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了疯的想见陈艺,可是内心又有另外一种声音喊住了我,让我最终只是待在咖啡店里拼了命的做糕点。直到店长提醒我该打烊了,我才离开了厨房,然后又恍恍惚惚的离开了咖啡店,走在了很静很深的巷子里。老旧的路灯像往常一样随风晃荡着,给人营造出一种忽明忽暗的错觉。
走过一个转角,隐约看到自己小院的门口站着一个姑娘,她的样子随着我脚步的前进越来越清晰,是肖艾她脚上那双白色平底小皮鞋在路灯的映衬下显得很亮,鞋面上那朵紫色的花也很好看。
我走到了她的面前,下意识的抬手看了看表,已经是深夜的10点半了。我强颜笑了笑,然后向她问道:“既然来找我,为什么不到咖啡店坐坐”
她的身体倚着墙壁,有些无聊的用脚踢着落在地上的一片枯叶,许久才对我说道:“也许以后不会有机会站在你家门口了,所以来看看。”
“哦,那为什么不翻院墙进去坐坐”
她从自己的领口拿出了一条用红绳串着一把钥匙和其他点缀物做成的项链,她对我说道:“自从我有了你家的钥匙,就不想再翻了。”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她从脖子上将钥匙解了下来,然后递到我面前又说道:“咯,这把钥匙还给你。”
我很机械的从她手中接过,项链上还有她身体的温度,有些灼人灼空了我的内心。实际上我有些害怕看着她安静时候的样子,最喜欢她在舞台上抱着吉他用娴熟的指法扫弦。
她又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只文件袋,里面很鼓,她再次对我说道:“这是给你那个被打伤朋友的赔偿,一共两万块钱。”
我没有接,回道:“为什么不亲自给他”
“我和袁真去了,可是他没要,说是他们老板吩咐不用赔偿了。”
我点了点头,看来金秋也并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不近人情,相反她却有着很高的情商,她是希望借此和袁真交一个朋友,毕竟事情发展到现在,大家的立场已经完成了转变。
肖艾将文件袋也递到了我的手上,然后看着我,我在她的眼神中感到孤独,孤独到只有天上的星星和我是朋友,而眼前的一切都过于虚幻,人和风都虚幻
我想抽烟,没有烟;我想告别,巷子却太长,于是我变得有些不自然,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鼻翼,而肖艾依旧靠着墙壁用脚将那片枯叶从左边移到右边,又从右边移到左边,如此反复着
她终于向我问道:“你和陈艺有结婚的打算了吗”
我又想起了几个小时之前,陈艺的父亲对我说的那番让人无可反驳的话,我有点颓的靠在了另一面墙壁上,与肖艾面对面,许久才回道:“我们还没有想过结婚的事情,等我稳定了下来再考虑吧。”
“是,你们还是会把现实的因素想的很多。”
“这不是很正常么,我们又不是活在虚构的故事里。每天一睁开眼,要面对的就是柴米油盐和躲不掉的人际交往,而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对比,对吗”
肖艾反问:“这种对比让你很窒息吗”
“是,很窒息。”
“那就当作是爱一个人的代价咯这个世界上也没有那么多一帆风顺的爱情。”
“你是在安慰我吗”
肖艾摇了摇头,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上露出些许茫然之色,许久才笑了笑,回道:“不是安慰,只是希望你和我共勉,不论你和陈艺,还是我和袁真都有很长的路要走。”
当她和我说起“共勉”这个词,我忽然觉得我们是一对可以互相将心事聊得很透明的朋友,可是时间和空间又给予了我们太多的限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已经不能像刚认识时那样坐在长着草的院墙上,不用惦记时间,以喝着啤酒的方式聊天了
似乎,此刻有酒在我们手上,酒都是伤的。
我终于点头对她说道:“是的,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爸前几天把我的银行卡冻结了,既然他给了我这样的信号,那我就不会再和他要一分钱所以,我想自己攒一笔可以明年去国外留学的钱。至于袁真我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
我有些惊讶:“你们不沟通吗”
“沟通啊,怎么会不沟通不过都是聊音乐咯,他有时候可以待在自己的工作室一连好几天的。”肖艾说着又用手比划道:“被他弹坏的吉他弦有这么大一圈”
她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让我笑了笑,却又不知道该回一些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对她说道:“烟没了,我去巷子外面买包烟,正好送你出去。”
肖艾摇头,直接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包烟扔到我手上,说道:“红南京,你经常抽的烟。”
我想起,她之前就在包里为我准备过烟,没想到此刻她的包里还有,她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外,便解释道:“上次买了一条,后来没想过再和你见面,就放在包里准备送给班上的男同学抽了,这不还没有回过学校嘛。”她说着又从包里掏出七八盒烟,弯腰放在脚下的台阶上后,又对我说道:“都给你了。”
我走到肖艾的身边,弯身将那些散落的烟捡了起来,然后一包包的塞进了自己的衣兜里,而肖艾已经转身往巷子外走去
我感觉自己似乎还有话没有说完,可是已经留不住她,就这么听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我坐在了台阶上,拆开香烟,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然后看着可能比自己还要孤独的星空。这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需要静一静,而不是冲动着去陈艺那里要一个安慰。
我静坐在夜色中想了很多,想自己的出路,换位想着陈艺的心情,也想着邱子安的不肯善罢甘休
不知过了多久,巷子里远远传来了拖动行李箱的声音,一分钟之后,穿着白色长衣的陈艺便在转角处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我看着她走来,却看不出喜怒哀乐
我从台阶上站了起来,然后与她相对着,才发现她的眼眶有些红肿,显然在见我之前她哭过,是很伤心的那种哭
就在我以为我知道些什么的时候,她的手松开了行李箱的拉杆,然后抱住了我,伏在我的肩膀上哭泣着:“江桥为什么我们在一起会这么难为什么有这么大的阻力非要逼着我做出选择”
我的身体有些僵住了,许久才与她相拥,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难过,真的很难过,我不想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但是我必须要做出选择”
陈艺痛苦不堪的哭泣声中,我已然明白她在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里经历了什么;我更发现,每次我因为爱情而痛苦的时候,陈艺的痛苦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终于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我们什么也不要说了,抱着我吧以后,我们还在这里生活。”
陈艺曾经住过的那个老屋子里,我和她一起收拾着,可是终究已经太空,只剩下一张当初因为空间问题没有能够搬出去的床,甚至连床上用的被子和毛毯也是我从家里拿来的。没有人能够想到陈艺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回到郁金香路和这条巷子,可她终究是为了我回来了。
收拾妥当之后,我和陈艺一起坐在床边。我抽烟,她看着窗户不语,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都在想着那于我们而言充满困扰和困难的未来,我们在寻找着解决的办法。
许久,我轻轻将手放在了陈艺的腿上,低声说道:“对不起,是我这么多年的不作为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困扰”
她含泪看着我,许久之后摇了摇头:“江桥,我们之间永远也不要说对不起,更没有谁欠了欠谁我只是觉得南京这座城市让我感觉很累、很累可是又没有办法逃离,我的工作、我的家庭全部在这里这些都已经成为了我现在不快乐的根源我改变不了,改变不了”
我鼻子发酸,但又不愿意在这个我最爱,却也是最可怜的女人面前淌眼泪,我又何尝不面对着这些无法解脱的困扰,我的精神世界早已经在现实的重量中找不到出口
我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回了自己的小院,将最爱的几盆花搬到了陈艺的房间里,我希望这些能让她的房间充实一些,也能够让她快乐一些,而这仅仅是我此刻能为她做的。
烟还在我的手指间燃烧着,陈艺在背后抱住了我,我们面对着的是那几盆在深秋仍开着的花,谁都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情绪上的表达,而相互取暖的柔情却在我们的身体里扎根发芽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残酷的现实把我和陈艺逼到无路可走,她会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与我一起离开南京,去一座陌生的城市,或者价值衡量并不盛行的边陲小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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