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极品（科举） 102 一百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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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翘楚蓦地站了起来, 这人英姿飒爽, 眼神坚毅, 正是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跟沈翘楚说过话的十七。

“十七！……皇子……”

沈翘楚发觉自己的僭越，连忙将皇子二字加上。

在场宾客无不哗然, 除了顾陆两家主, 这其他世家主和官吏都级别较低, 加上皇子不怎么出京，平日哪里来的机会能见到皇子，都惊讶地看着十七。

陆凤臣连忙带头拜道：“见过十七皇子, 十七皇子千岁千千岁……”

沈翘楚也跟着拜了下去。

十七摆了摆手, 示意在场的人平身，上前扶起沈翘楚道：“恭喜翘楚喜得千金。”

沈翘楚喜意溢于言表，笑的合不拢嘴：“哪里哪里，十七…皇子客气了, 皇子怎么有时间到苏州来？”

十七颇为神秘的样子：“你猜？”

沈翘楚前后一思量，福至心灵道：“莫非你就是处理朱家谋反案的钦差大臣？”

十七从容一笑：“这么多年过去，翘楚果然还是一样的聪颖过人。”

因为十七的出现，这满月酒也早早地结束了，只是这些小世家家主和小官吏们对于十七皇子的出现着实吃了一惊, 看待沈翘楚的态度又有了些改变。

顾家主拜别了沈翘楚, 先离去了, 而在平江书院时跟十七有过接触的陆凤臣则多留了一会儿。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在平江书院时的事，只是交换着这些年的情况。

沈翘楚在京城这几年，虽然在宴会上见过十七, 但是两人从来没有过对话甚至任何交集，关于十七的事也基本上都从华容口中得知。毕竟在京城沈翘楚可是明面上的四皇子党，不可能跟□□的十七皇子过从甚密。

这十七突如其来的接触令沈翘楚有些摸不着头脑，莫非十七觉得这远在江南就能够肆无忌惮地跟自己交往了？还是京中的局势又有了变化？

陆凤臣早就听陆宁他们讲过关于十七的事，知道十七是皇子的时间甚至比沈翘楚知道的还早，他这个老狐狸肯定不会说什么令十七尴尬的话，聊着聊着，反而是十七主动询问后来华容考过县试之后跟着陆凤臣学习的趣事。

三个人喝着阿瑜酿的桂花酒，倒也颇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天黑前陆凤臣就告辞回府了，而沈翘楚和十七则继续聊着。

十七突然道：“令尊沈大人已经起复了……”

大楚守孝是二十七个月，如今沈令仪已经出了孝期，起复倒也在意料之中。

沈翘楚心里漏了一拍：十七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沈翘楚突然恨极了如今无论遇到什么人什么事都要思前想后的自己，这可是从小一起长大，教自己内家功夫的十七啊……这样子什么都得小心翼翼，真的很没意思。

沈翘楚便道：“这样啊，我都不知道，这家书还不如你来的快。”

十七面有得色：“我可是马不停蹄地日夜兼程，中间不知换了多少匹马……”

沈翘楚便笑：“有这么着急？”

十七抿了抿嘴：“这怎么说也是谋反的大事，可要谨慎对待才是。”

这样边喝边聊，沈翘楚慢慢发觉，十七变得跟之前有很大不同，当年在宴会上看到他比在平江书院的时候多了几分沉稳，将少年的锋锐都藏于岁月之中。而现在的他，似乎又比前几年在宴会上看到的快活了一些。

“十七皇子看起来，要比前几年轻松快活不少。”

十七听到这话，惊讶之余，忍不住弯了眼睛：“或许吧……”

这一年多跟洛阳亲友通信，从华容的回信中，沈翘楚了解到他如今在太医令主要负责东宫的医药，而且专门为十七皇子一人看病。京中还隐秘流传着，本来身体健壮如牛的十七皇子，不知道最近为什么频频地请太医呢。

或许这就是十七变得开心的原因吧……

沈翘楚忍不住揶揄地看向十七。

虽然两个人算起来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这样聊天了，可是意外的并不觉得尴尬，沈翘楚还颇有痛快之感。

以这样形式的久别重逢，让沈翘楚又怅然又感叹。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翘楚都已经结婚生子了……”

沈翘楚将手背到脑后，如今已经十月底，天气颇有些寒意。

“皇子的年纪可比我大，不知道什么时候考虑结婚……”

十七佯嗔：“你明知我……不需要……”

沈翘楚举起酒杯，敬十七一杯：“那皇子可要记住自己如今说的话。”

十七也举杯与沈翘楚手上的酒杯轻轻一碰，发出清脆响声：“我都记得。我还记得当年问你有不想做却非做不可得是怎么办？你回答说‘有一天你足够强大，虽然不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至少能够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就不用非做不可了。’”

沈翘楚拿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中，随即又不着痕迹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只讪笑道：“呵呵，是吗……”

十七的目光灼灼：“可不是，我记得清清楚楚，这番话这些年一直在我的脑海中。”

“十七皇子言重了。”

“你不要总叫我十七皇子了，又麻烦又生分，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就叫我昭然即可。”

沈翘楚这才知道原来十七的名字是楚昭然，他们这一辈的皇子都是然字辈，比如太子叫楚景然，四皇子叫楚斐然，没有想到玄德帝竟然给十七取名叫昭然。

这名字简直比自己的名字沈荆还要不好，大楚的父亲们都是这样表达自己的不喜之意吗？

“这可使不得……”

十七挑了挑眉：“有什么使不得，你要是不叫我名字，我可要生气了……”

沈翘楚从善如流：“昭然兄。”

十七这才哈哈大笑：“这才对嘛。”说着，他直直地看向沈翘楚的眼睛，仿佛要看进沈翘楚的灵魂。

“翘楚，如果有一天我想要变强，你会帮我吗？”

十七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翘楚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只道：“你还记得当年问我之后的打算么？”

“记得，你说你想入仕途以自保，做对家国有益的事，还有走遍名山大川……”

没有想到十七竟然真的记得，沈翘楚心中有暗流涌动：“你问我是否会帮你，可是我如今不过只是七品县令而已，我哪来的能力敢夸口应下呢？”

“翘楚不必自谦，或许在别人眼中你只是县令，但是在我眼中，你是国士。”

沈翘楚定定地看着十七，看到他的表情没有一丝作伪。

沈翘楚终于忍不住，长呼一口气道：“你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我自然也不说暗话，你我有着幼时情谊，于情我自然会优先帮你，可是你刚才也说了，我当年说要做对家国有益的事，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可能会选择对家国更有益的人。”

迎接沈翘楚的是一阵可怕的沉默，随之而来的是十七开怀的大笑声。

“我说的要变强，你理解成什么了？哈哈哈……这些年没见，翘楚果然还是一样的有趣。”

然而沈翘楚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两个人将残酒饮尽，便各自回房。十七刚到苏州，没有府邸，暂住在县令府的上房中。

沈翘楚终于回到自己的卧室，看着阿瑜和南霜，心中温暖缱绻之中又有些木然。

果然能在京城生存至今的皇子，又有哪一个是真正的单纯与世无争。

回想自己跟十七的这段对话，如果被别人听到，自己可能就要遭殃了，可是沈翘楚一点都不后悔跟十七表露心迹。

四皇子如此行事，即使他心中清明，日后也会被关中世家把持，对于寒生和寒生出身的官员都是大大的不利，放任世家打压寒门也不符合历史发展规律。

太子人温和有礼，可是到底软和了些，虽然他比四皇子要好太多，可是实际上或许能成为仁君，但不一定会是英主。

沈翘楚心中也隐隐地期待着，有一位明君，能够让自己实现抱负。

四皇子和太子中，沈翘楚自然毫不犹豫地会选择太子，可是若真到了能够实现自己抱负的那一天，太子真的能够力排众议的实行新法吗？

如今身在□□的十七，心里又是怎么想的，他想要的变强，又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可是，十七就真的是能给自己实现抱负机会的那个人吗？

沈翘楚边想着边搓了搓手，让自己的手掌变热，才去触碰南霜的脸颊：“小南霜，两个时辰没有见到爹爹，想不想爹爹啊……”

南霜如今才一个月，哪里会说话，只是“啊……”地回应沈翘楚，并露出笑容。

沈翘楚从阿瑜的怀里接过南霜，轻轻地晃着，看着身边的妻女，沈翘楚暗暗下定决心，无论未来怎样，他都一定要守护好自己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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