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鸟在村子上空唱歌的时候,理当是一年中农忙的开始。
每年到了这个季节,菜籽熟透了,麦子也黄了,庄户人家会赶在这春末夏初之际把油菜和麦子收割入仓,然后排水入田,耕牛遍地,插下第一季的早稻秧苗。
然而今年,情况却大不一样。
打从三月初,就极少下雨了。
因为缺水,这一季的油菜籽和小麦收成都大不如从前,以至于今个早饭桌上,老陶家的气氛都有些低沉。
杂粮粥配着野菜饼,几碗黑不溜秋的酸菜。
陶春生吃得一脸苦瓜样。
“爹,这饼子太粗糙,我牙都快咯光了,要不咱也拿点麦子去村口的磨坊那里磨些精细些的粉回来蒸白面馒头吃吧?”陶春生跟陶老汉那商量道。
陶老汉埋头喝着碗里的杂粮粥,眼都不抬的道:“这些事儿得问你娘。”
陶春生便又将一张讨好的脸凑到马氏跟前。
马氏看了陶春生一眼,没好气的道:“还磨精细的粉?就这些糙粉,能管到秋收就不错了!”
陶春生便不吭声了。
今年开春之后便一直干旱,雨水极少,麦子收成大不如往年。
就桌上这几张野菜饼,也是先紧着他们三个爷们吃,因为他们等会要下地干活,不吃点硬货使不出力气来。
这边,陶老汉也没有心思吃了,放下手里的筷子抬起头来,叹了口气。
“哎,这老天爷也不晓得搞啥名堂,都快两个月了,统共就下了那么几场雨,再这么下去,这早稻秧苗能不能插下去都是个问题啊!”
听到陶老汉这忧心忡忡的话,陶旺生道:“爹,你莫发愁,这不还有几日么?大不了我们去村后河里挑水。”
陶大兰也开口了:“爹,这几日我看月牙塘的水位天天都在降呢,水也浑黄浑黄的,好多人都不敢挑那水回去吃,全往村后大河里挑水去了,大河的水位估计也得掉。”
陶旺生的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
陶老汉道:“大家莫要担心,天无绝人之路,金鸡山往东那边靠近洪田村,有一个大水库。”
“那个水库是三十多年前挖的,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我还没成亲呢,跟着大家伙儿天天挖水库,挖河道,挖了大半年。”
“那水库就在东面的山脚下,里面肯定存了好多的水,实在不行的时候,把闸口开了,咱这十里八村都能救一命!”
老汉的话,让桌上的气氛顿时又轻快了起来。
但有一个人除外,那便是陶四喜。
前世这个时候,金鸡山这一带也是干旱。
先是油菜麦子欠收,接着稻田里的土地一块块干裂,池塘干涸,村后的大河也见了底。
为了争夺山东面水库里的水,塘村跟洪田村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在这场冲突中,老陶家被人做了靶子,老爹陶旺生更是差点把命给搭进去……
想到这些,陶四喜就难以心安。
以至于这几日去私塾念书,她都有些心不在焉。
当一个人拥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却不能同步拥有改变的本领,这才叫郁闷。
她想过阻止,不让老陶家人跟洪田村那边有纠缠,可是,她人微言轻,在大干旱可能导致的饥荒面前,没人会听她的预言,只会觉得她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