们?
自然要问,你为何来御膳房?可是得了陛下的传召?若他说擅自进宫,薄馨兰则要叫了昨日在北宫门当值的侍卫来问,侍卫们若说未见他入宫,他又该怎生应对?只能说偷偷溜进宫里来的。且不问他偷偷溜进宫里到底来做什么?就说只是为了见知秋一面,可昨儿宫里防守如此之严,他怎么可能进得来?
这些,到了陛下和太后面前,都是说不通的。
所以最终他没来宫里的事儿,还是会暴露出来。想要用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想救知秋,显然行不通。
与其最后让太后和皇上查出来,落得一个不诚实的罪名。莫不如直接明明白白地如实回答为好。至少他这边不说谎,便能让陛下对他的信任不变,或许他还能帮知秋周旋。
此时知秋看着卓酒,连连摇头,意思自然是让他别承认。
可这样子,却让卓酒心里好生着急!心想你这样算是怎么回事呢?若是让薄馨兰抓住了把柄,岂不要说你我串通?指不定她又想出什么欲加之罪来。
但此时却也不能被薄馨兰给吓怕了,兵来将昂水来土掩便是。而且想来,薄馨兰也未必会把事情越搅越乱。因为越乱,则越是失了真。
“回娘娘,奴才并未到御膳房去,也并未给知秋传字条,但奴才也不觉得知秋姑娘是在说假话。”卓酒道。
薄馨兰嘴角一勾,点头笑笑,并未马上说什么。说实话,之前她觉得卓酒这小子如此奸猾,定然要弄出一个有情有义的假象来,先做个假证,随后被查出来,再顺水推舟地把自己给摘个干净。到头来,他也不过在陛下那边落得个被美色给迷晕头脑的罪名罢了,没什么太大的过错。她觉得还是这种情况更有可能些,如此,便糊弄了知秋这个傻子,让知秋以为卓酒为她不惜冒欺君之险。
但却没想到,知秋这贱蹄子关键时刻竟然有些思量,竟然能看得这么远,能想到即便卓酒认了下来,她也不能因此而逃脱罪责,竟然让卓酒别认。且从这两人的眼神交流上就可看出,这两人之间,的确很有些真情意,卓酒对知秋的关切,不似作假,知秋对卓酒的信任,也不似假。
如此也好,虽然途中有差,但结果却定然不差。只是卓酒的脑子转得这样快,如此寥寥数语,便将矛头引到她们以假字条嫁祸给知秋的事情上,可真是不好对付呢。
依着常理儿,既然卓酒如此说了,她必要问一句“为何”,才算正常反应。一旦她问了这个“为何”,卓酒便可以高谈阔论她的嫁祸之说,弄得她下不来台。
卓酒不是个省油的灯儿,她又岂是个傻子呢?岂能把这“为何”问出口?
薄馨兰只是含笑半晌,便道:“好,如此,本宫明白了。劳烦大总管跑了这一趟,宫里的晦气事儿,让大总管见笑了。想来潜邸中事务繁忙,本宫也不好多耽搁大总管,大总管自去忙便是。”
卓酒没想到薄馨兰这就让他走了,弄得他好生诧异,一时没回过神儿来,进退两难。
薄馨兰却装作没看出他的犹豫,直接吩咐道:“钟嬷嬷,替本宫送了大总管出去。”
“娘娘!”卓酒施礼道,“奴才既然来了,自要让娘娘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才是。如今娘娘只问了奴才一句话,奴才便急着要走,岂不是对娘娘的不尊敬?奴才万万不敢如此冒犯娘娘。娘娘还有什么话儿、或是有什么用到奴才之处,尽管吩咐便是。”
薄馨兰有些诧异,看着卓酒,道:“本宫叫大总管过来,愿意就只是问大总管这一句话而已啊……钟嬷嬷是清楚的,本宫差她去霜露阁问秦贵人,也就只是问了一句话。事情牵扯到哪儿,本宫便问哪儿,断不会弄那些无用的牵连。如今牵扯到大总管的,就是本宫问的那一句。”
薄馨兰笑道:“既然大总管已经如实回答,剩下的事儿,便是本宫的分辨,难道大总管信不过本宫,觉得以本宫之能,办不好这件案子?”
“奴才不敢”,卓酒道,“只是既然奴才并未托冬雪姑娘给知秋姑娘传字条,那么知秋姑娘所见到的字条,从何而来?既这事儿已经牵扯到奴才,奴才自然也想要弄个清楚。宫里头平白无故地出了奴才字迹的字条,未免让奴才担忧啊。”
薄馨兰温然笑道:“原来大总管担心的是这个,是本宫疏忽了,竟然忘了这事既然牵扯到大总管的字迹,大总管少不了要担心些。大总管请放心,既然太后让本宫查此事,本宫定然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结果中,若有什么是和大总管有关的,本宫必定告予大总管知晓。”
听得薄馨兰的话,卓酒不免在心内连连叫苦!心想这女人当真好厉害!他的话已经挑得如此明了,薄馨兰说的,难道不该是“何以见得知秋一定见到了字条”之类的反驳之言吗?如此一来,他便可以说,“娘娘何以还未询问便如此确定的反驳,可是有腻儿”,但现在……薄馨兰就是不往他的话头儿上走,让他根本没法子接话。
“大总管,你素知本宫不是那一朝得势便耀武扬威之人。你是陛下的心腹,只有为陛下做事的份儿,岂有必要屈尊为本宫效力?本宫今日若将你留在慎刑司久了,传出去,未免让人觉得本宫因着陛下一朝信任而失了分寸。本宫不愿意摊上这样的干系,所以纵然知道大总管对字条之事不放心,本宫却也不能多留你。只能想你保证,务必给你个答复,若有人冒充大总管的字迹,决不轻饶便是了。”
卓酒听到薄馨兰说得这般客气,又是掏心掏肺的说自己不愿耀武扬威、又是向他保证给予交代,知道自己纵然有三寸不烂之舌,却也不能勉强留下了。因为根本找不到能留下的由头儿,薄馨兰处处都将他堵得死死的。便也只能道:“奴才不敢叨扰娘娘,这便告退。”
不由得担忧地看了知秋一眼,给了知秋一个肯定的眼神儿。即便他也不知道,这种肯定能代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