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音子听了,只是微微一笑道:“大帅,贫道刚刚说过,贫道算卦,不过是混饭吃的,说的明白些,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骗子而已。命这种东西要是真的是注定的,要是能算,贫道还去算什么命呀,直接躺在自己家里面,若是命中注定要发财,躺着不也是要发财吗?若是命中注定要饿死,那到处跑难道就不饿死?所以贫道是不信命的,只相信祸福无门,唯人所召。贫道既然自己不信,又怎么会给自己算命呢?花了气力,还能从贫道自己这里骗出钱来?便是骗出来了,那本来也是贫道自己的钱不是?所以回大帅的话,贫道只知道自己肯定有死的时候,但没算过自己会怎么死。”
左梁宇听了,瞪着眼睛望着玄音子,过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道士,倒是真有些意思!嗯,你自己说的,你就是个骗子,那你如今跑到老子这里来,是想要怎么骗老子呀?”
“大帅。”玄音子又道,“贫道此来,自然是为了求大帅放八大王和曹操一条生路。”
左梁宇哈哈大笑起来道:“本帅是朝廷的官军,为什么要放那贼人一条生路?”
“大帅的富贵如果真的全都是从朝廷来的,贫道怎么敢到大帅这里来啰嗦。但是大帅的富贵真的都是从朝廷来的吗?”玄音子却这样反问道。
“胡说八道,本帅的富贵怎么就不是从朝廷来的了?”左梁宇似乎有点生气。
玄音子却不慌乱,缓缓地道:“大帅,什么叫做富贵都来自朝廷?比如宋朝时候的岳大帅,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是朝廷只要随便派一个出了一道圣旨之外,什么都不拿的人来,便可以剥夺他对军队的控制权,只需要一道旨意,便可以让他身首异处。他的一切都是朝廷的,甚至连他自己的性命都是朝廷的。朝廷什么时候想拿回去就能拿回去,想怎样拿回去,就能怎样拿回去。这才是富贵完全来自朝廷。但是大帅,您真的也是这样吗?”
左梁宇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玄音子便继续讲:“大帅这些年转战南北,得罪的人只怕不少。要说朝廷和大帅之间没有矛盾,大帅自己信吗?朝廷对大帅的种种做法都能容忍,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这世上还有流寇在吗?若是大帅真的把我们给灭了。大帅想想,朝廷会怎样对待您?别的不说,大帅是辽东人,朝廷如今的威胁一个是我们这些流寇,还有一个便是东胬,您说,这里的事情平定了,大帅又立功了,朝廷会不会让您再回辽东去和东胬打呢?大帅您是去还是不去呢?若是……”
“行了,你不要再说了!”左梁宇突然打断他道,“少说这些没用的。说实在一点的,张炳忠想要我放他一马,他愿意出多少钱!”
这次轮到玄音子一愣了。不过他立刻明白过来了道:“若是大帅愿意帮忙,八大王愿意拿出五万两银子……”
“那就让张炳忠带着他的五万两银子去死吧!真把老子当成叫花子了!”左梁宇冷冷的说。
“那大帅的意思,应该是多少呢?”玄音子问道。
“你觉得你们八大王的脑袋值多少钱?”左梁宇道,“少于二十万两谈都不用谈。”
“多谢大帅看得起我们八大王的脑袋。”玄音子笑嘻嘻地道,“只是这次八大王派了贫道来,要买的,却不是他自己的脑袋,而是我们这些手下人的脑袋而已。”
左梁宇听了,扬了扬眉毛道:“怎么,你们八大王是觉得自己的脑袋不止这个价呢,还是说觉得本帅没办法砍下他的脑袋?”
玄音子嘿嘿一笑道:“大帅,如果我们没猜错,河南那边出事情了吧?”
左梁宇心里一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河南那边闹灾荒了,是有一些小喽啰在那边乱跳。但要说事情,这也能算事情?”
“大帅,黄自得这种巨寇怕是不太好算是小喽啰吧?”玄音子微笑着道……
玄音子说出的这句话迅速的改变了会谈的局面,此后双方进行了友好亲切的会谈,增进了双方的友谊,会谈双方就一些共同关心的问题充分的交换了意见,并取得了不少的关键的共识,最终终于达成了符合双方利益的协议,事实将证明,这是一次双赢的会谈。
在完成了对左梁宇的大营的友好访问之后,玄音子回到张炳忠的大营中,向张炳忠和罗孟德汇报了会谈的成果。
“除了钱之外,左梁宇有几个条件:第一,我们只能往四川那边去,不能往湖广去。第二,不能从他的人马占据的方向上突出去。第三,他只给我们三天时间来突围。”玄音子道。
“那他妈的干什么,难不成白白的拿我们的钱?”张炳忠问道。
“左梁宇将四川那边的官军的布置都卖给我们,而且他保证当我们向着四川方向突围的时候,他的兵,一个都不会动。”玄音子回答道。
“他娘的,左梁宇还真是啥都不干,直接就要拿钱。”张炳忠道。
“八大王,其实咱们要的,不就是左梁宇什么都不做吗?只要左梁宇什么都不做,咱们突破那些四川兵还是有把握的。”罗孟德道。
这话不假,四川兵其实也很能打,比如名震天下的白杆兵,就是四川的。只是这些年来,天下到处都乱成一团,四川的军队也并不断的被调动到其他地区作战。尤其是白杆兵,甚至不止一次的被调到遥远的辽东作战。结果呢,作为客军的川军到了外地往往会被队友们各种坑。比如在辽东作战的白杆兵,就曾经被战友们用“不动如山”大.法一次性坑掉了几千人。几乎把“白杆兵”一家伙给坑绝种了。结果弄到现在,四川境内不但兵力空虚,而且剩下的还都是些没怎么打过仗的新兵。如果没有其他的军队,尤其是跟在张炳忠和罗孟德后面的左梁宇、贺大龙的牵制,单靠他们,要想挡住张炳忠和罗孟德的联军可不容易。如今只要左梁宇真的愿意遵守协议,罗孟德觉得,突破四川军队的堵截,杀入四川还是不难做到的。
“哼!早晚让他把从我这里拿走的都吐出来!”张炳忠恶狠狠地说。
……
看过杨肥的奏章之后,崇德皇帝又陷入了患得患失的犹豫之中。一开始他的确打算按照傅元宪的建议,召回湖广的军队,用于稳定河南的局面,但是杨肥在奏章中告诉他,自己已经率领大军,设下十面埋伏,将巨寇张炳忠和罗孟德包围在了大宁和大昌一带。如今各路官兵都已经到位了,张炳忠罗孟德这两个反贼已经是插翅难飞了。若是此时撤军,这么多时间的谋划和努力就全都白费了。以后要想再找到能够一举全歼张炳忠和罗孟德的机会就很难了。这的确让崇德皇帝感到不甘心。
此外,杨肥还表示,湖广之军,虽然从地理位置上看起来比起山东和安徽的军队要稍微近一点,但是它们如今正在和流寇的交战中,要想撤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撤出战斗后,又需要时间休整,然后才能到河南作战。这样一来他们到达河南的时间并不会比安徽山东的军队更快,甚至可能还要更慢。
崇德皇帝觉得,杨肥的说法还是很有道理的。不过兵部尚书傅元宪却坚决反对杨肥的策略,甚至称杨肥是在拿国家的前途赌博。这也罢了,他居然还教训起自己来,说杨肥之所以敢拿着国家的前途做赌注,就是因为居于君位上的自己也有这样的问题。还说什么要自己修身养德,正身黜恶。
“上次打他庭杖真是打的太轻了!”崇德皇帝忍不住这样想道。
“王伴伴,你去司礼监说一声,让他们拟一道圣旨,调动山东和安徽军马去河南。”崇德皇帝道。
“皇上,这样做又要拨一笔钱。”王承恩在一边小声的提醒道。
“让兵部和户部想想办法,总能挤出一点的,实在不行,就再向京师的百姓借一年的房租吧。”崇德皇帝疲惫的说。
王承恩便不再说什么了,磕了头,便准备退出去。但就在这时候,他却看到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走了过来。
崇德皇帝也看了王德化,便问道:“你这时候怎么跑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王德化先跪下来磕了个头,然后站起来,低着眉毛道:“皇上,辽东那边出事情了!”
“什么?”崇德皇帝站起身来,一下子碰翻了椅子。
“出什么事情了?”崇德皇帝问道。
“锦州总兵祖大福派人求救,说是鞑子尽起十万大军,将锦州团团包围。”王德化回答道。
“洪演可有奏章?”崇德皇帝问道。
“辽东督师洪演有奏章,证实了祖大福的说法。”王德化回答道,“鞑子倾国而来,已经将锦州团团围住。不过洪督师说,锦州城池坚固,鞑子硬攻是打不下来的。而且和大凌河不一样,锦州城中粮草充足,足足可以支撑一年半以上。所以皇上暂时不用太着急,还可以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