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六年元月二十七日,蜀王李愔受伤之消息传回京师,朝野震动,各种版本之流言不胫而走,今上召诸重臣议事,以定行止,然尚未议决,二月初四,岐州八百里加急送来急信——越王李贞遇刺,重伤昏迷,举国大哗,帝震怒,下诏由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为岐州宣抚使,率军一万出抚岐州,并着刑部侍郎廖承业为副使,率一干刑部官吏及太医院太医多人即刻启程赶赴岐州,平仰岐州之稳定。
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京兆咸阳(今陕西咸阳东北)人,原籍敦煌(今属甘肃),薛万均弟。与兄同自幽州降唐,授车骑将军,事太子李建成,玄武门之变时,率宫兵力战,直趋秦王府,众示以太子首,乃逃入南山,太宗屡次遭人招谕,始出。贞观三年(629),以行军总管从李靖击破突厥颉利可汗,尚高祖女丹阳公主,迁右武卫大将军,屡立战功,为唐初名将之一。
薛万彻是个很有争议的人物,一身武艺高强自是不肖说的了,更兼精通兵法战略,算得上唐初武将中的佼佼者,不过其为人倨傲,素来任性不能下人,在朝廷重臣中人缘极差,即便是与李绩等同僚也无甚往来,不过,也许正是因他这等孤傲的性子,恰恰正合了李世民的胃口,毕竟没哪个当皇帝的会喜欢手下的大将们抱成一团的不是吗?故此,每当有重要军事行动之时,李世民总是会想起薛万彻,此次岐州之行也正是如此。
“肖医正,如何?”紧急率军三日内赶到岐州的薛万彻一安排好岐州的布防,即刻陪着太医院医正肖抿及一群太医前来为李贞确诊,到了这会儿都已等了近一个时辰了,总算是等到了肖抿等人的出现,早已等得有些子心烦的薛万彻立时停下了无聊的踱步,抬起了头,紧赶着追问了一句。
肖抿,翼州人氏,唐初名医,擅针灸,尤擅金创,隋末乱世便从龙,后入秦王府为幕僚,直至玄武门事变后方入太医署任事,累功升至太医院医正一职,此次率太医五人前来为李贞会诊,可怜六个专擅跌打金创的太医们围着昏迷不醒的越王李贞,又是把脉又是针灸,连同推拿按摩都用上了,好一阵子折腾的,只可惜不但没能将李贞弄醒,便是连李贞究竟受了多重的伤都一头的雾水,此时听得薛万彻问起此事,更是尴尬万分,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殿下伤得甚是古怪,估计是跟殿下所修习的功法有关,老朽无能,惭愧,惭愧!”
“嗯?”一听肖抿也束手无策,薛万彻可真就有些子傻了眼了,无他,肖抿可是满大唐最好的伤科大夫之一,连他都没了法子,那还上哪去找更厉害的人物来,这真令薛万彻头疼不已的——当初出抚岐州之际,圣旨上可是写得很清楚的,岐州之事由越王李贞代管,薛万彻只是负责绥靖地方治安,现如今李贞昏迷不醒,那一头蜀王李愔又是个带罪之身,整个岐州群龙无首,民政上的事情早就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偏生薛万彻打仗在行,这等文牍的勾当从来就不曾玩过,哪懂得究竟是怎么个整法,接手不过才一天功夫,却硬是被整得灰头土脸,就盼着肖抿能将李贞弄醒,也好趁势将那摊子狗屁民政的事情踢给李贞,可没想到六个太医忙乎了老半天竟然是这等结局,真是令薛万彻气不打一处来的,可又没法子对肖抿发作,铁青着脸哼了一声,连招呼都不打,一转身便出了梅园,自顾自地策马转回军营里去了。
“肖医正,依您老看来,殿下何时能醒?”待得薛万彻去后,一脸子忧郁的纳隆走上前来,轻声地问了一句。
肖抿擦去满头的汗水,摇了摇头道:“不好说,也许是一、两天,也许半年也说不定,老朽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能先对付着开几副药,先用用看,就烦请纳司马先派人熬上,让殿下用了再看反应而定。”话说到这么,似乎是怕纳隆会怪其不认真,顿了一下,又接着解释道:“老朽等自会尽力的,还请纳司马放心。”
“唉,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殿下是贵人,自当有吉象。”纳隆苦着脸叹了口气,貌似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句,接着提高了声调喝道:“罢了,来人,快请诸位医官到别院歇息。”话音一落,自有一起子王府亲卫拥上前来,恭敬地请那群太医去休息,肖抿等人一路急赶,早已困顿得不行,头前又为了确诊,忙乎得晕头转向,此际早已是昏昏欲睡,听得纳隆的吩咐,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各自表达了一下谢意,便跟着王府亲卫们往别院而去。
“唉,唉,唉!”纳隆手捏着那几张太医们开的药方,连声叹了好一阵子的气,怏怏地吩咐亲卫们去照方抓药,自个儿满脸子郁闷地走进了李贞所住的病房,挥手将房中的那些个侍候着的侍女们屏退,看着双眼紧闭的李贞好一阵子,突然嘴角一弯,笑了起来,轻轻地道:“殿下,人都走了,还演啊。”
得,此言一出,原本不言不动的李贞突地坐直了起来,恶狠狠地伸了个懒腰,笑骂了一句道:“先生不地道,这场戏可是先生安排的,本王不过是照着做罢了,嘿,敢情最后本王还落得个里外不是人了?奶奶的,连躺了这么些天本就烦得紧,还来了一起子狗屁太医专在本王身上做试验,呵,还真将本王当小白鼠了,晦气!”
“实验?小白鼠?”纳隆哪知道这些个词的意思,一头雾水地看着李贞,疑惑地重复道。
厄,该死,说漏嘴了!李贞突地醒悟过来自个儿所说的可都是后世的玩意儿,忙哈哈一笑掩饰了过去,一转话题道:“先生,这戏也演完了,下一步又该如何走?”
从遇刺开始,一直到李贞所谓的“重伤昏迷”,乃至太医来确诊,全都是一场戏,这场戏的主角是李贞,可背后的导演却是纳隆,其目的就是要试探一下圣意何在,当然,纳隆虽算路精确可毕竟不是神仙,他也没想到铁冠道人这么个高手会突然出现,险些假戏真唱,误了李贞的小命,不过嘛,这其实也不能怪纳隆,当初纳隆就建议李贞用替身,可惜李贞自己不乐意,硬要亲自出马,这才有了南大街那等惊险的结果,纳隆虽没亲眼见到,可听那起子“鹰组”高手的汇报,还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便是此时想起,兀自后怕不已,每每见着李贞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总想呵斥一番,不过却也没那个胆子,此时见李贞转移了话题,也就不想再纠缠那些细枝末节的事儿,皱着眉头道:“圣上给薛将军的旨意上已经表明了圣意,唔,让王爷接管岐州民政,却又令薛将军管军事,这里头有文章,若是某料得不差的话,圣上让王爷呆在岐州,是不打算让王爷插手京中即将开始的变故,如此说来,这天马上就要变了!”
“嗯,本王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应对之策该当如何?还请先生赐教。”李贞虽没亲眼见过薛万彻手中的那道圣旨,可早在薛万彻还没到岐州之时,李贞便已得到了“旭日”送来的准确消息,也曾暗中思索过此事,对于纳隆的判断自然是心中有数的,不过要不要按老爷子的步调来走,却尚未理出个头绪来。
李贞的话虽没明说,可话里的潜台词却瞒不过纳隆,无他,李贞左右是不甘心受人摆布之余,还只能老老实实地在一旁看着热闹,当然,想一把便成事的投机心理尽管不多,却也还是有的,以纳隆的智谋自是瞧得出来,不过此等大事纳隆可不会含糊的,看了眼满脸子期待之意的李贞道:“殿下,圣上心中并不曾将殿下作为候选人,这一条殿下心中自当有数,若是强自要回京师去凑热闹,只怕大有不妥,不但一无所得,反倒有可能误了大事,不若就在岐州养着伤,顺便看看热闹便好。”
呵,瞧这话说的,得,老纳贼精,还真不好唬弄来着。李贞被纳隆揭破了心思,不免有些子尴尬,自嘲地笑了一下道:“也罢,本王就再躺上几天,等老六被押走了,本王再起来理事好了,左右本王也得好生历练一下民政,哈哈,倒也趁便了。”
“那就好,某一会儿让人给王爷送药来,王爷就接着伤着好了。”纳隆见李贞不再坚持,顿时松了口气,笑呵呵地说了一句,刚打算出房门,却见燕十八急冲冲地走了进来,手中捏着根小管子,低声道:“殿下,先生,齐州有变!”
“什么?”纳隆与李贞都倒吸了口凉气,同时惊呼了起来,无他,齐州要出事本就是预料中事,可按理来说不该如此快便出了事,此事太过突兀,饶是纳隆、李贞二人都算是沉稳之人,也不由地一阵慌乱。
“竟然会是这样!”率先看完了信鸽送来的情报,李贞出了一头的汗水,将纸条递给了纳隆,略有些子不安地问道:“事情起了变化,看样子,这戏要演不下去了,该如何决策,还请先生为本王谋划一、二。”
纳隆飞快地扫了眼那张纸条,皱着眉头想了好久,这才一扬眉道:“准备回京!”
“回京?”李贞愣了一下,头前纳隆还主张暂时不要回京,就在岐州坐看涛生云灭的,可一转眼却说出了要回京的话,这可真令李贞有些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殿下,此事突兀,圣上那头只怕也没想到会是如此,该有用得着殿下之处,殿下自该好生努力,能否在朝中建立班底就看这一回了。”纳隆见李贞一脸子疑惑,忙开口解释道。
哈,回京!老子这就回京搅合他一把去!李贞并没有再多问些什么,只是邪邪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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